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那你教我?白绩硬硬地反问。
齐项腼腆,不好吧。
白绩:......
他心里发毛,把浴巾蜷成球放一边,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准备出去。
齐项跟着他,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便意有所指地乜了眼他宽大的口袋,随意地问,你这羽绒服兜挺大的,都装什么了?
白绩终于受不了,他满脸肃杀,凌厉道:砂锅大的拳头。
齐项:......
他怎么不gay我了!?
*
白绩洗完澡躺床上,床头柜上放着撬开盖的瓶装可乐,丝丝冒白气,瓶底一圈水渍。
齐项刚送来的。梁逢秋说,他趴床上在写东西,他进来时,表情像便秘了一样,请问你怎么他了?
什么都没干。白绩喝了两口发寒,改趴在床上打盹,他自己奇奇怪怪的。
哦?一个字拖长尾音,显得阴阳怪气的,梁逢秋凑近点,捧着自己的歌词本非常深邃地慨叹,少男心思猜不得啊。
......白绩无语,却觉得这句话放齐项身上诡异的搭调,越想思绪越发散,索性不想,他瞥了眼梁逢秋手上的东西问,写歌呢?
瞎写了点东西。梁逢秋扛去几句,把本子飞桌上,枕着手臂说,苦学了一个多月,效果微渺,老殷劝我走艺考的路。他侧头问,老殷你还记得吧?就咱班主任,发际线跟麦当劳商标一样的那个。
白绩点头表示记得,便问,那你怎么怎么想的。
费钱,但也挺好。梁逢秋说,但今天见到季总,我想她要是签了我,好像跟我艺考出来后走的路差不多,左右是个捷径,好机会。
白绩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想开了?
我本来就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人。梁逢秋轻松地笑了笑,我爸妈也知道,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父母不过想让他少走弯路,但可供他们选择认可的康庄大道,拥挤而稀缺。
睡吧。白绩为兄弟而高兴,明天吉他就送到了。
熄了灯,半晌后。
白绩猛地睁开眼睛,幽幽问,你为什么说齐项少男心思?
梁逢秋蒙头,猜的。
*
季北升想爬山,所以起的比鸡早,叮铃咣铛地把所有人都叫醒。
四个人除了他,都睡眼朦胧,略显憔悴。
梁逢秋脸色不愈,雀儿,你他妈真的能抢被子。
白绩抚了抚胸口,没说话,怪不得他昨天梦见齐项蛇身人头,把他死死缠着,一晚上呼吸不畅。原来是被子裹得太死了,但他大早上乍一看齐项还是生理上颤抖了一下。
你为什么没睡好?梁逢秋又问齐项,季北升吵你了?
齐项是所有人里状态最差的,他眼下乌沉,凝结出一种焦躁与郁闷的黑气,笼罩周身,连常见的笑容也没有,薄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线,闻言掀起眼皮瞭了眼白绩,像响尾蛇伺机而动时的野性难藏,白绩套手套的动作一滑。
失眠,认床。齐项面不改色扯半真半假的谎话。
他失眠了,几乎一夜没睡。
不是认床,翻来覆去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白绩为什么不把玫瑰给他,他昨天晚上的暗示不够清楚吗?还是说白绩另有他人想送,都是他自作多情?
一行人出去的早,季北升上楼去找季楠清,被轰下楼,季楠清没睡够。
他们走下楼,前台在修剪红梅枝,度假村后面好像有几株梅树,给略显冷清的清晨增添了几分亮色。
齐项路过时,冷不丁来了句,啧,花啊。
就他身边的白绩听见了,白绩也看了眼,赞美道,挺好看。
齐项:玫瑰花好看还是梅花好看?
白绩听了牙疼,但记得齐项喜欢玫瑰,紧紧抓住送分题,还是玫瑰好看。
两个人对视,齐项在白绩无辜又茫然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确实。他不再多说,帮白绩把手套塞进袖子里,又自己咬住手套边随意一扯。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雪,早上还飘着细碎的冰晶,远山近树银装素裹,扑面而来是清冽的空气,直入肺腑。
山道蜿蜒曲折,两千多米的海拔算不上特别高,但受制于温度和臃肿的装备,一路爬上去还是很艰难,半道上就听季北升一边念叨坚持一边大喘气想一屁股滑下山。
千辛万苦爬上山顶,四个人挨个拍了张旅游打卡照,花一分钟潦草地赏完景准备下山。
不划算。季北升说,得留点什么。
不要在栏杆上刻字。梁逢秋笑道。
我哪儿那么没素质!季北升怒瞪,在雪上写行不行啊?
