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哦,对。”张远雄摸了摸脑袋,“谢了啊,我爸也说出门在外要低调点。”
  ——不,你一点也不低调!罗明默默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打扰你了啊,我先回自己位置了。”
  罗明点了点头。
  张远雄老爸的做法在这年代基本问题不大,毕竟是考初中,每个学校除了就近分配的名额外,都有不少是留给外面人的,这当中考试录取的有一部分人,剩下一部分人自然都是走后门的,国家也不管这个,他们只抓中考和高考的漏洞。
  上午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罗明发挥的不错,初中的知识对他来说本来就不难。下午还有两门要考,所以罗母带他在学校附近寻了个小馆子吃饭。
  罗母舍不得花太多钱,几乎没怎么吃菜,但凡有肉的都夹进了儿子的碗里,“明明,你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妈你别给我夹菜了,我吃饱了。”罗明知道他说再多也没用,罗母还是会不停给他夹菜,索性放下了碗筷,摆出吃饱的样子。
  罗母见状,果然不再继续了,因为怕浪费,她把剩下的残羹剩饭全给吃了。罗明就那么看着罗母吃饭,眼神出奇的温柔。
  “良良,你该不会想在这种小餐馆吃饭吧?”馆子外响起了一名妇人的声音,对方戴着墨镜,衣着靓丽,手上还拎着一看就很名贵的手提包。
  “没有。”王良笑了笑,他的眼神和馆子里的罗明对上了,两人皆是点了点头,就各自移开了目光。
  直到两人走远,罗母才问道:“你同学?”
  “恩。”罗明点了点头。
  “看着性格挺好的。”罗母刚也远远瞅了眼,对方白净斯文,五官端正,笑起来也温柔,一看就是家世清白的好孩子。
  “呵呵。”
  下午的两门考试也很顺利,不过罗明也没把话说得太满,这样罗母反而会觉得他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才打肿脸充胖子。
  四中的考试是在隔天,罗明至今还记得他在考试前一天晚上遇到的变态。那天他因为压力大,复习完功课就到附近的公园散了会儿步,如果他知道会遇到那个变态,他压根儿不会出门散步。
  虽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使遇到了,对方也吓不到他,可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打算一整晚都待在家里。
  罗明的计划虽好,可挨不住罗母烧饭时少了酱油,父亲加班还没回来,母亲又要看着锅子,买酱油的活计只能落到他头上。
  好在超市离家不远,而且也不经过公园,罗明拿着零钱很快就出门了。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又或许是命运不会轻易改变,明明走了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可他还是撞上了那个变态。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变态,只是个疯狂想要寻求关注的暴露狂而已,见到小姑娘就掀开长长的风衣,露出里面赤裸的身躯以及……精神奕奕并探出头的‘小伙伴’。
  上辈子他会被吓到完全是出于绑架事件的阴影,他对这种行为举止异常的中年男人有种近乎病态的恐惧,以至于被那么一吓之后,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导致第二天考试发挥失常。
  不过到了高中的时候,可能是遇到的重口味变态多了,这毛病也就渐渐好了,心脏的承受能力也远超一般常人的水平。
  看着前面几个小姑娘被吓得乱逃,罗明也没有上去英雄救美的意思,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很自私,只要自己和父母能够过得好就行了。
  他特意绕开了那个变态,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可谁知就在他快跑过那个暴露狂身边的时候,对方竟然放弃了向面前尖叫的两个小姑娘继续展示,转而一路追向了他。
  他妈的!他就知道!明明一路上吓得都是小姑娘,怎么轮到他这里就变成男人了?这该死的体质!
  罗明脚上不停,一路跑得飞快,眼尖的他还发现路边有好多人已经在打报警电话了。中年人的体力到底不如年轻人,罗明跑到家里那个小区的时候,那个暴露狂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他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气,确认身后没人后,他才又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某种细微到几乎颤栗的感觉蹿上了他的皮肤,有人在盯着他看!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猛然回头,可身后除了斑驳的树影外,只有寥寥几个小区行人。
  错觉吗……罗明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能是他太敏感了。
  进家门的时候,罗母看他大汗淋漓,不由失笑,“干嘛这么急,跑回家的?”
