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 第92节
高胪大笑,“那你是不知,李将军当着主公的面儿说了多少遍自己是懦夫!”
“住口!”李翦叱道。
于是几人一道哈哈大笑。
夏殊则手执缰绳,偏过头朝这群人扫了眼,一行人齐刷刷地闭口。
卫皎瞅了一眼太子殿下冷如铁卷的侧脸,想道,这个妹夫好威严啊,她妹妹阿绾是跳脱性子,从小不喜束缚,也不知道是怎么忍得下来的,会不会受了许多委屈?
第 62 章
卫绾从噩梦之中惊醒, 薄薄的一层衣衫被香汗浸透了,黏腻地贴于胸口, 勾勒出姣好柔美的胸线, 月娘候在寝殿门口, 回头望来时, 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光景, 太子妃茫然地在寝宫内环顾着, 身上香汗淋漓, 湿漉漉的鬓发贴在额角, 双颊潮红。
她的嘴唇儿还在不断翕动着,看着竟似在发抖。
月娘便朝她走了过来,“姑娘做噩梦了?”
卫绾支起了头,终于安定下来,“不太好的梦。”
梦到殿下浑身是血地回来, 递给了她一纸和离书, 固执地要与她和离, 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没用。
月娘将她发颤的肩膀轻轻摁住,柔声安抚道:“梦都是相反的, 姑娘莫慌。”
卫绾只能信以为真, 强迫自己镇定地点了点头。
“陛下这几日好些了么?”
韫玉等人送膳食前来,将粥膳安置在桌案上,对卫绾说道:“回娘娘话, 陛下已醒来了,只是龙体虚弱, 好像难以下榻,这些天便宣称罢朝,于龙床上安养着,所幸也无大事发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军报几乎能传到宫中任一宫婢的耳中,卫绾也不会不能得知,殿下他们动身没几日,匈奴人大肆难侵,连着几座城池失守,匈奴人从这几座边城之中掠夺了大量的粮食丝绸,劫走了无数的汉人美女,并州不少男子已自发投军,或组成义军云集应敌。在这样同仇敌忾的声势之下,只有战则必胜的道理,本来卫绾是不应该担忧的。
她怕自己越是想,反而情势越是不妙,不敢再细思下去。
“我身为陛下的儿媳,也该去探病才是。”
怀珠将鞋履替卫绾捧来,替她将双足套入镶着玉珠的菖蒲纹尖头鞋中,卫绾梳洗之后亲自下了厨房,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严妆朝广明宫去。
韫玉与怀珠傍着她,沿途韫玉便道:“娘娘其实早已应该来探病的,陛下病了这些时日,因您不来,宫人对东宫颇有微词,便是陛下也会多想,疑心东宫不将他放在眼底。不论殿下如何,娘娘这些功夫是要做的。”
卫绾颔首认同,手中还捧着一叠瓦罐煨鸡,下了些微淡的药材,正是滋补元气的灵药,感到有一丝惙惙,直至走入宫殿之中,薛夫人正巧不在,皇帝侧卧于龙床畔,支起了眼皮。
她掌中不知托着何物,竟鲜香扑鼻,皇帝从身体不支倒下之后,这几日一直食欲不振,薛夫人百般想法儿哄他开口,他也仍是觉着实难下咽,直至嗅到卫绾带来的午膳香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绾敛眸低语:“是臣媳下厨做的鸡汤。”
说到此处,皇帝突然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太子从来不叫朕父皇,你嫁来之后同他一样不敬,如今他人不在,立时便改了口,可真是八面玲珑的贴心儿媳。”
卫绾畏惧皇帝,但偷觑他神色,却知他眼下并没有真的恼火,稍稍心安,大胆地唤道:“父皇。”
皇帝竟意外地不感到生气,反而那两道浓如重墨的粗眉一挑,朝卫绾摆了摆手,“将汤水呈上来。”
“诺。”
卫绾敛眸,温驯地呈上,皇帝身边的侍者崔明德接过瓦罐,已调羹舀出小半碗来。
天家人用膳也有别处不同,皇帝用膳自有规矩,饭不过二碗,以免伤身,菜肴不可多用,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崔明德只舀了小半碗,跪侍皇帝病榻前,以白瓷梅纹的汤匙舀出一些,皇帝低头尝了口,汤汁鲜美,极快地便滑入了喉咙,带着股浓郁而野性的香气,绝不是宫中大厨所能烹制出的。
