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李氏收获了不少人的同情,等周围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她却一下子软到下来,毕竟是刚生产的妇人,之前虽然调养的不错,但又是经历丧夫之痛,又是遭受家族的打压,心态再好也比不上正常人,这会儿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两个小丫头连忙把她扶了进去,到了床上李氏便满头大汗,幸好家里头早有准备,端了药碗来给她喝下,一会儿功夫才慢慢好了一些。李氏捏了捏眉心,对着小丫头说道:“快把孩子给绿荷抱过去吧,她该着急了。”
  小丫头也并不知道里头的事情,只以为自家夫人和绿荷姐姐生的都是男孩,她们用不着担心以后,自然也是高高兴兴的抱着孩子走了,李氏却看着怀中的男孩,心中感叹了一声幸好。
  原来在接生婆走了之后,李氏越想越觉得不保险,绿荷当初也是这个接生婆接的生,都知道是个儿子,万一贺家想到了这一点,要求看看绿荷儿子,一看是个女儿的话恐怕一下子被戳穿了。
  贺家实在是无人可用,李氏只好拉着王老头痛哭了一场,幸好王老头是个忠心耿耿的,偷偷的出门从乡下找了一个孩子,背着人带了进来,这才好险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李氏想着自己若是慢了半步,如今恐怕已经被扫地出门,心中暗叫好险。
  等事情一了,她却担心起自家亲生女儿来,虽然不是个儿子,却是她跟老爷唯一的骨肉,若不是事情紧急,断断不肯让她吃苦的。想当初她刚刚怀上,老爷也只说不管是男是女都喜欢,谁知道如今……
  却说绿荷那边也是心惊胆战,暗道幸好夫人想的周全,否则的话今天怕是大事不好,等丫头将孩子抱了回来,她才松了口气,只说道:“我这边没事,你快去伺候夫人吧。”
  小丫头笑嘻嘻的应了,等她走远了,绿荷才松了口气,掀开自己的被子来,却见里头藏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李氏身体好,又是足月产,虽然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生下来的孩子却比绿荷早产的那个还要好看一些,过了一天便露出几分白嫩来,眉眼间尤能看出几分李氏和贺钟明的影子来,这孩子无处可藏,绿荷一着急就把婴儿塞进了被子,也幸好这孩子一直睡着,没有哭闹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绿荷越看越觉得可怜,那男婴是王老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估计还得还回去,她家大小姐却要怎么办。
  正想着,那女婴撅了撅嘴巴,扯开嗓子哭起来,绿荷连忙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吃自己的乳汁。
  女婴虽然小,力气倒是很大,吃奶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吞咽,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见状绿荷心中松了口气,虽然是个女孩,但好歹是夫人唯一的骨肉,要是出点什么事情的话,夫人可不得伤心死。
  因为怕贺家杀一个回马枪,这段时间李氏硬是不敢将孩子立刻换回来,那借来的男婴却当晚就让王老头还回去了,据说是个乞丐胡乱生的,借来的时候只说借一点生男孩的福气,这种习惯在乡下自来有之,给点银子,那乞丐没有不应的,估计存着卖孩子的心思,王老头把孩子还回去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
  等了几天,确定贺家不会再有动静,绿荷才抱着孩子去了正房,一进门李氏便忍不住想要下床,绿荷连忙上前几步,将孩子放到了床上:“夫人你看,小姐模样长得真是俊俏,以后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听了这话,李氏却是悲从中来,是个女儿,以后要是被贺家发现了,她们母女俩哪有好日子过。只是看了看绿荷,抹掉眼泪说道:“辛苦你了,月子里头调养不好,怕是要落下病根。”
  绿荷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会早产,却是听说身为商人的丈夫出去跑商,死在了盗匪的手中,连具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绿荷当初嫁给李氏铺子的掌柜当了老板娘,多少人羡慕,谁知道临了却跟李氏一样命苦。
