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气值相反的东西
为了理清来龙去脉，酷拉皮卡便从半年多以前，也就是去年九月时，与小杰奇犽以及雷欧力在友客鑫会面的事情讲起。
应该赴约的我并没有去，所以只有我缺席了那次聚会，需要从头对我特别进行说明。
“你没来算是意料之中。反正你的行为一直很诡异，发生什么都不稀奇。”酷拉皮卡完全不在意我毁约，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奇犽……你和他还没有和好吗？”
我无法确定他得知的内容，试探地问，“这又从而说起？”
“他说发生了很大的不愉快，你恐怕是不乐意再见面，干脆就不来了。”
“喔……”
奇犽那小子没有明说，我大大松了口气。
那些事情。
感觉一言难尽。
放置不管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冷战大概会持续吧。”我坦白想法。
“是不能原谅的事情吗？”
“不知道。”我老实答道，“需要请求原谅的是我。”
“是这样啊。”酷拉皮卡垂下视线，不置可否地说，“或许我能理解这种感受。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认为有些话说出来比较好。”
“哪些呢？”
“那得看个人了。”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我不太愿意去触碰。
酷拉皮卡是出于关心才提起友客鑫的事情吧？
适当的关心，是作为“朋友的朋友”，十分合理的举动。
他并不是对别人的事情好奇心旺盛的人，于是他改换了话题。
“我觉得你是个奇怪的人。要说是哪一种……”他说，“每次看到你，就像在观众席看舞台上的演员。”
“那你的态度还真是傲慢啊。”
“不好意思。”酷拉皮卡的道歉毫无诚意，“但这是真心话。”
话锋一转，他讲起如何与小杰他们和库洛洛率领的犯罪团伙短兵相接，双方各持有于对方十分重要的人质，最后以达成几项交易条件收场。
至于给酷拉皮卡提供旅团成员信息的西索，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与库洛洛单独对战。
但是由于酷拉皮卡先给库洛洛订下誓约，导致西索的计划失败，便暂时作罢。
酷拉皮卡给库洛洛强行附加的“念”的誓约内容，正是我除念时读到的那两条——禁止用“念”，禁止与旅团成员接触。
差点付出不可挽回的牺牲，好不容易锁起来的猛兽，被我打开了笼子。
我连该怎么道歉都不知道了。
“不能全怪你。”酷拉皮卡叹了口气，“就算不是你，也有其他能办到的除念师。这是迟早的事情。”
作为补充，我将实情稍作删减，从西索当中介人开始，告诉了他除念的始末。
要讲清楚其中种种缘由，我的念能力的详细说明是必要的。
我的念能力没什么可隐瞒的，在这一点上，我毫无保留。
“恩，结he你所说的，库洛洛不合常理的行为就可以得到解释了。”酷拉皮卡陷入深思，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过了一会，我说，“我还有个问题。”
他抬起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他们为什么要挖你族人的眼睛？”
“因为火红眼。”
“火红眼？”
“我们窟卢塔族，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红色。”酷拉皮卡取下左边的隐形眼镜，瞳孔显现出鲜艳的绯红色，“在这个状态下挖走眼球，红色就会一直保存下来，被称作‘火红眼’。”
眼睛、眼睛真的变红了！
猎人考试期间偶然见过一次，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停下来，把隐形眼镜戴了回去，似乎是已经解释结束。
“为了火红眼？火红眼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有不少人愿意花高价买来收藏。”
“这有什么好收藏的？”我忍不住说。
酷拉皮卡报以一丝苦笑。
过多追问别人的痛苦往事不太好。
我把剩下的疑问咽了回去。
“说说合作的问题吧。”情报交换完毕，酷拉皮卡便正式切入正题，“我想担任‘慕斯’的经纪人。”
“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有过接触，我知道库洛洛绝不是一个会做无意义事情的人。调查了他在Idol Project比赛中的所有记录后，最令我感到疑惑的是，他的确是十分的用心和投入。从你这里得到解释前，这是我无法理解的问题之一。”
“但是，随着这个问题的解答，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酷拉皮卡停顿片刻，“让我们做一个假设：除念未完成的状态，与被强行附加‘念’的状态是相同的。以我个人的观点，你除念的机制，其实是先预支能力，‘覆盖’之前的‘念’，使之暂时失效，然后在达成设定好的限制条件后，制约增强了‘念’的强度，才能和之前的‘念’相互抵消。”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预支的风险则是，一旦不能在限定时间内达成条件，除念的效力会变为副作用‘强制选择项’，反过来增强之前的‘念’——这样再度强加的‘念’将不仅仅是两倍那么简单。或许是乘法也说不定。普通的除念师恐怕无法解决。”酷拉皮卡继续说，“在结果出来之前，谁也无法预料后果。从接受你除念的时候起，对于库洛洛来说，境况已是相当严峻了。”
