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凤华 第36节

  不卑不亢,从容大方,相貌生得极为出众。
  立刻便将谢云曦比了下去。
  身为嫡母,见到这等出色的庶女,心中膈应不喜也是难免的。谁乐意自己的女儿被庶女压得黯然无光?
  林夫人冲谢明曦笑了一笑:“微微在我面前一直夸赞你。你们两个因考试结下缘分,日后不妨常来常往。”
  这话自林夫人口中说出,分量自然不同。
  谢明曦微笑行礼:“多谢林夫人。”
  按理来说,永宁郡主本该让林微微和谢明曦独处说话。永宁郡主却只字未提,只和林夫人说笑寒暄。
  林夫人心中了然,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永宁郡主客气地挽留几句,亲自送了林夫人母女出府。
  ……
  回程的马车上,林微微忍不住抱怨:“我特意登门来见谢妹妹,连话都未说几句。”又压低声音道:“这位永宁郡主,心胸实在不甚宽广,待谢妹妹颇为刻薄。”
  林微微今年已十三岁,早已到了知事懂事之龄。
  林夫人有意调教女儿,低声说道:“嫡出庶出,自然不同。不管是在哪一家府上,都是如此。此次谢三小姐于你有恩,你愿意亲近她,我不拦着你。只是,你需谨记其中分寸,以免被人嘲笑。”
  纤弱娇美的林微微抿了抿嘴角,目中闪过一丝倔强:“我和她性情相投,结为好友,这是我自己的事。谁敢嘲笑我?”
  “傻丫头!”林夫人轻叹一声:“世间诸事,皆有行事准则。一个人便是再出众,也很难逾越自己的出身。”
  “便如这位谢三小姐,她既是庶出,便该处处容忍退让,不能抢嫡姐的风头。日后婚嫁之事,也得听凭永宁郡主之言。”
  “永宁郡主站着嫡母身份,想弹压她,易如反掌。”
  林微微不乐意听这些,皱起眉头不高兴:“我和母亲的想法正好相反。谢妹妹聪慧过人,光华外露,绝非池中之物。只怕永宁郡主想压也压不住。”
  不等林夫人说话,又道:“反正,我就是喜欢和她说话来往,谁也管不着。”
  林夫人:“……”
  这丫头,看着温柔纤弱,实则倔强固执。
  便如考莲池书院,连着三年都因紧张过度未能进考场。家人舍不得她再因此事被人耻笑,拦着不让她去。可她硬是自己去报了名……
  罢了!
  只要她开心展颜,和一个庶女来往也算不得什么。
  林夫人笑着哄道:“好好好,都依你,我不多嘴就是了。”顿了片刻,又叹道:“也不知你考得如何,有没有过第二轮!”
  没考也就罢了,考了总希望能考中。
  林微微心中有数,笑着说道:“考中应无问题。只看名次罢了。”
  也不知谢明曦能否一并考中!
  能做同窗,便再好不过了。
  ……
  “明娘,你昨日考得如何?”
  荣和堂里,永宁郡主张口发问。
  谢明曦淡淡应道:“考中无问题,只看名次罢了。”
  瞧瞧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听听这嚣张狂妄的话语!
  谢云曦嫉恨不已地瞪了谢明曦一眼。不料,谢明曦就在此时看了过来,正巧和她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二姐考得如何?”
  谢云曦死鸭子嘴硬:“尚可。”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谢云曦经不起半点撩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开来:“别自以为是!说不定我考得比你还好!”