  两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惺惺相惜,倒是比以前还要更好一些。床上的女婴吃饱喝足,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秀气的用手掩住嘴角,说不出的可爱,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李氏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亲,眼中却带着几分黯然:“一时半会儿瞒了过去,到时候要是让族里头发现是个女儿,恐怕连付嫁妆都不肯给。”
  绿荷也是心急,李氏家里头早已不在京城,就是在的话,那家里也只有一个老爷会为了女儿着想,继母继弟都是靠不住的。当初李氏的嫁妆原本不多,进了门之后接二连三的办丧事都是花销,早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不然的话,她丈夫也不会想要另谋生就,出去跑商结果送了性命。
  李氏嫁妆已经存下不多,要把孩子养育成人已经很难,更别说将来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若贺家是靠得住的,她哪里会想要跟家族闹崩了,只可惜贺家都是吃人的豺狼,她不得不为了自己和女儿打算。
  绿荷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她满脸慈爱的抱着孩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要不然我们将那乞丐的儿子直接买来,到时候当做儿子养大,想必他也会孝顺。把小姐放到信得过的人家养大了,将来取回来当媳妇,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李氏听了微微一惊,她心中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比起将女儿留在家中,其实这样的办法才是最稳妥的,只是这会儿低头看怀中的女儿,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自己,虽然知道这般大小的婴儿并看不见人,她却觉得,这孩子或许知道母亲的为难,所以才一直这么乖巧,落地之后也不曾哭几声。
  绿荷心中忐忑,半晌见李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成,这好歹是我的亲生骨肉,怎么舍得她去过苦日子,再说了,别人家的孩子,将来万一靠不上,岂不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李氏之前甚至想过,将自己跟绿荷的孩子换着养大,这样一来两个孩子都在她眼前,将来两个孩子有情义的话,就成亲,没有情义的话,她收下一个义女,照样能把女儿嫁出去,只是贺家走了那一步,这个办法确实不可行了。
  绿荷叹了口气,只是说道:“至少也能瞒着个十年八年,到时候真的不成的话,咱们直接搬到其他地方去,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到时候贺家也管不了。”
  话说的容易,寡妇带着孩子搬地方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即使没有贺家,到时候也有他们麻烦的。
  只是这时候也只能这般想,李氏到底是舍不得将女儿送给别人养,若是只抱一个男孩进来的话,又太过于招人眼。只能跟绿荷一起先瞒着别人,能瞒得过一时就是一时。
  李氏贴了贴孩子的脸颊,怅然说道:“虽你不是男子,但如今却只能用了男儿的名字,当初你父亲早早的取好了名,便叫你文麒吧。”
  怀中的女婴却像是能听明白似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咧开嘴笑起来。李氏心疼不已,自此之后对贺文麒自然是亲力亲为,没有她在的时候,也非得是交给绿荷才放心,两个小丫头只以为李氏心疼孩子,却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缘故。
  若说起来,最为痛苦的不是李氏,而是那女婴,任由谁从功成名就的大律师,一朝变身成了小婴儿,还是个招家人嫌弃不是儿子的小女婴,心中都会憋屈。刚开始的换子风波,女婴还以为自己铁定要演出一场梅花烙,幸好这个母亲却是心疼亲生骨肉的,最后还是冒着风险将她留了下来。确定自己不会被偷偷的送走,小女婴才终于抵不住生理需求,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女婴却不知道,自己嘴角微微勾起的白胖模样,却让李氏更加的心疼,却是把另一个念头狠狠的打压下去。若是养别人的孩子,就算是保住家财又能怎么样,她如今费尽心思,为的难道不是唯一的骨肉吗,真要是那么做了,倒是本末倒置了。
  ☆、第4章 贺文麒
  贺家原本就人口简单,在贺钟明过世之后,李氏又将一些用不着的人打发出去,免得白养着人还要嚼舌头,如今剩下来的几个人里头,除了门房的王老头是跟着贺家好几代的,厨房老王家的,就是王老头的媳妇儿,其余两个小丫头却是李氏进门之后才买的,而绿荷是她的陪嫁丫鬟,情分自然不同。
