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浮萍

  经过五日策马飞奔,裴封终于到了淮扬,到了三生阁门前。
  裴封正欲踏进去,一道气劲席面而来,他面色一肃,飞身闪过,才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人。
  来人一身比雪还洁的白衣,气质淡漠高雅,隐隐却又透露出一丝慵懒随性,手里拿着一朵青莲,像是刚从水中采摘而下,水滴从莲花上滑落下地,晕染出一地水色。
  而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气劲便是那一滴水。
  裴封面色不改,拱手道:“不知阁下何人?”
  “在我三生阁门口问我是何人,裴将军,可真是厉害。”临渊拿着青莲,漫不经心道,散漫的意味明显没有把裴封放在眼里。
  裴封没有气愤,要是他这么容易被激怒那他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只是惊讶于面前人的身份,三生阁阁主,便是他这个在边疆征战多年的人都听过她的名声。
  神秘莫测,手段高深。
  眼前的人显然不能为敌,裴封是个聪明人,当即致歉:“是裴封愚笨,阁主恕罪。”
  临渊难得正眼打量了一下裴封这个人。
  因为多年征战身上带着不能完全掩饰的煞气,但眼神清明,也不是那些愚忠迂腐之人,算是不错。
  但正是聪明人,也越说明……
  “进来吧,凝华房间在三楼左边倒数第二间。”临渊率先转身走入三生,早点解决了也好,免得凝华更深的陷入这段无望的情爱。
  裴封对临渊道谢,直接上了三楼,站在凝华的房门前。
  他沉默着站着,多年征战磨砺得越发削瘦锋利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亦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紧握成拳头的手稍微泄露了他一丝波动的心神。
  裴封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突兀便对上了视线,久久不语。
  凝华微微一笑,唇边还是那多年前令裴封裴封心动不已的清澈笑容。
  他曾经心知肚明的问过,为什么只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他以为她会不好意思,会直接绕过去,但她笑得骄傲,直言她欢喜他。
  也是在那时,裴封才真真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他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想给她更好的生活,于是,他从了军。
  “进来吧,傻站着干嘛?”凝华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这沉默难言的气氛。
  裴封跟着凝华进了屋,凝华倒了一杯茶给裴封:“坐吧。”
  裴封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非常疏离客气:“不了,我只是说几句话。”
  凝华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她注视着裴封,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笑道:“好。”
  裴封背在身后的手青筋暴起,几欲出血,面上却还是那副疏离客气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我会跟公主成亲。”
  凝华还是笑着:“好。”
  裴封心神剧痛,“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凝华依旧笑道:“好。”
  裴封闭上了眼睛,牙齿已经把舌头咬出了血:“我走了。”
  凝华眉眼带笑:“好。”
  裴封走出三生,走在街道上,淮扬还是那么繁华那么热闹,而这繁华的景象却与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他已经成了外人,如无意外,一辈子不会踏进淮扬的外人。
  裴封一步步走出这片街道,离开淮扬,三生里的凝华泪流满面,满目疮痍。
  结束了,这五年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凝华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
  “没事吧?”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三日之久,三生里的姐妹们都一致的没有去打扰过凝华,让她自己平复心情。
  直到今日看到凝华重新出了三生的门,花烟等姑娘们才找上门来和凝华聊天,不去讨论关于那个人的事,只是逗着她,不着痕迹得让她开心。
  凝华的嘴角一直勾勒着温柔的笑意,几天过去,凝华变了许多,身上的气质不似之前那般妖娆妩媚,而是平添了几分淑婉平静。
  直到其她的姐妹们都走了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花烟和凝华两个人,花烟才轻轻开口。
  凝华嘴角的笑意在花烟这句话出来之后变淡了许多,她知道花烟不是故意提起她的伤心事,她是想让她彻底放下这件事。
  凝华盯着桌子上的青色茶杯,平静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事。虽然心里很难受,恨不得去死的难受,但却仿佛里另一种力量在支撑着我,仿佛这一天我早有预感,那么这一天真的来临之后,也不至于崩溃了。”
  一直这样的等待着,和裴封偶尔书信往来,知道他越来越厉害,在军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变得越来越优秀,恐怕心中早已有了一丝预料吧。
  “你恨他吗?”花烟有些担忧的问道。
  “恨?”凝华摇了摇头,绽开了一个清丽美丽的笑容。
  “我不恨,我从来没有恨过他。”
  面对花烟不解的眼神,凝华淡笑着解释:“你知道吗?他当初从军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我,他想给我更好的生活。”
  凝华的眼神恍惚了一会儿,然后喝了一口茶,动人的声音慢慢讲述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们两个两心相许,这五年来,我的身边从来过别人,他也一样,我可以保证他从未找过军妓或者其他女人。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面对花烟惊讶的神情,凝华笑问道。
  花烟点头,确实很不可思议,自古男子从来都是三妻四妾的,便是那些老百姓们在茶余饭后也会有再娶个妾的念头,更不要说是身份地位高的人了。
  凝华笑得开怀:“他给我了最珍贵的尊重,在女子生存如此艰难的世道。”
  “我在听到你说的那个消息后,确实无比伤心难受,甚至想过就这样一了百了,不过好在没有那么做。”说到这里花烟皱了皱眉,凝华安慰她。
  她静静注视着花烟,“我仔仔细细的想过,他其实并没有负我,等待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皇帝赐婚,对象还是公主。就算心中并不愿意,也无法拒绝,这是他的身不由己,除非我想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到这里,凝华无奈而苦涩的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我很清楚,我们不可能抛下一切去死,更不可能抛下一切隐姓埋名,就算躲能躲到哪里去?到时候如果真的惹怒了皇帝,恐怕还是逃不开一个死子,而且还会连累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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