  谢明曦淡淡笑道:“二姐这般有信心,那我便等着莲池书院放榜的好消息了。”
  谢云曦:“……”
  永宁郡主皱眉,目光冷然扫了过来:“都住嘴!各自回去歇着。”
  考卷今日改过第二轮,今晚便该送入椒房殿,呈至俞皇后面前了。
  想到俞皇后,永宁郡主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隐没眼底。
  ……
  天色将晚,宫门即将关闭之际,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下,顾山长下了马车。
  便是进宫,顾山长也未着意穿戴装扮,依旧素净简单。
  守在宫门处的几个宫女精神一振,立刻上前相迎。为首的宫女年约双十,相貌秀丽,端庄沉稳,恭敬行礼:“奴婢雁落,见过顾山长。”
  雁落是俞皇后身边女官。
  顾山长对雁落颇为熟悉,笑着说道:“劳你久候。”
  雁落微笑道:“奴婢份内之责。”然后转头吩咐一声,两个宫女立刻上前捧过试卷。
  在雁落的引领下,顾山长一路行至椒房殿。
  夕阳西坠,暮色沉沉,天际只余一缕晚霞。柔和绚烂的红霞笼罩着巍峨气派的椒房殿,更添几分威严。
  顾山长脚步顿了一顿,举目四顾,目中闪过一丝唏嘘。
  雁落不敢催促,恭敬地等着。
  过了片刻,顾山长重新迈步。
  内侍宫女分作两列,各自站于殿内。
  身着朱红色宫装的女子,此时背对而立,目光不知落于何处。
  听到脚步声,女子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过身来:“娴之,你总算来了。”
  第45章 皇后(一)
  天色已晚,椒房殿内外悬挂着数盏宫灯。
  柔和的灯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灯罩,带着几分朦胧之意。也掩去了俞皇后年华渐渐老去眼角已生皱纹的遗憾。
  长眉凤目,挺鼻红唇。
  艳色夺人,风华无双。
  这便是建文帝的发妻,当今的中宫俞皇后。
  当年才名惊天下容色倾城的少女,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洗礼,坐镇中宫数年,气度慑人,令人不敢直视。
  俞皇后目中含笑,态度温和亲切。
  顾山长未因俞皇后的宽厚而失礼,态度恭敬地裣衽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俞皇后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我和你说过多回,你我独自相见时,不必这般多礼。还像昔日一般直呼其名便可。你总是这般固执。”
  顾山长充耳不闻,行完礼,才站直身体:“在娘娘面前,岂能随意放肆。”
  俞皇后也拿昔日好友没法子,嗔责两句,便说回正题:“此次新生考试中,可有格外出众之人?”
  提起此次考试,顾山长眉眼微动,闪出奕奕神采:“我正要向娘娘回禀。此次新生考试,出色的着实不少。前三名的试卷,俱胜过去年头名!”
  俞皇后一听来了兴致:“哦?果真如此?”
  顾山长笑道:“正是!尤其是被我等评为头名的试卷,委实令人惊叹!娘娘看后,也一定会拍案称绝!”
  俞皇后和顾山长自幼便是闺阁好友,相识相交三十余年,对彼此的性情脾气相知甚深。自然清楚她从不夸大其词。既是这般说了,这个被评为头名的试卷,定然有其独到之处。
  俞皇后原本打算明日早起批阅试卷,此时又改了主意:“将前三名的试卷都拿过来。”
  雁落笑这应了一声,很快捧了三本试卷过来。
  俞皇后拿起第一本试卷,凤目一扫,目中渐露赞许之色。翻到算学那一张,目中颇有惊喜。
  到最后一份策论,俞皇后脸上笑意渐渐收敛,目光复杂,沉默不语。
  顾山长也未出声,只静静地看着神色怔忪的俞皇后。
  脑海中闪过一张久远的少女脸孔。
  ……
  “娴之,我真不服气。明明我聪慧更胜几位族兄,为何他们能去报考书院。我只能待在闺阁!”
  年仅十岁的美丽少女,长眉微挑,满面不忿:“我是家中唯一嫡女,母亲疼我,父亲对我也颇为疼爱。我一直以为,不管我要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没想到,我刚一提起要出去读书,他们便厉声斥责我。”
  “说什么女子重才更重德!过了十岁之后,便不该再抛头露面。”
  “我偏偏不服!今年松竹书院新生入学,我定要去试上一试!”
  年少时的她,出身书香名门,诗书满腹,却没有好友的勇气和胆量。闻言吓了一跳:“莲娘!你可别胡闹!松竹书院只收男子。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去考松竹书院?”
  年少胆大的俞莲娘淘气地笑了起来:“这有何难!我偷偷穿上大哥的衣服,顶替他的身份去报名。”
  俞莲娘口中的大哥,是俞家庶长子俞莲池。
  俞莲池比俞莲娘只大了半岁,身高相若。自小出过天花,脸上留了印记。俞莲池颇为自卑,几乎从不出门。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
  她有些迟疑:“考试那一日,你去松竹书院,你大哥留在府中,若被人察觉可就露了马脚。”
  俞莲娘显然已思虑过了,双手合十央求道:“此事可就得拜托你了。到那一日,你替我约大哥出府,挑一个清净不惹人瞩目的地方,哄他待上一整日。”
  俞家和顾家是通家之好。她和俞莲池自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俞莲池平日颇肯听她的话。
  十岁的小姑娘,被娇生惯养长大,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惊险。她觉得有趣刺激,便应下了。
  俞莲娘欢喜之极,摇着她的胳膊:“好娴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帮我的忙!”
  她低声笑道:“你今年去试一试。若能考中,倒也有趣。我明年也顶替兄长之名,去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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