谁都没他这么饱满的活力,但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各自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正常人写写自己的名字,最多加个到此一游,顶天了。
白绩就只写了名字的缩写,小小的,在栏杆面上的雪中间写的,他写完去看齐项的,针织围巾一圈圈直裹到他鼻尖,雾气从中溢出。
齐项在他旁边,叉开腿在地上写出两个醒目的大字,笔走游龙,全是感情,写完朝白绩挑挑眉。
【玫瑰】
白绩:
在这一刻,持久的运动导致肾上腺素飙升,在呼啸的冷风中,白绩忽然灵光一现,玫瑰,玫瑰,纸玫瑰,我的衣服口袋......
他终于想明白齐项从昨天开始就怪里怪气的到底是为什么了!
齐项不会是看到了自己兜里的玫瑰花,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把?这就是他的少男心思?
白绩大为震撼,他咬掉手套,犹豫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找到那个快被压扁的纸玫瑰。
喏,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定时定成23号了!!!
齐项:我一夜没睡,就想着他为什么不给我表白!
论一个直男独立出柜的自我修养。
齐项眼里的白绩2.0版:一张纸,让男人为他辗转翻车一整夜,他是个精通直男脾性的gay。
白绩冷漠脸:你好奇怪。
第68章
白绩递的轻松,另一边的齐项却如同接了千斤顶,手腕下坠。
山顶还是很冷的,白绩送完赶紧又套上手套,拍拍身上的雪,招呼身边人下山。
白绩面色自如,雷锋帽很有设计感,遮耳处是白夹棕灰的毛绒边,兜住一张脸,好像把肉往外挤。他小心谨慎地走下台阶,避开结冰处,一走一顿的样子像笨拙的小熊猫。
扔下齐项一个人,眼神涣散,脸色像打翻的酱油瓶,黑的发紫,如释重负中夹杂着窘涩,忐忑为难之余还有些羞涩。
白绩给他表白了。
这烫手山芋真到自己手里,他才发现,真他妈烫啊!
反观白绩,他早就平稳趟过了送花的坎,昨天就想明白了,送就送吧,齐项弯就弯吧,他反正也不崆峒,21世纪了,思想要开放。
而且如果不是齐项一直提醒,他都要忘了自己兜里还有朵纸玫瑰的事。
冷死了,冷死了。季北升从后面赶上来,对白绩说,我刚才上来时就发现一个地方特别好玩,刚一队人在哪儿摔的底朝天,走走,我们也去玩。
他说的位置是下方休息区的一个岔道,那里石阶上的雪被压实成了冰,又是下坡,稍有不慎踩上去,难保持平很不说,大概率会摔跟头滑下去。还好那也有护栏挡着,不会真一个刹不住脚滚下山。
试试啊!梁逢秋说,正好我们也买了滑雪板。
山下商贩卖的,桃型前面有个把手,把手上系上绳子,小孩坐后面家长在前面当人力车夫。板子是塑料的,很薄,顺着雪滑下去,刺溜顺畅。
诶呦,这么陡?我不敢。季北升叫的凶,到地却局蹐道,白哥,你先玩,我们拉绳子,回头拽你上来。
白绩挑眉,觑了他一眼,后者自己也不好意思,只好腆着脸笑。
来吧。白绩没推辞,坐在平处,把绳子递给齐项,绳子短就松手。
这三个人里,最有可能当纤夫的也就属齐项了。
齐项站着,比木乃伊还僵硬,脱掉手套,卡着绳子没啃声,但他表情过于从容,一时间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在线。
白绩坐下去,曲腿一蹬,不稍用力,失重感从脚底蹿上天灵盖。
没有阻力,雪花与冰屑被薄塑料削地翩飞,下滑的速度是眨眼间。
身后是季北升气氛组的代叫,但白绩不害怕,从喉管里溢出一丝爽快的低吟,笑容还未咧开几毫米,半途中的他陡然一顿,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没来得及转头,只下意识眼皮跳了下,肌肉兀地崩紧。
啊!我的亲哥!
躲躲,雀儿,躲!
咚的闷响,身后有一重物熊扑下来,不过片刻,齐项抱着他齐齐撞上铁栏杆,云般层叠的雪花簌簌落了他们满头,好生狼狈。
白绩被挤在齐项双腿双臂之间,逼仄的只容下两个人的急促的呼吸与加速的心跳。千钧一发之际,齐项抱着他挡了大半的冲击力,白绩除了后腰被撞了下,身上并没有什么疼痛。他抬头,雪花挂在他额发与眉睫之上。
心跳不正常地跳动,难以平复,像下面滚着沸沸的汤。
吓死我了,你有事没?