皇帝双目明亮,仿佛这数日的厌食症瞬时便好全了,几乎迫不及待,便夺过了崔明德掌中的瓷碗,喝了一大口。
不止崔明德,也卫绾也是惊讶失色,她颇有古怪地冥想了片刻,心道原来贵为皇帝也是贪嘴的。
这一小半碗让皇帝一下喝得见了底,他便又开怀地催促道:“再盛。”
崔明德岂敢不应,就算违了规矩,但陛下病了这几日水米难进,好容易有他能入口的,崔明德忙哈腰点头,替皇帝又盛了一大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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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方才喝汤过急,半白的一把胡须上还坠着几粒姜黄的汤汁,卫绾见了实在没有忍住,回身命身后的韫玉取帕子来,便递给了皇帝身边的宫女。
皇帝食欲大开,将一碗鸡汤又喝得见了底,以箸子夹起一块鸡肉,也是入口即化,浓淡得宜,皇帝双目晶亮地朝卫绾看去,不用说话,面孔便已泄露了赞叹之意。
“好厨艺,确是好厨艺,没想到太子口福不凡。”他这才接了帕子擦干净了胡须和手指,不住地颔首赞道。
在东宫卫绾没少为殿下掌厨,但殿下的口味好像与她天然不对付,对夸赞她厨艺的话非常吝啬,几乎没有一语,她曾一度对自己本引以为傲的厨艺怀疑过,但如今得到了陛下的赞不绝口,昔日的骄傲总算找回来了。
皇帝又望着她,道:“日后,你常来广明宫为朕送膳。”
不待卫绾反应,崔明德已是先变了脸色。
皇帝道:“有些于礼不合,但朕尚在病中,贪些口腹之欲,也是不妨事的,你便时常来广明宫,带着人光明正大地来。”
卫绾垂眸叩首,“臣媳遵命。”
皇帝盯着眼前温婉而恭敬的儿媳,一瞬间想到了别事,感到有一丝诧异:“太子夸赞过你的厨艺没有?”他那个嫡子,让他至始至终看不破,别说是心事,连他平日里惯爱何种口味,皇帝都无从得知,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懊恼和烦躁,心中顿起念头,非要从这个温柔恭顺的儿媳嘴里挖出些话来不可。
但卫绾却摇了摇头,“殿下鲜少说,他似忌讳庖厨。”
皇帝“噢”一声,露出失望之色来。这个儿子不知从哪染来的一股士大夫习气,高傲冷慢得很,目下无尘,连他这个父亲都从不放在眼底。
相比之下,这个手艺不凡又孝敬的儿媳妇,看着便顺眼多了。
皇帝目光浑浊,发出了一些感慨的喟叹之声,卫绾审时度势,趁热打铁地道:“其实殿下只是习惯了戒急用忍,往往会迁就臣媳,正如他明明不喜油腻荤腥,却因为臣媳一声不响地咽下去一般,即便有时觉着心中受了些委屈,但倘若面对的是他所珍视的,他便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也不肯让最重视的那个人露出一丝失望。”
这话让皇帝若有所思,只是他极快地便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一丝不悦,说道:“朕见他便烦心,莫在朕跟前说他好话了,朕岂能看不出你个小女儿的心思。”
卫绾被识破好事,暗中面露讪讪。
但皇帝却又跟着不由自主地想到,其实他这个嫡子幼时对他不是如此冷漠的,他蹒跚学步时,走几步便跌倒,嘤嘤喊着让父皇抱,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哭得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动容。但,老二比太子长几岁,他倒是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争宠,因为对薛夫人的偏爱,他对老二也确实用了更多的心思,但给太子请的太傅少师,却都是朝野上下最负名望的大儒。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子也不再黏着他,始终对他敬而远之,他的政事处理得越来越妥善,几乎再挑不出错处,而父子之间的隔阂却也越来越深,如今谁也不肯再往前多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