  人员简单,管理起来自然也容易,李氏原本就是个有心计的,对付这么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当下除了女儿的事情不假人手,其余的都一一吩咐下去,固然使唤的人少了,但同时照顾两个月子里的妇人,倒还是显得井井有条。
  两个小丫头见如此也不怀疑,只因为她们两个自己都是未长大的孩子,自然没有照顾婴儿的本事,见李氏一点儿不让她们碰,也只以为李氏心疼唯一的儿子,她们两个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要是李氏被扫地出门的话,她们也是得不了好的,自然兢兢业业。
  因为这次的危机,贺家上下倒是齐心协力,只关上门来过日子,倒是比前段时间吵吵闹闹的好上许多。
  李氏一开始担心贺家族中那边贼心不死,要是他们私下里对他们孤儿寡母动手,恐怕也是防不胜防,一段时间过去,却一直不见贺家那边有动静,便渐渐心安下来。
  李氏却不知道,这一切还是托了孟辉的福。原来孟辉离开之后,左思右想觉得贺家不会就这样死心,即使嫂夫人生了个儿子,按道理贺钟明留下的东西,都该是传给这个儿子的,但挡不住贺家那些人的心思多。想到最后,孟辉直接带着人去找了贺家族长,三老爷七老爷满心眼都是银子,但贺族长却不同,他更看重的是贺家的面子。
  如果那两人私下里已经将宅子霸占了,贺家族长肯定也是站在亲弟弟和亲侄子这边,但现在不但没有到手,还把人招惹上门,以后那母子俩要是出了什么事请,贺家哪里脱得开干系,心中自然狠狠将两个不成器的骂了一顿,又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说贺家族长如何收拾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反正李氏的日子却还不错,前段时间族里头居然派人送了礼过来,说是贺喜他家儿子满月,更是让李氏安了心,明白族长这是表态了,以后其他人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也得掂量掂量。
  因为还在贺钟明的孝期,孩子的满月也没有大半,李氏虽然心疼,也知道即使她现在想要办酒,估计也没有人会上门来,故而索性叫上两个小丫头,连带着王老头和王老婆子,只是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权当是过了满月。
  绿荷比李氏还早几天出月子,只是她又是早产,之前又惊又怕,一直还担心着自己小姐,养的并不太好,这会儿看起来也是脸色苍白,比不得逼着自己好好将养,如今已经脸色红润的李氏。但这一日也是开开心心,抱着自己的儿子走进李氏的房间,看见李氏含笑逗弄着小小姐,心中暗道当初没把小姐送走果然是对的,不然的话,她家夫人如今哪有这般的高兴。
  李氏见是她进来,笑着说道:“早知道你该来了,快把小山带过来,也好给文麒做个伴。”
  绿荷笑着将儿子放到榻上,她这个儿子虽然是早产,但生下来之后倒是能吃能睡的,这会儿已经白白嫩嫩,并且似乎十分喜欢旁边的小小姐,一放下就朝着那边咿咿呀呀起来。
  李氏看着又是一笑,拉着绿荷靠着自己坐下,见她脸色还是苍白,带着几分娇弱之态,便知道肯定是这次生产里头亏了的,带着几分愧疚说道:“辛苦你了。”
  绿荷却带着笑容说道:“这辈子能遇上小姐,已经是奴婢最大的福气了。”
  绿荷出生不好,是被家中的后妈卖了,自然有许多不能说的辛酸苦楚,跟了李氏之后才有了几天好日子,谁知道他们主仆俩都是命苦的人,前后几个月都死了丈夫。
  李氏也含着泪水,哽咽起来。
  绿荷见状忙说道:“夫人可别哭,如今才刚出了月子呢,对眼睛不好,不说别的,您可要为小小姐着想,要是没有母亲护着,小小姐以后可如何是好。”
  李氏原本就是个刚强的,方才只是情绪一块儿上来了,如今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叹了口气说道:“以后可不能叫小小姐,要叫小少爷。”
  绿荷微微一愣,李氏却冷笑一声说道:“那贺家都是吃人的豺狼,如今虽然碍于情面不敢如何我们母女,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只能先把文麒当男儿养大,等他再大一些再想办法,到时候要做什么,也比现在便宜。”
  绿荷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一直以来都是听李氏的,这时候见她主意已定,虽然心底觉得有些不妥当,但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只好看向床上的小婴儿,带着几分温柔说道:“小……小少爷长得可真好,这几天眼看着就水灵起来了。”
  听到她的真心夸赞,李氏也是有些高兴,两个人一起看着床上两个小婴儿,别说,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但一个月过去,便能看出几分好歹来,绿荷的儿子长得像她去世的丈夫,看着有几分憨实,而他旁边的女婴,一身白嫩的肌肤,搭配着一双大眼睛小嘴巴,看着别说多可爱。
