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陈慕云恼羞成怒,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陈铭墨适时看了他一眼,“我当是因为什么事,舒画?是你喜欢她还是你舅舅让你喜欢她啊?”
  “这……”陈慕云什么都摆在脸上,听到陈铭墨这么问,不用回答就知道答案了。
  陈铭墨把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茶水飞溅出来在桌上留下一片水渍,“陈慕云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姓陈的,如果你再这么下去,就给我改了姓滚出陈家去!”
  陈慕白一向不吝啬煽风点火,很是真诚的开口建议,“嗯……董慕云这名字很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慕云被这句话刺的跳脚,“长幼有序,我是老大,我还没怎么样呢,凭什么就给他啊?”
  陈铭墨早就想好了理由堵住他的嘴,“舒画和慕白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对,这事儿你以后不要再插手了。”
  “爸!”陈慕云走近了几步,不服气的吼道,“你偏心!”
  陈铭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孟宜年轻拍着他的后背,等他平复下来,又递了杯茶到他手里,这才抬头看向陈慕云,“大少爷,陈老最近身体不太好,您还是听他的话别惹他生气了。”
  陈慕云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孟宜年说过那么长的话,在他印象里,孟宜年终年一身寒意兼面无表情,且惜字如金,除了陈铭墨眼里没有任何人,可他堂堂陈家大少爷当众被一个外人指责,面子上怎么都过不去,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陈慕云壮着胆子底气不足的训斥孟宜年,“我和我爸说话,关你什么事!”
  陈铭墨一向对孟宜年就不一般,瞪了陈慕云一眼,还没说话又捂着手帕开始咳嗽。
  这是陈铭墨今天第三次咳嗽了,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慕白扭头看了一眼,皱着眉问,“您没事吧?”
  陈慕云也紧跟着问了句,“您怎么了?”
  陈铭墨指了指陈慕云又指了指陈慕白,“怎么了?还不是被你们俩气得!都给我滚出去!”
  陈慕云本来就站在门口,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巴不得快点走,一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陈慕白本来也是打算走的,站起来刚走了几步又被叫住。
  陈铭墨踌躇着,“过几天就是你母亲的祭日了,我……”
  陈慕白有些不耐烦的转身继续往外走,“我自己会去看我妈,不劳您操心了。”
  这么多年,从陈慕白捧着颜素心的骨灰进陈家开始,他从来没和陈铭墨一起去祭拜过他母亲,他心底是怨恨他这个父亲的吧?
  孟宜年给陈铭墨添了杯水,“三少爷刚才的话是真的吧?他似乎真的有舍弃陈家的打算。”
  陈铭墨闭着眼睛,低语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如果他真的狠到那个地步,才配得上当我陈铭墨的儿子。”
  孟宜年看着陈铭墨手里那块手帕上星点的红色,有些担忧,“您的身体……那份体检报告怎么说?”
