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金安 第3节
心腹怕将事情闹大,当即就将他打晕带走了,而那人,就倒在了冰冷的如意桥上,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身子都僵了。
他没有理由怪罪心腹,那时人已经没了气息,别说御医就算华佗在世也无法了。
且世人都知,容莀是嘉和心尖尖上的人,谁敢动一下,她定是拼了命也要将人咬下一口肉来。
那时的他正与简王斗的激烈,万万承受不起这等大罪,要是将事情捅出去,他恐怕连皮都不会剩下。
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消失,皇帝终是解脱了,伴了他十一年的噩梦,也终于画上了句话。
可是悔吗?
当然,悔了。
可惜,悔已无用。
皇帝死前最后那一刻想的仍是心上人,对于他用尽手段得来的皇位却没有半分放不下,如此看来倒真有几分讽刺,得不到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拼了命的去要,到最后,却又想去将当初所付的代价寻回,可这天下又怎会处处有两全之事。
错过了的,就是不属于你了。
而李昭,却早已顾不得他。
因为他一转身,便看见了立在殿前的人。
嘉和公主,以艳丽闻名,年轻时是长安城里最耀眼的国色,如今年已快四十,皮肤仍旧保养的极好,连眼角的纹路都能为她添上几分成熟的魅惑。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的盯着他,眼里的陌生好像是今天才刚认识他。
李昭揣在袖间的手紧紧握住,她都听见了。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仿若过了几个春秋,才听李昭道:“将嘉和公主请到来仪殿。”
—
来仪殿是历任皇后的寝殿。
自十一年前苍渝后薨逝,来仪殿便再没有过主子。
沈葳做了十一年帝王,也封了后,却始终将来仪殿空置。
沈棠端坐在来仪殿的主位,手心在那张凤椅的扶手上轻轻磋磨。
她已有许多年未来过这里了,从苍渝皇后逝后再未来过。
记忆中那张脸已经有些模糊了,只依稀记得,那位母仪天下的娘娘,贵气的端坐在这个位置上慈眉善目的瞧着她。
她那时只觉得这位姑姑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她不解其意,后来才明白,那是愧疚。
而她真实的身份,也因苍谕皇后驾崩又埋藏了十一年之久。
大约是想的太入神,连李昭进来沈棠都未发现。
李昭缓缓走近,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到她的怀里:“今日天凉,怎么不多穿些。”
沈棠抬头,对上李昭的视线。
这人还是一贯的温和,对她更是柔和到了骨子里。
这些年她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可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傻的可笑。
心心念念为自己的驸马报仇,却陪着这仇人携手并肩走过十一年还不自知。
怀里的汤婆子不仅没为她带来丝毫热意,还让沈棠打了个寒颤,似有一股凉意浸入到了骨子里头。
她知道,是眼前这人带给她的。
沈棠移开视线,轻飘飘的道:“今日是阿莀的忌日,理应为他着素。”
早过豆蔻年华,又经过这么多年的煎熬,她也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此时已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外头该加件披风才好。”李昭自然而然的坐在沈棠身侧,语气熟稔与以往一般无二。
沈棠回头,看向李昭。
如果没有听到刚刚的真相,没有看到朱雀宫道上沈蔚的尸体,她定是会如以往一样动容,庆幸在这世上自己还有一个亲人可以信任依靠。
可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被她撞破如此辛秘,他还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她闲话家常。
这道行,她真的自愧不如。
其实,她或许从未看懂他。
她最煎熬时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对她无微不至,陪着她度过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可今日才知,她的这些痛苦,都是他带给她的。
包括他来到她身边,对她体贴入微,都是算计。
沈棠转头看向殿外,思绪逐渐飘远,他与这位三哥哥真正有交集,是在驸马离世那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李棠与容莀的之间的感情,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写出来,最后还是决定叙述出来,容莀世子是女主心里的白月光,容莀的出现,给女主带去了光明和温柔,他们的那十年是对岁月静好最恰当的表达,这是一段不参杂任何杂质的感情。
且沈棠容莀的十一年,与后面的剧情有着必要的关联,所以觉的不应该只用回忆去概述。
当然,我们的官配还是昭昭小绿茶
没错,本文男主重生以后就是个小绿茶,能刚能怂卖得了萌,还斗的了白月光。
至于男主重生前,…嗯…那什么~~就…别打死他就行了
第3章
苍渝十四年
这一年,正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胥安候府世子容莀摘得桂榜榜首,得了此次主监考官书院院首一声:此子前途无量,这句前途无量,可实在勾人得紧~