  李氏原本就长得不错,贺钟明也是个英俊潇洒的,如今这孩子却尽挑他们长得好的地方了。李氏又是欣慰又是惆怅,要是良人还在的话,即使是个女儿,肯定也高兴的不成样子了,如今却。
  绿荷见她露出几分伤心的模样,连忙说道:“我说小少爷是个会疼人的,这么小不点的时候,就知道疼自家娘亲了,我家这小子但凡有一点不好,就大哭大闹,惹得人每个安生,但看小少爷,哪里让夫人您操心过。”
  这话倒是不虚,这个小婴儿从落地到现在也没有哭过几次,每次饿了,拉了才会呜呜几声,说不出的乖巧可爱。李氏听了这话却有些心疼,如果不是一出生就遇到了这样子的糟心事儿,哪有孩子会这般乖巧的:“别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儿,其实啊,他们比谁都知道好歹,知道我这个当娘的日子不容易呢。”
  绿荷感叹了一声:“那长大以后也是个孝顺的。”
  李氏倒是笑了起来,抱起小女婴亲了一口,呐呐说道:“我也只希望,她以后能够顺顺当当的。”这话说的简单,但就是李氏自己也明白,这孩子以后恐怕不容易。
  一直被抱在怀中的小女婴却瘪了瘪嘴巴,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一个奔四的成熟女性,在呼啸法庭的时候猝死也就罢了,死了就死了吧,让她投胎就投胎吧,临了还没给一碗孟婆汤,别以为谁都喜欢穿越,你倒是经历一次大小便失禁的滋味看,那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又是一盆狗血淋头,爹死了,各种叔叔伯伯要霸占家产,自己不是个儿子保不住一切,幸好她娘还会狸猫换太子,暂时把事情掩饰过去。她还以为自己要演出梅花烙,可惜娘亲不是个狠心的,于是剧情直转,直接变成了男扮女装。
  这一个月的时间,屋子里头就出现过两个小丫头和一个绿荷,也知道如今的家里头不是大门户,亲戚朋友一个没出现,估计都断绝关系了,当初闹出的那一场,他还记忆犹新。
  在这样的家庭里头重生,日子可实在是不容易,她倒是宁愿自己一下子变成男的,毕竟在古代,男人比女人容易许多。
  可怜她上辈子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就等着享受就直接挂了,如今倒是好,看样子又得是奋斗三十年才有享受的份儿。
  小婴儿又叹了口气,到底是舍不得直接把自己憋死,谁知道这次死后还能不能活过来,要是不行的话岂不是亏大了。
  婴儿的生活实在是无聊,李氏不是跟绿荷一起作作秀活儿,料理家务,就是逗弄身为婴儿的她,偏偏她还不能弃之不理,只能勉强应付应付,幸好作为婴儿,她还有睡觉的权利,一天能够连续睡个十八小时,大大的把被折腾的时间减少了。
  前景堪忧,作为未雨绸缪的人,小女婴觉得自己应该为了以后打算,只可惜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的咿咿呀呀,除了隔壁那个黑胖子,谁也听不懂,只好扼腕一番。
  这一静下来,她倒是想起上辈子学过的养生功,那时候她身体已经不好,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工作让她的身体出现了状况,那时候也是花了大力气调养,养生功便是一次在寺庙里头求来的,据说常年修炼的话,能够身体健康延年益寿,只可惜上辈子她没来得及试试看,就一命呜呼。
  如今婴儿生活多的是时间,她倒是想起了这件事,抱着可有可无打发时间的心情慢慢修炼起来,不指望能够成为武林高手,至少也得身体健康不是,要知道在古代,小婴儿夭折的几率可是非常高的。
  ☆、第5章 吾家有儿
  不知道是那套养生功有了作用,还是李氏对唯一的女儿视作珍宝,无一不细致的照顾着,反正贺文麒眼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婴儿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眨眼的功夫原本小小的一个,就会翻身了,哪天一个错眼,就会爬了。
  比起身体健壮的贺文麒,倒是绿荷的儿子崔景山三天俩头的生病,大概是早产外加头几天的时候又被折腾了一番,身体一直不大好,李氏对绿荷颇为愧疚,自然吩咐人好好请大夫,细心养了一段时间,孩子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李氏只是关上门来守孝,对外只说要让刚出生的孩子守孝三年,全了父子之情,知道的人没有不说李氏贤惠的,殊不知以小婴儿的状态,就是有肉也吃不下,再说了,贺家大门紧闭,想要知道里头的情况也不容易。
  对于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贺文麒自然没多少感情,但对于一把屎一把尿,从不假手于人的李氏,她心中却充满了感激,上辈子她早早的被人扔在孤儿院,脑子里头对父母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旧旧的小书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等后来有能力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寻找那对抛弃自己的人。
