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毋滥

  既然被野猫咬了，为了出门打疫苗，一路上跟我在身后的小尾巴不得不管。
  打完疫苗，走在回家路上的我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喂，佳恩克，我说了，有它没你。”
  “宴、宴大人……”佳恩克抱着猫，十二分的不舍，“我保证不会再让波奇给宴大人造成困扰的！”
  “啥？波奇？名字都起了？”我皱起眉头，“不要继续在我身边增加没意义的新角色，麻烦死了！我说不能养，就不能养！你听不懂人话吗？！”
  “养它是有意义的！养宠物可以体现出宴大人的爱心啊！”佳恩克劝说道，“人们都说，‘喜欢养宠物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抱歉我是个没有爱心的坏人。”我瞪了他一眼，在他跟着进屋之前，重新关上门。
  “宴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传来的哀嚎声，夹杂着几声猫叫，恐怕可以判为“扰民”之罪。
  我打开门。
  “啊！”佳恩克搂紧了怀里的猫，热泪盈眶，“宴、宴大人！”
  “别吵了！”
  我“啪”地关上门。
  接下来变得清净无比，似乎他已经走了。
  对，是似乎。
  过了两叁个小时后，我从门上的猫眼里看到他仍然一脸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
  被遗弃的“人”与被遗弃的猫。
  真是个好组合。
  别赖着不走啊！
  ……
  “喂，佳恩克。”
  “……”蹲在客厅墙角大半天，隐有发霉之势的佳恩克带着哭腔应道，“宴大人……”
  啧！
  搞得我欺负他似的！
  我只不过是强行把猫送到动物救助站好吧！
  本来想给佳恩克一个“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的命令，当时却出现了“1. 留下佳恩克 2.留下佳恩克和波奇”的绝对选项，实在没得选。
  “我随便烤了点饼干，你要不要吃点。”
  所以我为啥还要安慰这货？！
  “给给给给给我吃吗？！”佳恩克受到了惊吓，“宴大人亲自！”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把放饼干的碟子搁到地上，拿起一块饼干，咬下一口，“不怎么好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宴大人做的东西当然是好吃的！”佳恩克大声否定，然后一股脑吃完了剩下的饼干。
  “太、太好兹了！”塞了一嘴的饼干，腮帮子鼓囊囊的佳恩克流下了眼泪，“窝好幸乎！”
  这种夸张的演技请去美食节目发挥好吗？！
  我懒得吐槽，带走空掉的碟子，走到厨房，先洗好碟子，再取出冰箱里的青菜，放入水槽。
  拧开水龙头的时候，佳恩克凑了过来，“宴大人！宴大人！需要帮忙吗？”
  这就恢复活力了？
  意外地好应付啊。
  倒也省心。
  “我准备做晚饭。”我反问他，“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吗？”
  “是！是的！”他点头，“虽然不擅长，但是我可以打下手的！”
  鬼知道他会不会派不上用场，甚至帮倒忙。
  我想了想，决定给他最简单的工作，“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胡萝卜和洋葱切了。”
  “万死不辞！”佳恩克一个立正，还敬了个礼。
  切个菜而已，“万死不辞”是搞毛啊！
  尽管佳恩克切菜的模样是典型的外行，切出来的形状没有我想象中糟，算是及格水准，看来是我低估他了。
  见我在一旁盯着他手头的工作，他有点紧张，“宴、宴大人？”
  “没什么。”我说，“你继续。”
  “那个……宴大人。”
  “干嘛？”
  “眼泪、眼泪突然止不住怎么办？！”佳恩克朝我转过脸，泪水量惊人。
  “切洋葱当然会这样。”我被他的狼狈样惹得有点好笑，“喂！别用手抹！”
  我的提醒迟了一步，刚用沾上洋葱汁水的手擦眼泪的佳恩克立刻泪如泉涌，丢下菜刀，大呼小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不行啊，这货。
  我端走砧板，把上面的洋葱倒进锅里。
  等到饭菜都做好，双眼受到洋葱重创的佳恩克才有所好转，以正常的表情向我道歉，“失礼了！没帮上忙，真是非常抱歉，宴大人！”