“没这回事吧。我的能力的副作用是有时限的。以库洛洛的情况，从接受除念，到Idol Project决赛结束，‘预支’的时长最多也就十个月左右。撑过同等时长的副作用阶段，并不是件难事。”
“那种让人随时随地会做出未知言行的，叫作‘强制选择项’的副作用。完全不可预知的风险是最可怕的一种。”酷拉皮卡阴沉着脸，“换作是我，倘若要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原则？
好小子！
我可是和比这恶劣数倍的家伙朝夕相处两年多，都快叁年了啊混蛋！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选吧：1.让酷拉皮卡体验绝对选项（二十四小时后自动失效） 2.卧室里的玩偶全部消失】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试想一下，行事认真的酷拉皮卡被绝对选项玩弄于股掌之间长达二十四小时的样子……我觉得他可能会羞愤自尽。
我也想过自杀，但是我比较贪生怕死。
……唉。
又不是贵重的东西，以后重新买吧。
“怎么了？”酷拉皮卡注意到突然消沉的我。
“我……我看一下手机。”
找了个借口，我奔回卧室，里面果然只剩下基本的家具。
空荡荡的感觉，不亚于存折上分文不剩的心情。
唉——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客厅。
随口瞎编了一句，“买的彩票又没中奖。”
“缺钱的话，彩票是效率最低的。”
“不，我不缺钱。”我惦记着我无故损失的全部收藏，说话有气无力，“就是买着玩。刚刚……刚刚是不是说到库洛洛形势严峻的问题。”
“恩，在找到有足够能力的除念师之前，库洛洛唯一可选的最佳方案就是‘骑驴找马’。把重心放在完成除念任务的同时，寻找强力的除念师。”酷拉皮卡说，“因为‘预支’的关系，他可以无视我订下的第二条誓约，随意调动旅团成员帮忙寻找。旅团知道我的相貌和部分能力，如今他们聚集在一起，我很难直接干预他们的行动。选择半夜前来，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这和做‘慕斯’的经纪人有什么关系？”我问。
“你认为库洛洛为什么能通过海选，甚至是预选赛？”酷拉皮卡抛给我另一个问题。
【选吧：1.“因为他长得帅。” 2.“因为他有黑眼圈。”】
喂喂，你这是来搞笑的吗？
选项二太扯淡，我违心地降低了自己的审美标准，“因为他长得帅。”
“还有！”我紧接着说出最强烈的真实想法，“我认为他作弊了！用黑客手段操纵了网络投票！”
“说得不错，Idol Project比赛全程都是网络投票，的确有这种直接有效的作弊手段。于是我对此进行了调查。”酷拉皮卡选择性无视了我的第一个回答，只对作弊的事情展开分析，“事实上，除了海选，之后的比赛阶段，这种手段几乎是不可能的。”
酷拉皮卡确信的口吻，令我难以置信，“有什么依据？”
“网络投票数据是虚拟的，有捏造的可能，过程并不透明。按照业内规定，大型比赛必须聘请专业公证机关进行监督，以保证公平。”酷拉皮卡继续说，“那是隶属于国家等级的机关，严密性可以保证。”
“喔——”我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架构不太清楚，姑且认为他的结论是正确的，“既然不是作弊，库洛洛为什么能通过预选赛？而且他、他居然比我们的名次高！我觉得他的表演不怎么样啊！”
“是制作水准的问题。”
“你是说我们制作水准比库洛洛低吗？！”
“说实话，不在一个档次。”
卧槽！
我怎么觉不出来？！
有资格和库洛洛一起通过预选赛，是我们的荣幸？！
“你以为号称‘最权威最大的业余偶像选拔赛’的Idol Project ，真的名副其实吗？通过预选赛的十支队伍，除了你们，多多少少都有职业人士参与幕后。尤其是排名靠前的选手，会有很多人主动要求合作。”
“呃？”
“比赛只针对参赛选手设定明确限制条件，对其他人是没有的。”酷拉皮卡见我仍不明其意，进一步解释道，“举个例子。参加比赛所需的原创歌曲，并没有说必须是参赛者本人的原创。也就是说，购买其他人尚未发表过的原创作品，获得其版权，同样是符合规则的。”
“所以……”
“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最理想的方案是，请职业人士编排好表演内容，再在专业指导下练习——这样的选手，除了费用需要自掏腰包，与真正的职业偶像几乎没有区别。”
“可……”比赛背后的真相令我瞠目结舌，“可是，到决赛为止的比赛时间不足两个月，练习时间太短……职业偶像难道可以速成吗？”
“职业偶像不同于艺人。所谓的职业偶像，对专业度的要求很低，不过是靠新鲜的表象吸引人罢了。”酷拉皮卡稍感厌恶地说，“主办方的K社就很明白这个道理。职业年龄的严格限制，就摆明了偶像是个短期消耗品。”
你偏见很深啊！！
然而我找不出可以反驳他的话，“所以我们就是凭吸引眼球通过预选赛的？！”
“难道不是吗？”酷拉皮卡惊讶于我的毫无自觉。
卧槽！
好歹否定一下啊！
就不能客套地给我个面子吗？！
