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他一本正经。
  众人忍不住都笑。
  陈礼又道:“可惜就咱们去看了,姐姐们都没有,路上遇到四姐姐,我想叫四姐姐去,她也不肯。”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
  陈宁玉没想到陈礼会这么说,不过这是事实,就是提了,也没什么:“是遇到了,我其实也想看,只不过与吴公子到底不熟,便没有去。”
  她很是坦荡。
  太夫人虽然有些奇怪,可也始终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张氏的脸色却难看至极。
  因这事儿她们都不知,陈宁玉半途相见,只是转瞬间的事情,那日又都是男人,个性不是婆婆妈妈的,回去并不会与其他人提起,但陈礼年纪小,却与照顾他的丫环月兰提了。
  所以姜氏现在的表情也很复杂,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尴尬。
  若这陈宁玉不是她名义上的女儿,那定是好事。
  “你们不是都在宁安那儿待着么,怎你会出来?”姜氏立刻表明态度,严厉道,“我早叮嘱晚叮嘱的,叫你们不要失仪,自家地方,什么时候不好闲逛,非得在那会儿?”
  她直接就当面斥责起陈宁玉。
  陈宁玉眼帘一垂,瞧了瞧地上的青石板,慢条斯理道:“母亲,我这算什么失仪?要不是二表弟来找我,我压根儿也不会出去的,不信你问她们。”
  “是啊,母亲,确实是二表弟过来了,四妹才走的。”倒是陈宁华第一个给她作证。
  “你与你表弟也该避嫌!”姜氏强调,“你们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他与你有什么话不好明说,非得出去呢?”
  “表弟这人,母亲不是不知道。”陈宁玉淡淡道,“既是找我,我自然要去说两句,到底吴姐姐也在呢。”
  太夫人这时道:“好了,不过是见到吴公子一面,算得了什么?两家人那么亲近的,不至于如此。”
  她一发话,别人自然也只能收口。
  但陈宁玉能感觉到张氏极为恼火的情绪。
  可能李家那件事,实在是伤她太深了罢?不过她觉得,吴公子应不似那李公子,若是的话,这吴家的家风也未免太令人失望。
  等到众人离开,陈宁玉赖着没有走。
  太夫人看看她:“怎么,你有话说呢?”
  “当然,别的人不信我,可祖母这儿,我不得不解释一句。”她有些委屈的道,“实在是怪二表哥!他上回摔了我的茶具,我一直替他瞒着,今儿他是来还钱的,也是叫我不要让姑爹知道,我晓得他常被责骂,也是同情他,没有说。祖母,我真不是故意要见吴公子的,大姑姑与大伯母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
  太夫人笑起来,拿指头戳她一下额头:“鬼灵精,你这么聪明,还能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岂会怀疑你?傻丫头!”
  陈宁玉高兴极了,上去抱住太夫人的胳膊,把头搁在上面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
  太夫人叹一声:“你也不要怪你大伯母。”
  谁叫这孙女儿长得太让人不放心,她暗想,等到二孙女,三孙女都嫁出去了,得赶紧也让这四孙女嫁出去,她方才能安心。
  这等容貌,又是待嫁之身,总是让人有些担忧。
  ☆、惠英长公主府
  张氏回去后就差点摔了一个花瓶,被心腹蔡妈妈拦住。
  蔡妈妈劝解道:“我看四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夫人消消气,再怎么样,吴家可不是李家那,依咱们两家的关系,哪里是只会看样貌的?”
  张氏恨恨的坐下,咬牙道:“这死丫头指不定是专克咱们宁安的!”
  “她又哪里比得上二姑娘呢?”蔡妈妈笑道,“二姑娘可是您跟老爷的孩子。”
  陈宁安的父亲是侯爷,母亲家世又极好,反观陈宁玉,生母已故,父亲也不算显眼,怎么样,都是无法比的,长得美还能当饭吃?
  吴家可不是那么傻的人,他们吴老爷青云直上,眼界宽得很。
  张氏舒服了一些,喝了几口茶,揉一揉胸口道:“刚才实在是气了,你这么一说,也是,反正吴夫人也是瞧中宁安的,可没有提到四丫头。”
  “是啊,夫人放心好了。”
  却说姜氏回去,路上就问陈礼:“怎么突然就提到你四姐姐?”