  陈铭墨的手指收紧,手帕被完完全全的遮住,冷着脸直截了当的打断他,“没有什么体检报告。”
  孟宜年缄默。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陈家有一部分人希望陈铭墨倒,他倒了他们才有机会。另一部分人不希望陈铭墨倒,他不倒,还在那个位置上,陈家就依旧是那个万众瞩目的陈家。
  都说陈家掌门人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人后的艰难与辛酸。
  ☆、47
  陈慕白从书房出来之后,一路往外走,脸色越发的沉郁,他到底是大意了。
  他和顾九思的事情本来是要掩人耳目的,没想到陈铭墨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捏着自己和顾九思的七寸,他也只能先和舒画周旋,先安抚了陈铭墨再想别的办法。
  这些年他第一次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陈慕白到了公司,在走廊上碰到姚映佳,自那晚他从公安局里把她领出来之后,她每每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慕白演技精湛的目不斜视稳稳走过,走廊另一边的顾九思看到这一幕,站定,看了一会儿,同样低头走过。
  顾九思回到位置上的时候,陈慕白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从门缝往里瞄了一眼。陈慕白端着杯子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久久都没有动。
  顾九思觉得陈慕白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从王府花园回来,他要么因为气到了陈铭墨而得意,要么因为陈铭墨说了什么而暴躁。眼前的他,太过深沉,让她不安。
  顾九思又往里面仔细扫了一眼,还好,没抽烟,说明情况不是太糟糕。
  她还在想着什么,就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看到卫林已经走近。
  卫林看到顾九思盯着他看便解释了一句,“陈总叫我来的。”
  顾九思点了点头,低头去忙别的。
  卫林是陈慕白从美国带来的那个团队里资历最老也最稳重的一个,在工作上,陈慕白对他颇为倚重。两个人谈了一会儿,说到某项要点时,卫林很自然的说起,“这部分姚映佳最擅长,我让她做好了直接拿给您看。”
  陈慕白直接拒绝,“不用了,你亲自做。”
  卫林有些奇怪的看了陈慕白一眼,最近陈慕白几乎把姚映佳手头所有的工作都停了,她完全是闲人一个。
  陈慕白继续开口,“还有,我有个朋友的公司缺人,我打算让姚映佳过去,你去和她谈一下。”
  卫林迟疑了下,还是问出口,“陈总,是姚映佳做错什么了吗?”
  作为团队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她的人缘还不错。
  陈慕白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按我的意思做就行了。”
  卫林跟着陈慕白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的脾气,这个团队是陈慕白亲自从美国带回来的,即便他平日里作为“慕少”嚣张到令人侧目,可在公司里的“陈总”大多数时间还是温和明理的。卫林觉得他就是相貌太好气场太足,才让人忽略了他的才华横溢。
  他和陈慕白相识在美国,他们这一行大多是少年成名,靠的是真本事。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陈慕白背后有怎么样的一个家族,只知道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名气大得有些过分的男人嗅觉灵敏,眼光精准,手段凌厉,是当之无愧的鬼才,所以才能成为sl公司少见的亚洲籍高管,并且是最年轻的。这些年他的战场转到国内,名气非但没被人才辈出的年轻一辈淹没,反而越发的有了分量,不再是当初那个才情让人惊艳的单薄少年,而是一步步的走上了让人敬仰的高度。业内人士再提起他,说得不再是他的某一战有多漂亮,而是他的战略有多高明。
  他还记得前段时间那本被业内奉为“金典”的杂志,在采访他时亲切的称他为“陈老师”,那家杂志社里多得是轻狂不羁的才子,一张嘴便能把人羞辱致死,鲜少有这么谦逊的时候,可见今天的陈慕白当之无愧的配得上那句“铅华尽染,恣意风流”,他的路会越走越宽。
  他虽比陈慕白年长,却可以从陈慕白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这也是他拒绝多年诱惑却一直跟着陈慕白的原因。
  卫林知道陈慕白既然这么做自有道理,也就没再多说,应下来便出了办公室。
  陈慕白知道卫林搞不定姚映佳,所以当姚映佳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慕白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之所以让卫林去跟她说,不过是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的态度。
  他一向觉得女人很麻烦。当初他挑人的时候,本来没打算要姚映佳。
  姚映佳虽说专业素质过硬在业界小有名气,可比她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只因hr例行公事的问起她最佩服的人时,她提到了顾九思。
  这个世界上欣赏人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无时不刻的挂在嘴边,聒噪且肤浅,另一种是默默关注绝不打扰,没人知道,只除了他自己。
  所以是顾九思这三个字让陈慕白鬼使神差的圈了姚映佳的名字。
  好在这些年她也确实有些本事,没出过什么差错,只是现在……
  她没有委屈也没有愤怒,只是很平静的问,“陈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她不提,陈慕白也乐得和她绕,极官方的给出答复,“这个行业跳槽是很常见的事情,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很容易受限制,换个环境也许对自己有所提升,你不要多想。你到了那边,待遇不会比在我这里差。”
  姚映佳深吸了口气,“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吗?”
  陈慕白嘴角噙着抹笑,“员工的私生活我没兴趣。”
  姚映佳到底是没忍住,“那就是因为陈静康?那都是他一厢情愿,和我没有关系!”