“以那种水准都能通过预选赛，就能看出这场比赛投票的观众性质了。假如能抬高表演水准，获得冠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哈？冠军？”我从没想过这等好事，甚至疑心酷拉皮卡难得地在开我玩笑，“你太小看其他人了吧？！”
“不，我是按事实推论出的可能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自信十足，“我认为库洛洛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他到目前为止，没做的事情太多了。”
“没做的事情？”
“网络投票虽然不能从内部操作，却能对外部进行影响。人们凭着自己的好恶进行投票，条件所限，这种判断无法来自于现实接触，只有网上的影像和舆论。”酷拉皮卡说，“这里面是可以造假的。比如说，可以雇佣人员，适当吹捧自己。又比如说，可以伪造事实，抹黑对手。”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内心才会如此沧桑啊？！
“尽管包括库洛洛在内的参赛者大多数暂时按兵不动，在半决赛之后就难说了。半决赛与决赛之间相隔的二十天准备时间，才是真正战斗的开始。”酷拉皮卡看着我说，“现在出手为时尚早。夺得先机固然重要，后劲不足是最致命的。”
“哈？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他郑重其事地说，“在网上实时更新的人气榜，你的负人气遥遥领先，已经打破了Idol Project比赛史上最高记录。”
“负人气？什么玩意？”和人气值相反的东西吗？！
“和人气值相反的东西。”
我猜都猜得出来啊！问题不在这里！
“虽然处于绝境，但是关注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高。”酷拉皮卡给出一条惊人的消息，“里面甚至出现了你的粉丝。”
他用手机调出一个网页的截图，图中有一个名为“宴大人的头号粉丝”的网友，高调表明对我的喜爱之情。
“佳恩克？”我询问一旁的佳恩克。
“不，宴大人，不是我。”佳恩克无辜地摇头。
“佳恩克？”酷拉皮卡问道，“不是从前那个仆人吗？”
“发生了点事情，所以换人了。”目前我更关心来历不明的粉丝，“我怎么没听说过有支持者的事情？！”
“没看到是正常的。”酷拉皮卡解释道，“排除掉‘仆人’，我检索了十万条以上的记录才找到这一条。”
卧槽！
十万条！
你不嫌累吗？！
“哦，那不是哗众取宠就是脑子有问题。”我挑眉，“网上的言论你也信？”
“你不是还每天和网友对骂吗？”
“这是这，那是那！被人打了一巴掌当然要还回去！”
见我气势汹汹，酷拉皮卡便不与我理论，“有些事情我暂时无法确定，但是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值得一试？”我想了想，“做‘慕斯’的经纪人？”
“是的。掌握更多情报，才能对处理库洛洛的事情上拟出有效的对策。”
“那就有点遗憾了。”我说，“‘慕斯’已经是半解散状态，不会参加后续比赛。”
名存实亡，连散伙饭都吃过了。
“解散？是你提的吗？”酷拉皮卡一副笃定我是罪魁祸首的样子，“你是最大的原因吧。”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啊？！”
“半决赛和决赛近在眼前，即使内部不合，一般人会选择维持表象，不会选择功亏一篑，在现阶段退出。至于你……”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接下来的肯定是我不愿听的，“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不论如何，我不想参加比赛。
继续和A级犯罪团伙结梁子，下场绝不止被沉大海那么简单——他们比普通混混的等级高多了。
尽管我对于帮了酷拉皮卡仇人的事情内心有愧，但保命要紧。
“如果要我拜托其他成员重组‘慕斯’……”我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同时也是作为不合作的借口，“我需要你帮我找出一个人。”
“什么人？”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睡觉之前看的最后一个帖子翻了出来，指着上面的标题说，“就是这个在网上宣称已经把我沉进大海的人！”
“原因是？”
“两小时前，我就在大海里，差点回不来了。”
“了解。”酷拉皮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为什么要如此遭人怨恨呢？”
“我乐意。”
“总是自相矛盾，真是难以理解你的想法。”他站起来，“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距离半决赛只有叁天了。”我提醒他时间有限。
“我这边没有问题。”他说，“希望到时候你能履行诺言。”
网上讨论Idol Project的帖子里，半数以上都是骂我的话题。
可能的嫌疑人数以万计，找出凶手可谓大海捞针。
这小子，哪里来的自信啊？
他杵在原地，等着我的回复。
也许他才是最麻烦的存在。
“哦——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