  陈礼歪着头,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姜氏皱了皱眉,心想到底是小孩子,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陈宁玉回到屋里,又睡了个回笼觉,到得快午时才起来。
  丹秋摘了院子里新开的丁香,金雀,插在一个黑釉剔花胆瓶里,这花紫的紫,金黄的金黄,当真是热闹。
  不过却毫无美感。
  陈宁玉看着就笑起来,这丹秋呀,与她一般,对插花是无甚天赋的,不过管它呢,有些芳香有些美就好,不过是点缀。
  谷秋给她端来水漱口。
  陈宁玉用完午饭便去做鞋子,她平日里闲得很,但这种日子也过惯了,绣绣花,看看书,一天就这么过去。
  到得五月初,陈宁玉的表姨派人来请她过去住几日。
  太夫人没有不肯的。
  陈宁玉也很高兴,换个地方透透气总是好事,更何况,她表姨是她除开家人外,最亲的一个了,对她也极好。
  她让谷秋拿了几套衣服出来,一并带过去。
  听说她要去她表姨那里,陈宁柔摇着纨扇过来道:“惠英长公主府乃前朝蓝玉公主所住,传闻华丽非常,我竟是一次都没见过呢。”
  陈宁玉的表姨就是惠英长公主,她笑了笑道:“我表姨不喜原先的,早就重修了几处了。”
  陈宁柔微微皱眉。
  惠英长公主说起来也是他们亲戚,可是一次也没有请他们过去府上玩,这次陈宁玉又要去住,仍是不愿意带她前往。
  “四姐,你这次住几日呢?”她收起不悦之色。
  “也不知,大概六七日罢。”
  陈宁柔侧过身子,半掩住脸,关切的问:“傅二公子身体可好了一些?”
  陈宁玉看她一眼,转眸道:“像是有好转,我也不太清楚。”
  陈宁柔叹一声,不再说话,稍后就告辞走了。
  陈宁玉见下人打理完,去与太夫人告别。
  太夫人面色微黯:“我叫人准备了些药材,公主府虽说什么都不缺,可这几样在京城也是少有的。还有些野菜,水果,庄上才送来,你带过去给他们尝一尝。”
  陈宁玉应了一声。
  “也不知娥姿如今什么样了,想一想,已经有十年未见。”太夫人说罢顿了顿,“你去罢,你父亲那儿,自是同意的。”
  陈宁玉点点头,没有多话,其实她挺想安慰太夫人,可却知道说什么,都不会有作用。
  只因事实就是这样,惠英长公主李娥姿与他们陈家已恩断义绝,除了她,再不与任何一人往来。
  她坐在马车上,微微叹了口气。
  公主府并不远,只隔了三条街的距离,很快便到了。
  二门处,她下来,谷秋与丹秋各自拎着一个包袱跟在后面,并没有婆子。
  那里早有丫环来迎接。
  石莲命婆子赶紧去接了包袱,还有车上的东西,一边笑道:“姑娘总算来了,长公主盼了好一会儿,一早就命厨房炖了云林鹅,直说你慢腾呢。”
  “叫姨母久等了,我这就过去。”陈宁玉走得快一些。
  长公主性子急,风风火火的,可陈宁玉做事却慢条斯理。
  公主府占地极大,前朝蓝玉公主乃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赐下来的宅子修建的富丽堂皇,大大小小的院子有八个,花园也有两处,在西边,还有一汪很大的湖泊,四周种满花木,建构楼台亭榭,如同江南的园林一般充满着诗情画意。
  陈宁玉住在这里时,便最爱去那处玩。
  她刚踏上两边的抄手游廊,前方一个少年走过来,穿着如意纹的湖色袍衫,头戴同色方巾,儒雅俊秀。
  陈宁玉看到他,脸上就露出欢喜的笑容,叫道:“二表哥!”
  傅朝清走近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递给她:“阿玉,你出汗了,擦一擦罢。”
  陈宁玉在额角掖了掖,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也同姨母一样,嫌我来得晚了?可现在离午时还早着呢。”
  “离午时?难道你光是来吃饭的?”
  “听说做了云林鹅呢!”
  “我见上回你吃得开怀,特意同娘说的。”傅朝清自己也擦了擦汗,微微吐气,“今日实在是热。”
  陈宁玉道:“咱们快走罢。”
  “不过府里备了好些冰,一会儿你就凉爽了。”
  他微微笑着的时候,格外的温柔好看,叫人浑身都舒服的很,陈宁玉点了点头,笑问:“大表哥也在家么?”
  “不在,他一年有多少日子是在家的。”说起自己的大哥,傅朝清不由自主一叹。
  “总比闲着好,大表哥就爱到处走动的,如今入了锦衣卫,有得他忙呢。”
  傅朝清一笑:“是啊,我问他累不累,他一点不觉得,就是陪嫂子的时间太少了,总是不大好。”
  陈宁玉笑起来:“还是二表哥体贴呢,将来娶个娘子,定是照顾的很好。”
  傅朝清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复杂极了。
  陈宁玉心里突地一跳。
  从几何时,好似傅朝清就会这样看她了,一年前,还是两年前?
  她记不得了。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第一次看到傅朝清时,他虚弱的躺在床上,好似一碰就会破碎的玉石,虽然脆弱,却难掩其光华。
  是的,傅朝清身上有种高贵的清华之气,既不像长公主,也不像他的父亲傅成,听太夫人说,却是像了他的外祖母德妃。
  他还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天生聪敏,过目不忘,只可惜,因一次意外,身体坏掉了,太夫人曾为之叹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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