  陈慕白这才抬头看向她,脸上依旧笑着,“他一厢情愿?姚映佳,你当陈静康是傻子,可我知道他不是。如果你没有跟他说什么话做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情,他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是欲擒故纵也好,是利用他也罢,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你这种桥段我见得太多了,所以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演了。”
  姚映佳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慕白把一张名片递过去,“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以,别逼我出手。”
  很快顾九思便看着姚映佳红着眼睛从陈慕白的办公室跑了出来。
  没过多久,顾九思又看到陈静康探头探脑的迈进了陈慕白的办公室。她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人来人往的,还真是热闹啊。
  陈静康把几张纸推到陈慕白面前,陈慕白扫了一眼继续看文件,“什么?”
  陈静康很是诚恳的看着他,“检讨,一万字,手写。”
  可惜陈慕白连头都没抬,随手推到一边,极其敷衍的回答,“嗯,放这儿吧。”
  陈静康欲言又止,站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陈慕白不耐烦的抬起头,“还有别的事儿吗?”
  陈静康立刻立正站好,有些惊恐的摆着手,“没有了没有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可惜跑的路程有些短,跑了没几步直接停在顾九思的桌前不动了,可怜兮兮的看着顾九思。
  顾九思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伸手虚轰了陈静康一下,“这位萝卜,你的坑不在这里,请换个别的地方蹲。”
  陈静康站着没动,继续用他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荼毒顾九思。
  其实陈静康长得并不像陈方,陈方从身形到五官都很粗犷,而陈静康更像是在江南的朦胧细雨中长大的,一张脸文弱秀气,其实扔在人堆里也是扎眼耐看的,只是因为上面有个相貌更出色的陈慕白,所以就没有多少人注意他。
  良久,顾九思叹了口气,一改刚才的胡扯,很正经的问,“小康子,你说,姚映佳喜欢你什么?”
  剩下的半句,她没有问出口,也不忍心问出口。
  她喜欢陈慕白你看不出来吗?
  有的时候女孩子的一个眼神就可以暴露自己的心思,更何况顾九思有双火眼金睛。
  陈静康太单纯,姚映佳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他。陈慕白让她走,也是为了保护陈静康。在这一点上,她是赞同陈慕白的。
  陈静康果然语塞,“……”
  顾九思又问了一句,“那她喜不喜欢你,你总该确定吧?”
  陈静康忽然一脸落寞,轻声开口,“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顾九思有些无语,“慕少要赶她走,她明明知道是因为什么,却找了你来说情,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难道你已经卑微到被人利用也不在乎吗?”
  陈静康没经历过□□,可顾九思要让他明白,爱情这场戏,一定要旗鼓相当才好看,任何一方太过卑微都是不会长久的。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卑微的,不是吗?所谓的不愿再卑微下去不过是不爱的借口罢了。顾姐姐,你不也是这样吗?”
  顾九思眉头猛然一蹙,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她从未想到有一天陈静康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陈静康说的没错,她也是卑微的。她连陈静康都不如,起码陈静康会想要试一试,可是她连试都不敢试。
  顾九思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静康早已毁得肠子都青了,语无伦次的急着解释,“顾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我自己……”
  忽然一种无力和绝望涌上心头,顾九思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你先走吧,我会去和慕少说一说,至于结果我就不敢保证了。”
  陈静康总算有了点笑容,“你去说少爷肯定会同意的!”
  顾九思却猛地抬起头看着陈静康,眼里的锐利让人心惊,“为什么我去说他就一定会同意?我是他什么人?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影响他的决定?”
  一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陈静康都不敢看顾九思一眼。车也开得心不在焉,一进家门便钻进厨房美其名曰“帮忙”。
  今天的陈慕白也格外安静,吃饭的时候反常的没有羞辱哪道蔬菜“长成这样不如去死”,顾九思的一张脸也是面无表情,连最活泼的陈静康都只知道低头吃饭,陈方看着这三个人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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