Chapter.4–3 记忆里的残影

  跑在路上时,我只觉得每想起一次和商季海在一起的画面,心绪就复杂得像打了死结的绳索,任凭我怎么努力想把它解开,最后却越弄越糟。
  不止是大家“刚刚好”和我曾经记忆重叠的言行举止,连这个世界的天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场景、多数人在我眼里模糊的模样⋯⋯这些就像是确凿的证据,在无意间告诉我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
  商季海说的有些话也像是意有所指,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瞭解他话里的涵义是什么意思。
  我那时被罗尹昀她们欺凌到住院,醒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幸好,你没有真的选择离开⋯⋯』
  之后又和在那个奇异又灰暗的梦里的他,说出一模一样的话:『相信我,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去面对。』
  而天气⋯⋯自从我遇见商季海后,原本灰霾的天就像是被光拂照而去,乌云不再覆盖暖阳,将温柔归还于一片苍凉。
  他总爱抬头望天的习惯,和他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因为看天气就像看一个人的心情,可以探索到很多事情啊。』
  我和他说我眼里的世界很奇特时,他既不意外又似笑非笑的言语:『人的印象不会时时刻刻都清晰明朗,偶尔薄雾朦胧,那也是常有的。』
  最后是那片根本不存在的海,他别有深意的凝视着我,隐晦的温柔细语:『是,这个世界的这一处,是真的有海。』
  最后是凝望着那片汪洋,带有温和笑意的一句:『因为我在寻找你。』
  其实所有事情早就有了跡象,只是我从来没有去探寻些什么,只当是因为遇到了商季海,而见证了这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美好。
  也只觉得商季海比较喜欢打哑谜而已,没有去过多解剖他话里的话。
  我就这么抱着满怀的问题跑向海洋的所在处,急匆匆的寻找着商季海的身影,终于在椰子树下的遮阳躺椅上看到沉睡的男孩,我连忙跑了过去,先是将蛋糕放在桌上,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坐到他身旁轻摇着他:「小海,醒醒,我来了!」
  摇了一小阵子商季海才慢悠悠的睁开双眼,眸中是难以掩饰的疲倦,他睡眼矇矓的凝视着我,抬手轻触向我泛红的眼尾,温柔的笑语一句:「怎么哭了,小星?」
  你到底是谁、是我记忆里的残影,还是真的是曾经许下再见一面的那个小男孩?
  这个世界如果是假的,那我们的存在又是什么?
  太多话想询问他,可话到嘴边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唇齿间却悄然溜出破碎的哽咽,我伸手捂住自己彷彿又要涌出泪的眼眸,忍着哭的衝动轻语:「小海,你⋯⋯想告诉我些什么?」
  商季海轻柔的将我覆在眼上的手拿开,温柔的拭去我垂掛在眼角的晶莹,轻轻勾起唇角,彷彿已经知道我知道了些什么,不答反问:「那么小星想问我些什么?」
  我用着泪眸凝视着商季海,压抑着哭腔,一股脑的说道:「这个世界⋯⋯和你,又或是其他人,全都是假的吗?」
  「可是我⋯⋯不想相信你是假的,倘若你是真的人,为什么又会来到这个假的世界?这个假的世界又是什么建造而成?」
  「小海,你真的是小海吗?可真的小海应该大我四岁才对,怎么会和我同岁?还是你真的⋯⋯只是我从记忆的碎片里拼凑出来的人影?」
  相较我有些语无伦次的慌张样,商季海则是平静的从躺椅上坐了起身,伸出双手抹去我的泪痕,朝我灿烂如阳的笑了出来,不厌其烦的解释我刚刚所提问的所有问题,可故作活力的话语间,却让我感觉出来难以掩盖的虚弱:「小星对了很多,这个世界、这里的人,除了我们两个以外,确实都不是真的。」
  「但小星放心,我能很肯定的和你说,我是真的商季海,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绝对不是你记忆里的残影。」
  「至于这个世界是怎么造出来的、我又是怎么到来的,我等等就慢慢来解释,小星先缓缓情绪怎么样?」
  我愣了愣,下意识正要开口一句“我已经缓过来了”,却发现这话的可信度不太高,毕竟红着眼眶又语无伦次,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不太冷静。
  我揉了揉发烫的眼眶,深呼吸几口微凉的气息,让自己有些热的大脑冷静一会,却在稍稍冷静下来后,发现到一件更能印证这世界并非真实世界的事,我的心肌病如此严重,为什么⋯⋯在我死命奔跑到这里来之后,我除了喘一点,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商季海看见我好似不像刚刚那么慌忙,他就伸手握住了我泛凉的手,他满眸暖阳的凝视着我,笑吟吟说出一句带着肯定的话:「看来小星都想起来了吧?那时我和你曾经在一处海湾相遇,交换手鍊和贝壳,童言童语说着要一起白发苍苍、一定还会再见面的约定。」
  我想着那些被大病带走的记忆,抿紧唇压抑住难过的情绪,朝商季海点了点头,商季海则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宠溺的说道:「那么小星,这次要听听看我有些冗长的故事吗?」
  我看向商季海似笑非笑的面庞,儘管他什么话都还没说,我却在他的眸底深处看到了令我心疼的不捨,我难受着难以言说的心绪,朝他点了点头:「好。」
  商季海弯了弯唇,彷彿是察觉出我低落的情绪,他伸手将我抱进他温暖的怀中,依依不捨般那样埋首在我的肩窝处,他并没有将眸光看向我,只是温和一声道:「小星,这个故事可能会让你感到有点压抑,如果你觉得⋯⋯」
  我已经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些什么,我伸手紧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泛红着眼眶轻语:「小海,你忘了吗,我说过了啊,我想瞭解每一个你。」
  「你曾经和我说过只要等到对的时机,你就会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不论是怎么样的事,我都想知道。」
  「我不会因为过于压抑或是难受,就这么逃避你的过去。」
  商季海怔了怔,随后温柔的朝我轻声一笑,十指紧扣住我的手,温声将我带进他的故事里头:「那是,今年邻近夏天时发生的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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