  “我这不是怕菜烧糊了。”罗明随口编了个理由,他不想让父母担心。
  “开着小火呢,不会糊的,来,妈给你倒点凉水。”
  ***
  小区两旁绿化带的一颗树后,一个年纪和罗明差不多的男孩探出了脑袋,他的皮肤苍白的几乎病态,整张脸都藏在连帽汗衫下,望着罗明所在的那栋房子看了很久。
  ☆、第4章
  第二天罗母带儿子出门考试的时候,就听到了周边的邻居各种窃窃私语,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儿昨晚有个暴露狂当街猥亵小姑娘,被警察给抓走了。
  “说起来也奇怪,据说昨天那变态本来是在超市边上那条路作案的,后来一路跟着不知道什么人才到了咱这里。”邻居张阿姨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她亲身经历了一样,“这世道坏人真是越来越多喽!”
  旁边的陆阿姨也点头附和,“这可不是,还记得两年前那个案子吗?只有我们小区里老罗家的孩子活了下来,当真是作孽。”
  两人说到起劲的地方,发现罗母正好带着罗明走过,表情都有些尴尬。罗母虽然心里不痛快,可大家到底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明面上弄得太不愉快,只好笑了笑,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陆阿姨和张阿姨两人也是个脑子灵活的,面上十分亲切的问道:“你们这是去参加四中的考试?”
  “没错。”罗母回道。
  小区里有不少同年的孩子,这种日子基本上这些阿姨们都清楚。
  “真是巧,我外甥今天也去参加考试,搞不好明明将来就和他一个初中呢!”张阿姨笑呵呵地道:“四中还是挺不错的,以我外甥的成绩,到了那里就是尖子生,肯定是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到时候我让小军多照顾照顾你家明明。”
  罗母不痛快了,这说得是什么话,好像说得他家儿子成绩一定不如对方一样,罗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脸上迅速堆起假笑道:“哎呀?我怎么听说你家外甥是要考一中的?难道是昨天没考好?”
  “怎么可能!”张阿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不过马上又扯开了嘴角,“我外甥可聪明着呢,他说了,宁可做普通初中的尖子生,也不做重点初中的普通生,要知道每个学校都有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你说重点学校的保送名额好拿呢?还是普通高中的保送名额好拿呢?所以说我外甥不要太聪明!”
  呸!明明就是考不上!罗母心里不耻,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原来是这样,你们家外甥真有想法。”
  罗明听到这里,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冒出了前世里很有名的一句话:骚年你很有想法啊,不如和我去学烫头吧!
  他母亲真是太有才华了,这么富有深意的话竟然这会儿就学会了!
  #论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母控#
  #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系列#
  #妈妈,我要当你的脑残粉#
  “那是!”张阿姨没有听出罗母话里的弦外之音,还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扬了扬下巴。
  陆阿姨倒是听出点意思来了,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了尴尬而又滑稽的笑容上。
  #对手弱爆了怎么办?#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明明,我们走了,考试要来不及了。”罗母可能是打嘴仗赢了心情舒畅,拉着罗明走的时候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哦。”罗明傻傻的跟着母亲走了。
  ——突然觉得妈妈很像十八岁的少女肿么破?!
  其实罗明对刚刚两个邻居没有太大感觉,两人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带着点这世道多数人都有的市侩罢了。
  四中的考试和一中一样,也是上午一门,下午两门,这回他倒是没再遇到什么熟人,整个考试过程很顺利。
  “怎么样,明明,考得好不好?”罗母显然比昨天问得时候更上心,她虽然相信儿子,可在她心里,儿子能考上四中就不错了,她完全没有奢望过儿子能进一中。
  “还不错。”罗明为了让母亲高兴,特意补充了一句,“好多题目我以前都做过,感觉应该能行。”
  “真的吗?”罗母喜出望外,“那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妈妈要多买点菜。”
  “不用了,还没有确定能考上呢。”
  “没事儿,你用功复习了那么多天,也是该补补了,即使没有考上,只要你努力过了,妈妈就开心。”罗母揉了揉儿子的头。
  “那我要吃猪肉。”罗明心里暖暖的,他这会儿猪肉还很便宜,不像日后价格疯涨。
  “没问题。”
  因为考完试天色不早,回家放东西会浪费时间,考场边正好有个菜市场,他就陪罗母一起去买菜了。
  “呦,阿姨,这是你儿子?眉清目秀,长得特俊!”卖菜的为了做生意,可是使了劲的把他往天上夸。