  而现在,失而复得的母爱,让贺文麒觉得十分的温暖,在李氏的眼中,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这辈子最宠爱的人,片刻都不放心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其中固然有担心女儿的身份暴露,但更多的却是拳拳母爱。
  要说李氏一天天更疼女儿,也是因为这孩子十分的乖巧懂事,自小就是个懂得心疼母亲的。贺家虽然没有多少事情,经过一系列的打击,生计却也成了问题,虽说家里头几个人都是死契,按道理不需要给任何月钱,但李氏心中明白,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们发一些。
  即使家里人口少,但毕竟也要吃喝,这么大的宅子也需要时时维护,不然放着几年就破落了,外加上还有一个小女儿在,她自己可以缩衣节食,但总不能让女儿也一起吃苦。
  李氏出嫁的时候嫁妆并不多,这些年多多少少用掉了一些,唯一一个嫁妆铺子生意却不好,早早的租给了别人。
  如今贺家全家上下的收入,只有一个铺子的租子,外加郊区的一个庄子的十几亩良田罢了,要养活他们虽然不愁,但要保持一定的生活品质却是难了。这里可是京城,物价顶顶高的地方。
  李氏虽然厉害,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不可能出去抛头露面,家里头连个壮年男子都没有,也幸好这里是京城,至少鸡鸣狗盗之辈,是不敢在这里闹腾的。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临到年底的时候,李氏原本为了自家快九个月的女儿,居然已经能靠着自己站起来而欣喜的时候,却收到了庄子送来的账本,比去年的守城整整少了三层,今年原本风调雨顺,哪里会发生产量减收的事情,定是那个庄头因为他家没有了当家的,故意截留罢了。
  看见夫人难看的脸色,绿荷连忙给她拍着后背,含泪说道:“那个庄头原本看着老实,谁知道老爷才去了没多久,居然就……”
  李氏却冷笑一声,这些年贺家这一脉没落下来,等到贺钟明的时候,家财只有往外头去的,唯一留下来这个庄子,也是因为上面都是良田祖产,实在是舍不得卖了。
  那个庄头在庄子上多年,恐怕已经根深蒂固,如今见她们连个男人都没有,自然是要奴大欺主的。
  绿荷见李氏喘过气来,才注意到她家小小姐伸着肥嘟嘟的小手,学着她的模样给李氏捶背,当下笑着说道:“夫人,你看小少爷,真是个会心疼人的。”
  李氏见状也是一笑,方才的恼怒倒是去了大半,随即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如今才一年,他们便敢如此,以后恐怕会变本加厉,到麒儿长大,那庄子都不知成了谁的。”
  绿荷微微一惊,皱眉说道:“这个倒是不至于吧,毕竟那庄头的卖身契,庄子的地契,可都在夫人手中,谁也抵赖不了。”
  李氏却冷笑着说道:“有贺家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不说别的,只把庄子的地弄成贫的,到时候就是官府也无话可说。”
  绿荷一听顿时没了主意,连声问道:“夫人,这可怎么办,不如,不如奴婢去庄子上住着,他们也会收敛一二。”
  李氏拍了拍绿荷的手背,无奈的说道:“你去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欺负。”
  绿荷暗怪自己没有用,又想到已经去世的丈夫,若是那人还在的话,他们也不至于这般连门都出不去。
  李氏虽然能干,但亏在是个女儿身,如今又是寡妇,断断不敢经常出门去,否则的话让人拿捏到把柄,直接定她一个罪名,那可是有嘴说不清,如今朝廷对守寡的女子多有照顾,但对改嫁失贞的却十分严厉,李氏定然不肯失去自己的优势。
  贺文麒在旁边听着,自然也知道贺家遇到的危机,心中暗暗想着办法,一家子的女人老人,没有一点威慑性,想让那庄头跟以前似的听话恐怕是不能,那庄头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怕本身也不是个好的,遑论背后很可能还有贺家那几个老头子在撑腰。
  贺文麒越想越觉得悲催,恨不得一夕之间长大,倒是可以提家里头解决困局。只可惜她如今是个连舌头都控制不了的小婴儿,别说解决家里头的困境,就是说话都是个大门槛儿,怎么都跨不过去,事实证明,即使心理成熟,身体不成熟也无可奈何。
  李氏倒是注意到女儿怪模怪样的架势,见她拧着眉头倒是好笑,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说道:“我们家文麒这是愁什么呢?”
  绿荷见状也笑着打岔道:“约莫是见夫人难过,所以也跟着一起难过呢,要我说,世界上在没有比小少爷更加贴心的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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