  “哦。”我撑着一边的脸颊，没精打采地吃饭。
  “是是是我让饭变得不好吃了吗，宴大人？！”佳恩克诚惶诚恐，“我可以谢罪！请让我谢罪！宴大人！”
  “不是，和你没关系。”我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胡萝卜块，“我啊，在这个世界，居然不知不觉待了九个多月了。虽然全力完成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选项任务，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可是……解除诅咒的任务……不是几乎没有进展吗……想起来就觉得心烦。”
  “原来是这件事啊！”佳恩克大大地舒了口气，“有我在！保证会帮宴大人完成任务！这回采用人海战术怎么样？把凡是能搭得上话的帅哥都尝试一遍！里面总有会喜欢宴大人的人！不！是绝对会有！”
  有先例在前，我姑且相信了佳恩克介绍帅哥的能力。
  事后想来，对方是不是帅哥，其实不是我最介意的事情。
  我的要求，应该是不高的。
  起码，肯定称不上苛刻。
  我……
  在外经历了数不清次数的会面，我倒在自家公寓沙发上，发出了怒吼，“为什么表示愿意和我交往看看的不是萝莉控就是纯粹的变态啊！！！！！！！！”
  我才不想和变态的浊流纠缠不清啊！！！！！
  “受够了！我受够了！”我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咳咳咳咳咳咳——”
  人一旦倒霉，喝水都能被呛着。
  “宴大人！”佳恩克接住我手中的杯子，“请息怒啊，宴大人！要不宴大人就揍我解气吧！”
  严格说来，这货也属于变态之列……抖M什么的。
  “宴大人！请不要顾虑！直接揍脸也没关系！”佳恩克把脸凑了过来，“来吧！宴大人！”
  我身边能有点正常人吗？！！！！
  结果真的给了他面部一记重拳。
  他惨呼一声，捂住脸倒地了。
  不怪我。
  不怪我哦。
  这是他强烈要求我打的。
  “魄力十足，不愧是宴大人的拳头。”不到十秒钟，佳恩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没问题！请继续吧！宴大人！”
  “你流鼻血了。”所以说，继续个屁啊！
  “啊？啊！”佳恩克用手背擦掉了鼻血，“非非非非常抱歉！没有弄脏宴大人的手吧？！”
  他刚擦完，新的鼻血又淌了下来。
  “给我先把血止了。”我抓起纸巾盒，塞到他怀里。
  “宴大人啊！”佳恩克用纸巾堵住了两边的鼻子，于是说话声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如果宴大人没有正中鼻梁的话……当然我不是说不行！只是为了宴大人不会弄脏手，宴大人下一次可以选择打别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这货也是没救了。
  “连续折腾几天，我觉得有点累了。”我斜躺到沙发上。
  “那——”佳恩克立即回应，“我给宴大人揉揉肩？”
  “不是那个‘累’。不，虽然确实有点……”
  “……”佳恩克专注地，安静听我讲话。
  “是‘心’啊。”我说，“一直做着不知何时能成功的事情，心里觉得很累。”
  “宴大人肯定能完成任务！这个星期，不，说不定就是明天！”佳恩克乐观地表示，“就我所知，在‘我们’的帮助下，没有解除不了诅咒的人！”
  他的话点燃了我的希望，“真的？！你能保证？”
  “对！”他重重地点头，“因为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使命！”
  我陡然精神了，坐起来问他，“你告诉我其他人怎么完成任务的？！”
  “各个世界里的诅咒内容是不一样的，任务也和宴大人的不同。”他解释说，“不过宴大人尽管放心，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达成目标的！”
  只要努力吗？
  他刚才不是还说明天就能完成。
  看来不能太把佳恩克的话当真。
  尽管他没有恶意，可是明显乐观过头了。
  让人喜欢我……曾经的，唯一的机会……如果我那时候对奇犽……
  我在想什么啊？！
  甩开忽然进入脑海的杂念，把头蒙进被子里，过了很久，我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第二天，走到客厅，就见到佳恩克正在擦桌子。
  他仔仔细细做家务的样子，不由得令我想起沃尔特。