  “那是,好多人都说我儿子俊俏呢!”罗母偏偏就吃这套,脸上开心得不得了。
  罗明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的五官确实挺端正,眉目也清秀,可撑死了也就小帅,完全比不得齐宇和王良那种人。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一路上被罗母当做了活招牌,每个摊位都要炫耀一番。照理说,别人夸他,他妈应该会多买一点对方的菜,可他妈都成精了,反而和摊主说,看在她儿子那么帅的份上,难道不该便宜一点吗?这样一来二去,倒也真让他妈砍价成功不少次。
  他现在有些理解齐宇当年的心情了,当年他和齐宇关系好的时候,老妈可是把齐宇当干儿子疼的。齐宇明明受不了他妈的啰嗦,可面上偏偏要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对于齐宇那样的人来说,还真是为难他了。
  不过……这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不会再读上辈子的大学,也不会再……遇到齐宇了。
  回到家,父亲听他考得不错,心里也挺高兴,可罗父说不来太温情的话,最后也只是让他继续好好努力。
  四中的考试结束后,很快就迎来了学校的毕业考。毕业考基本只是走个过场,除非不及格,否则每个人都能进入初中,区别只在于初中的好坏罢了。
  小学的最后一年,即使老师布置作业,学生们也不会做。到了新的初中,又不会有人看这些作业。老师们心里也清楚,都当坏人六年了,最后一年了自然要体现亲切友善的一面,反正这些小兔崽子以后就去祸害别的学校了。
  不过他们还是发了本装订成册的暑假作业,教育局统筹定的,每次放假都有那么一本,发总是要发的,做不做就是学生自己的事了。
  毕业之后,很快就到了暑假。罗明不太喜欢往外面跑,他的特质一出去就容易出事,为了避免麻烦,他也就安心在家等录取通知。
  暑假第二周,他分别收到了一中和四中的录取通知书。初中不比高中,是按照志愿优先投递,一般来说只会收到一封录取通知。
  罗母看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猛掐了大腿一下道:“真的!真的是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孩子他爹,你快来看!”
  罗父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破天荒的狠狠抱了儿子一下,他儿子有出息了!他儿子考上重点初中了!他要和所有人说他儿子是最棒的!
  这天罗母又做了一顿大餐,整家人庆祝了一番。罗明见他们那么兴奋,心里也很高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父母能过得更好,只要他们开心,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隔天,罗母就带着罗明去一中招生处报名了,其实打个电话告诉学校他们的意愿就行,可罗母不放心,偏要来这里和老师确认了才放心。
  负责新生的是个叫柳溪的老师,人长得很漂亮,像是刚刚大学毕业,说话带着点稚嫩,她一看罗明的模样就很喜欢,乖乖巧巧的,不像有些男孩特野蛮,特难管,“放心吧,一中是市重点,你儿子在我们这里肯定能得到最好的教育。”
  “那就麻烦老师你了。”罗母道谢,“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咸蛋,和外面卖的不一样,特别好吃,老师你带点回去尝尝吧。”
  “不,不用了,我们规定不能收家长东西的。”柳溪连连拒绝。
  “就是吃的东西,收了没关系的,一点心意。”罗母豪气万千的直接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老师,我们先走了啊。”
  “等等,我不一定是这孩子的班主任啊!”柳溪本想拿着东西出去追,可她这一回头,罗母和罗明两人早就走远了。
  “哈哈,小柳啊,你就拿着吧。”边上的中年男人说道:“家长的一点心意,吃的东西上头不管的。”
  “就是!”一旁的眼镜男点头附和,“上次还有家长在端午节送了我粽子呢。”
  “那……好吧。”柳溪又重新坐下了,她也是个会做人的,把收到的咸蛋分了些给周围的前辈,她初来乍到,还要这些人多多关照她。
  罗明和罗母出了学校,一路往公交站走去,一中离他家有两站的距离,不过车站就在家里附近,来回也花不了多久。
  下车后,路过家里附近彩票亭的时候,罗明突然灵光一闪。他上辈子因为考试失利,一直躲在家闭门不出,可后来听母亲说,就在他萎靡不振的这段时间,他们小区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那儿有个住户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别人问他怎么中的,他说是彩票亭直走还有个书报亭,他每天都在那里买报纸,那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买完报纸,他居然去数了每一叠杂志摆放的数量。数完了又觉得不能白数,就又退回去,鬼使神差的买了张彩票,没想到竟然全中了。
  这事儿透着点邪门,可架不住还真让人发了财,他们小区不少人听了纷纷效仿,可再也没人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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