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凤华 第394节

  谢明曦没有照镜子,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美。
  明明穿的是家常旧衣,既未敷粉也未装扮,可灿若星辰的眼眸,弯起的嘴角,都似闪出光来。
  女大不中留啊!
  顾山长心里暗暗唏嘘,目光掠过谢明曦的手指,轻轻“咦”了一声:“你手上怎么多了一个指环?”
  刚问出口,便后悔了。
  又要被秀一脸的恩爱了。
  果然,谢明曦颇为含蓄地笑着应道:“盛鸿命人做了一双金指环,内侧刻了一个明一个鸿字。我和他各戴了一个。”
  顾山长:“……”
  顾山长用“自家的好白菜终于被小猪拱走了”的目光看着谢明曦,心情颇为复杂地叹了口气:“盛鸿待你一片情深,日后成亲了,你也要好好待他。”
  谢明曦乖乖点头应下。
  顾山长又道:“你们的婚期就在正月十八,在书院里过了岁末,你就回谢府吧!总不能住到出嫁前两日再回。”
  谢明曦笑道:“等过了新年初五,我再回谢府。”
  顾山长明明满心乐意,口中却道:“你本该在府中待嫁,一直住在莲池书院陪我,你父亲口中不说,心里定然不是滋味。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明曦略一挑眉:“师父这就想错了。父亲巴不得我多陪着师父,和师父感情越深厚越好。这样,师父才会处处护着我,以后我嫁给七皇子,皇后娘娘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会厚待我几分。”
  顾山长:“……”
  好吧!谢钧就是这么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势利之人。
  顾山长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也好。反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子。虽无血缘之亲,却更胜亲人。我的光,不给你沾给谁沾去。”
  谢明曦和顾山长相视而笑。
  冬夜凛冽,寒风习习。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却格外的温暖。
  ……
  建文十六年,在盛鸿的殷切期盼下,很快到来。
  身为皇子,盛鸿不是最受器重的那一个,在新年时也格外忙碌。
  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皆已开府另住,他即将大婚,在年前腊月便搬进了自己的皇子府。
  皇子大婚,自有礼制。这些皆由礼部操持,盛鸿无需烦心。皇子府里的布置,便要自己费心了。
  七皇子府由之前的“六公主府”改建而成,和昌平公主府相邻。离二皇子等人的皇子府,也只隔了几条街道而已。
  皇室子孙们的府邸,皆在皇宫附近。然后便是各藩王府。淮南王府临江王府,便要稍远一些。那些隔了几代的皇室宗亲,住得就更远了。
  说起来,天家和名门世族也没太大区别。族人聚族而居,宗房占着最佳位置,嫡支紧靠着宗房,庶支便被打发得远一些。
  这座七皇子府,是盛鸿的府邸。日后他出京就藩,这座府邸便是他在京城的藩王府。数年后,可以传给自己的子孙居住。
  除非他犯下大逆不道的滔天大罪,否则,便是新帝登基,也无权收回这座皇子府。
  住进自己的府邸后,盛鸿颇觉轻松愉悦。
  住在宫中,到处都是耳目,说话行事顾虑重重,像被无形的网牢牢束缚。如今在七皇子府,自由宽松多了。
  哪怕身边还有建文帝和俞皇后的耳目,也比在宫中轻松得多。
  魏公公照例是内侍之首,湘蕙则是宫女之首。周侍卫被提拔做了侍卫统领。
  至于染墨,病了一场之后,老实安分多了。如今管着针线房浆洗房,依旧颇受重用。不过,却不再近身伺候七皇子。
  事实上,除了湘蕙之外,其余宫女根本没有靠近七皇子的机会。便连俞皇后赏下的那个个娇媚温柔的引事宫女,七皇子也未碰一根手指。
  湘蕙有些为难,委婉又含蓄地向七皇子谏言:“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宫女,殿下不宜如此轻忽怠慢。”
  所谓引事宫女,需在皇子们大婚之前教导皇子通人事。
  其余诸位皇子大婚前,俞皇后都赏了引事宫女。
  醋劲最大拳头最硬的尹潇潇,嫁给五皇子后,也将这位引事宫女妥当安置在了内宅里。一应用度,皆比普通侍妾要高一等。
  盛鸿却连碰都未碰过引事宫女,此事若传进俞皇后耳中,可不美妙啊!
  盛鸿挑了挑眉,斩钉截铁地说道:“除了明曦,谁都别想染指我的清白之躯!”