齐项沉沉地伏在他肩上,一只胳膊紧紧收拢,搂着他的腰,那一截绳子还缠在他腕间,齐项后脊上下耸动,也是劫后余生的重喘。
我
嘶
白绩侧头看,齐项的左手心被铁网刺出一片伤,血淋淋的形状像渔网,看着就疼。
哥!白哥!季北升见他们没动静,着急要下来,我来救你们!
你靠自己能上来吗?梁逢秋拦着他,我去,一个个上。
不用,我没事。白绩摆手回道,不知道自己胸口是什么滋味,酥麻胀疼,他解开绳子,说不出的心疼还是抱歉,他仔细用指尖擦去伤口边缘的泥渍。
齐项垂眸,看他描摹自己的伤口,暖暖的气呼在手心,挠在齐项心口。白绩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郁色,齐项看着觉得撞击过后脑中的嗡嗡响似乎仍有余韵。
他想,白绩又要更喜欢我了,这柔情蜜意的,可怎么办呢。
一会儿你搭我肩,我背你上去。白绩检查后确定扎得不深,略略松了口气,然后自己还被抵在方寸角落,面前的人又成了个呆鹅,他戳戳齐项,齐项,想什么呢?
我想雀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齐项讷讷问,他纠结来纠结去,觉得还是得敞开了谈谈,果然说出来,胸中块垒一扫而空,郁积的无措变成了一往无前的冲动。
山间的风似乎在这一刻戛然停摆,白绩僵在原地,像个雪人。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白绩几乎是踹开齐项站起来,话到嘴边又压下声音,变成气声的质疑,你他妈真的是弯的?
不对。
齐项是弯的,怎么成了我喜欢他?
千丝万绪在白绩脑中打架,混成一锅粘稠的粥。
你不喜欢我?齐项不可置信。
我为什么喜欢你?白绩想连夜爬上崆峒山。
齐项,那你为什么送我玫瑰花?
讲道理,是你一直在要。白绩难掩躁意,而且,我送你的那个,叫手工制品,不叫玫瑰花。
它是红的!
齐项跟他杠上了,白绩的态度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心底另一寸地方又掀开一寸草席,下面是难填的沟壑。
我座位那儿的纸就是红的?白绩忍无可忍,低吼道,那还是你先给我折了花呢,难不成你也喜欢我?
我
齐项怔在原地,随着他的安静,气氛有些微妙。
白绩等他的回答,不知为何吞了吞唾液,似乎想缓解什么紧张。
半晌,直到上面的两位等急了,又嚷嚷着要下来救人,白绩才把帽子捋下来,散了散热气,扔给齐项,冷冰冰的说,先上去,我背你。
哪儿就走不动了。齐项回神,甩甩手,用笑容掩盖尴尬,我右手还是很给力的,能上去。倒也不是逞能,但除了手伤,他得益于衣服厚,他并没有扭伤。
白绩看了看滑梯似的路,又看了看齐项的手,我拖得动你。
齐项:怎么就是倔呢。
滑板显然是没有用了,绳子不够长,齐项就是因为绳子短被拽了个跟头,滑下来的,上行只能靠臂力箍着木梯扶手,一步一步挪上去。
白绩嫌手套使不上力,脱了揣在口袋里,架起齐项的肩膀往上走。
然而一个人走还算容易,两个人实在是难度超级加倍。
他们尝试了几次就摔了几次,最后一次只差十厘米就能上去。
季北升:啊啊!又失败了!
下面,白绩和齐项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衣裤湿了大片,头发狼狈地黏在额上,快十点了,赤红的太阳光芒璀璨,透过杂乱的树杈与融化了积雪,斑驳的投在两个人的眉眼间。
一只松鼠抱着送过站在铁网上,黑豆眼溜溜盯着两个人,倒不怕人。
齐项抹干净脸,突然吃吃笑了起来,白雀儿。
滚。白绩骂他,还在较劲。
他好几次滑下来都是因为齐项的爪子碰到他脖子,冰凉的触感,不知为何让他回忆起初中时的一挑八经历,那个小地痞手指也冰凉的,打人专挑没遮掩的嫩肉,嘴里污言秽语,喉咙里藏了个粪坑似的。
好像自那之后,他跟gay的交集几乎等于零了。
不能以偏概全,白绩想,齐项要是个gay,他也算是其中佼佼者了。可白绩想不明白,为什么齐项会觉得自己喜欢他,难不成他们之间也能产生情爱的化学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