先不说书院院首在长安的威信,就只看这位世子爷,不论才情还是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出众,没人能在长安挑出第二来容莀来。
加上又有容候府的人露了口风,说容世子打算参加来年三月会试。
众人心知肚明,容世子下场,来年会试的榜首,舍他其谁。
而后容候府的门槛生生被媒婆踏破了几个,为了将这位世子爷抢回去做女婿,自认权势相当的各府明里暗里可是卯足了劲儿的争。
就在各路权贵争得面红耳赤时,来年二月十六花朝节的如意桥上,这位世子爷被嘉和公主捷足先登。
各府立刻消停了。
这位嘉和公主也算是长安城一个传奇,父亲是当朝国舅爷,任职吏部尚书,沈棠作为沈府尊贵的嫡女却在三岁时,突然生病远去江南,十五岁被接回长安后,皇后娘娘就隔三差五的将这位侄女儿宣进宫陪伴左右,张口闭门都是一句“我家棠儿”。
十六岁又在围猎场上因救驾有功被破例册封嘉和公主,身上荣宠更甚,此时正风光无二。
再说沈棠本人,光是样貌就已让长安贵女望之不及,就算是曾被誉为长安第一美人的那位,也生生被她的明艳压了一头,自然,第一美人的称号自沈棠回长安后也就换了人。
所以这位嘉和公主,他们不敢争,也争不过。
三书六礼走的顺畅,隔年三月,桃花盛开时,嘉和公主下嫁容候府,十里红妆。
世子如玉,公主无双,这桩婚事羡煞旁人,轰动整个长安城。
公主与驸马爷婚后感情甚笃,恩爱和美,只唯一遗憾,十年了,沈棠无所出。
刚成婚不久时,沈棠曾有过身孕,然不到两月却因意外失了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沈棠的身子也因此受损,太医断言日后再孕艰难。
成婚后第二年,因沈棠身子虚弱经不得闹腾,容莀便随着沈棠住进了公主府,到了这方只属于二人的小天地后,小夫妻两将岁月静好演绎了个十成十,数不清有多少人私底下艳羡,直感叹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十年的光阴并未在二人身上留下过多的印记,容莀依旧清风玉骨,沈棠仍旧艳丽无双。
这十年,沈棠汤药没少喝,但肚子却始终没半点动静,刚开始沈棠还有些着急,后来在容莀不断安抚下,才宽了些心。
这子嗣一事,也需缘法。
实在没有这个子女缘,将来从容府嫡次子膝下过继一个,也是使得的。
容候夫人虽急着抱孙子,但也不敢去谴责沈棠,一是皇后娘娘对这位侄女儿上心得很,二是沈棠十年前因意外失了的孩子,与容候府脱不了干系,在这事上她难免要心虚几分。
是以容候夫人每月十五定要去给送子观音上一柱香,望着能给沈棠求个孩子,另外汤药也没断的往公主府送。
这日,沈棠面不改色的喝完那碗黑汁儿,容莀便将早已捻在指尖的蜜饯儿送到她嘴里:“回头我同母亲说说,不必再饮这药了。”
沈棠莞尔一笑,反倒安慰他:“无妨,母亲也是心急,当是让她宽宽心。”
容莀将人揽在怀里,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只是苦了你了。”
这些年,送到公主府的汤药一次比一次苦,容莀心疼沈棠,每次汤药送来后,他都要先饮上几口,用他的话来说,是有苦同当。
沈棠刚开始还不许,可容莀态度坚决她只得作罢,这汤药都是些补身子的,且容莀饮得少倒也无大碍。
而这份苦,一担便是九年。
“没能为你育下一儿半女,本就是我这肚子不争气,何谈辛苦。”沈棠偎在容莀怀里,轻声细语,言语间带着些愧疚。
容莀知她这是又自责了,低头吻上她的耳尖:“那不如,我们多努力努力。”
耳边的温热与那句某种意味颇浓的话,让沈棠脸色一红,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轻嗔了句:“天还亮着呐~”
容莀轻笑,将人抱在怀里走向床榻嗓音低沉:“白日旖旎又不是第一次。”
沈棠缩在他怀里笑骂了声,便由着他胡闹了。
不过半刻,里头就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伺候在外头的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各自露了笑颜,殿下与驸马爷都老夫老妻了,感情还如同新婚燕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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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的身子因十年前伤了根本,一直不大好,小病小痛也是常有的事。
但从未有这次这般严重,究其因是沈棠急着求个孩子,听说长安城外十里处的普宁寺求子格外灵验,当即便让人套上马车前往。
去时还阳光明媚,哪里想到归来时却倾盆大雨,春季本就多雨水,且毫无征兆。
沈棠的车架又恰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硬是生生淋了半个时辰,才见着个客栈。
然春季不仅雨水多,也是并发症的高峰期,沈棠经了这一遭大雨,刚到公主府就开始发烧。
容莀急忙去宫里请太医,皇后娘娘得知后也着了急,当即就让心腹拿着来仪殿的牌子将太医院院首连同好几个太医遣到了公主府。
然这一次的病又凶又急,加上沈棠本就身子弱,硬是将太医院的人急得跳脚都不见丝毫好转。
烧退了没过多久又复发,如此反复折腾了足足三日,容莀不分日夜守在沈棠床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来,
容侯夫人也来瞧过,见沈棠这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心疼的直叹气。
虽说沈棠无所出她心里有些芥蒂,可这位公主的性子她却是极为喜欢的,在容候府的那一年,沈棠对她这个婆母尊重有加,从未对她摆过半分架子,就是后来搬到了公主府,送来容候府的东西也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