  湘蕙:“……”
  第545章 风波(二)
  上元节这一日,宫中照例设了宫宴。
  宫宴多是两人一席。建文帝俞皇后端坐上首,几位宫妃坐于下首。
  皇子们携着各自的皇子妃坐一席。年少的八皇子九皇子也像模像样地坐了一席。
  盛鸿冲小郡主顾舒瑾眨眨眼笑道:“瑾儿,来坐七舅舅身边。”
  顾舒瑾今年已有十岁,她容貌肖似顾清,娇美可爱。
  昌平公主和顾清成亲多年,夫妻恩爱和睦,唯一遗憾的便是子嗣不丰,只生了顾舒瑾这个女儿。
  好在顾家人丁兴旺,不缺子嗣。昌平公主身份尊贵,便是没生儿子,在顾家也一样有底气。从无人敢给她添堵。
  昌平公主和顾清对唯一的女儿千骄百宠,俞皇后更是爱若掌珠。建文帝待这个嫡亲的外孙女,也是格外疼宠。
  二皇子夫妇的嫡女蓉姐儿,正经的皇长孙女,也不及顾舒瑾受宠。
  这才是真正的大齐第一贵女!
  顾舒瑾时常出入宫廷,和几位皇子舅舅都很熟稔。闻言笑嘻嘻地应道:“七舅舅很快就要娶亲,到时候有七婶坐在身侧便是。”
  盛鸿厚颜无耻地应了回去:“说得正是。还不快趁着你七婶娘没过门之际,到七舅舅这边来坐。以后七舅舅身边可就没你的位置了。”
  顾舒瑾有些郁闷:“七舅舅,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
  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顾舒瑾起身,坐到了盛鸿身侧。
  盛鸿颇为细心,特意为外甥女拉开椅子,待顾舒瑾入座后,又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端了她最喜欢的点心至面前。
  顾舒瑾到底还年少,被哄得眉开眼笑:“七舅舅,你真是细心体贴。七婶能嫁给你,真是她的福分。”
  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起盛鸿来。
  “可不是么?整个大齐,七皇弟对未婚妻情深意重,人尽皆知。”三皇子笑着揶揄。
  五皇子笑着接了话茬:“我们兄弟几个自问都是一等一的好夫婿,不过,和七皇弟一比,着实差了一截。”
  素来不喜多言的二皇子,难得笑着插了句嘴:“正是。”
  盛鸿咧嘴笑道:“这些夸赞之词,待明曦过门了,你们当着她的面再说。”
  众人:“……”
  这份厚颜坦然,也是独一无二了。
  四皇子瞥了春风得意的盛鸿一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七皇弟眼中只有未婚妻,为此慢待轻忽母后身边的人。如此情意,委实令人佩服。”
  ……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三皇子五皇子迅疾对视一眼。二皇子也略略皱起眉头。
  俞皇后身为嫡母,对庶出的皇子们有教导之责。大婚前赏赐引事宫女,也算是名正言顺地在庶子们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众皇子心中了然,“笑纳”后都将人安置在内宅里。
  便是四皇子,也不例外。
  没曾想,盛鸿竟打破了这个惯例。
  俞皇后一个月前便赏了宫女进七皇子府,盛鸿连见都未见碰都未碰。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较真起来,少不得一个不敬嫡母的声名。
  四皇子选在此时发难,用心颇为险恶。
  坐在上首的俞皇后,笑容果然淡了一淡。不过,以俞皇后的城府,绝不会流露不快,更不会如了四皇子的愿,当众令盛鸿难堪。
  倒是建文帝,有些不快地看向盛鸿:“这是怎么回事?”
  盛鸿似早已料到会有人就此发难,不慌不忙地起身,笑着拱手:“父皇待母后情深一片。儿臣没父皇的雄才大略,唯有学一学父皇的痴情了。”
  众皇子:“……”
  拍马屁拍得如此肉麻如此无耻,不服不行!
  建文帝果然被拍得龙心大悦,冲神色微妙的俞皇后笑了一笑:“没想到,七皇儿倒有几分朕当年的风范。”
  俞皇后心情之复杂,无人能知。
  是啊!当年的建文帝,待她是何等情深。李太后赏赐的引事宫女,还是太子的建文帝碰都未碰……
  现在的盛鸿,同样能为谢明曦守身如玉。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眼下,这份情意是真挚热诚的。
  她何必刁难?何苦为难?
  ……
  “有其父,便有其子。”俞皇后含笑应道:“这句话倒是半点不假。”
  然后,淡淡扫了挑衅不成徒做小人的四皇子一眼,不轻不重地敲打几句:“你们身为皇子,如今俱在朝中听政当差。心系朝堂江山社稷,方为正途。”
  “整日关注内宅琐事,与妇人无异,徒惹笑柄。”
  “再者,兄弟之间,当和睦友爱。岂能暗中窥伺兄弟们的一举一动,拿来当众取笑?”
  四皇子难堪至极,不得不起身请罪:“儿臣随口说笑,竟未思虑到这一层。请母后降罪责罚!”
  四皇子妃李湘如,也立刻起身告罪:“说来惭愧。都是儿媳多嘴饶舌,殿下听进了耳中。今日在宴席上才会随口道来。请母后责罚儿媳!”
  丽妃也坐不住了,一同起身请罪:“臣妾前些日子,也曾随口提起过此事。未曾想,四皇子竟听进耳中。一切都是臣妾之错。”
  其实,诸皇子谁没做过窥伺其余皇子府的事?便是后宫中,众皇子也各展所能,秘密安插人手。
  只是,这等事能做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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