  然而，佳恩克本人说过，他们不是同一人。
  仅仅是外形相同罢了。
  “早上好！宴大人！”佳恩克朝我一个立正，“我没有吵到宴大人吧？”
  “没有。”我揉了揉睡乱的头发，“你什么时候开始收拾屋子的？”
  “五点钟，宴大人！”
  “早上五点？”
  “是的，宴大人！我不擅长做家务，得多花点时间，所以五点就起来啦！”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八点。
  叁个小时了，还在抹桌子……真是不擅长……不，效率不是一般的低啊！
  注意到我的举动，佳恩克问道，“宴大人想找什么东西？”
  “恩，杯子在哪？我想喝点水。”
  “杯子……”佳恩克环顾四周，作思考状，“恩？在哪呢？”
  既然他同样不知道，我选择自己去厨房找。
  惯用的白色马克杯没找到，我便拿了另一个玻璃杯子。
  端着玻璃杯坐回沙发上，我不禁自言自语，“真奇怪，怎么找不到那个白色的杯子。”
  “是、是呢，宴大人。”佳恩克附和道。
  “佳恩克。”
  “是——是！”佳恩克全身僵直地立正，“有有有有什么吩咐，宴大人！”
  他的态度明显有问题，紧张过头似的。
  “你……”
  “宴宴宴宴大人！”佳恩克跪下了，“我错了！！！！”
  “……”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何种错事，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做错什么了？”
  “我……我……”佳恩克吸着鼻子，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活活浪费了他端正的相貌，“小的罪该万死不小心把宴大人的杯子摔碎了还试图掩盖请宴大人责罚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你打算糊弄过去啊！
  盯了跪在地上的佳恩克半晌，我面无表情地说，“那个杯子是我最喜欢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杯子。”
  佳恩克抬起头，脸煞白煞白的。
  “宴大人！”他大喊一声，跳了起来。
  说实话，他这一着吓到我了。
  “宴大人！请让我！”佳恩克从身后拿出一根拇指粗的麻绳，“请让小的以死谢罪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完，就把绳子甩到吊灯上，开始打结。
  在他把绳子套到脖子上之前，我一脚踢飞了他，“你干嘛啊？！！”
  使用了一成力道，正中脸部。
  “咳嗬……”于是佳恩克捂着红肿的脸，“宴、宴大人……”
  “真是的！”我费力地把绳子从吊灯上拽下来，“别随便给我来这么一出啊！”
  “宴大人！”佳恩克爬过来抱住我的脚，大哭起来，“对不起！没想到我的行为会对宴大人造成困扰！但是我想不到有别的方式能补偿宴大人！”
  “再重要，也不过是个杯子。”我一边顾忌着他满脸的鼻涕眼泪可能蹭到我腿上，一边安抚他说，“不至于用性命来抵吧。”
  “呜哇！！！！宴大人太宽宏大量了！！”佳恩克又抬高了嗓门，“宴大人！！！！！！”
  好烦，这货不是一般的吵啊！
  眼见他打算贴脸过来，我用脚把他的脸踩了下去，“别黏上来！脏死了！！”
  “啊啊啊！”佳恩克更加欢快地叫道，“宴大人！宴大人！”
  我终于甩脱了他，站到一边，“不要叫得那么亲热，恶心！”
  “……是！”他既惶恐却又高兴地听命，稍微摆正态度，表情严肃了一些，“好的，宴大人！”
  “宴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
  “打碎了宴大人最心爱的杯子的我，难道不应该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吗？”佳恩克义正言辞，“如果宴大人不好好责罚我，我内心不安，会睡不着觉的！”
  “那只是个普通的杯子。”我不想再见他搞出别的幺蛾子，选择将实情和盘托出，“不是我最喜欢的杯子，所以摔破了也无所谓。”
  “宴大人，宴大人不必为了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真的！”
  “那……宴大人……骗我说是宴大人最喜欢的杯子……让我羞愧得差点以死谢罪！”佳恩克抱住自己肩膀，瑟瑟发抖，“啊！宴大人，宴大人真是太抖S了！！”
  “你烦不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