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福 第122节

  “贤妃,你可知本宫与陛下为何会来?”
  裴娇连连摇头:“臣妾,臣妾不知。”
  她腹中胎儿有异常这件事,除了她身边的贴身宫婢和吴太医之外,只有唐碧茹一人。
  “安定候世子昨日已入宫请罪。”
  裴娇震惊,竟然是安定候世子……那唐碧茹定然已经……
  彻底断了裴娇的念想之后,她开始疯狂磕头请罪:
  “陛下,臣妾也是受了唐碧茹的蒙骗,她拿我父兄威胁我,逼着我翻下这滔天大罪。都是她,都是她逼臣妾的。请陛下看在臣妾尽心伺候的份上,绕过臣妾吧。”
  德明帝总算亲耳听到她承认,深深一叹。
  “你从前只是在我宫中为针线女官,为何突然调去御前?”皇后如是问。
  裴娇知道再不交代便无活路,哪敢隐瞒:
  “回皇后娘娘,也是唐碧茹找到了臣妾,她说能让臣妾到御前伺候,她要臣妾在陛下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对娘娘的忠心,陛下为着娘娘也会对我高看一眼,臣妾……不是,奴婢知罪,请娘娘救我。”
  德明帝这才明白其中套路。
  当时袁家遭难,他虽保下德妃,却无法让她继续为妃,只能幽禁冷宫,他对德妃心怀愧疚,而此时恰逢一个德妃从前身边伺候的宫婢出现,有意无意的在德明帝面前提起德妃如何贤良,如何待人宽容……
  正如唐碧茹猜测的那般,德明帝果然记下了这小宫婢,有一日见她被人欺负,便将之调到御前,偶尔宠幸了一回,竟不想这些都是别人的圈套。
  不想再理会这等勾心斗角的事,德明帝既知晓前因后果,剩下的便交给皇后处理。
  德明帝离开之后,皇后便叫人将裴娇和太医、宫婢一同押去掖庭受审。
  其实这件事,皇后早在七天前就知道了。
  辰王妃连夜入宫告知了她这个消息,皇后怕打草惊蛇,一直派人暗暗监视着裴娇的举动,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安定侯府,如今袁家正逢难后重建的关键时刻,裴家紧紧咬在后面,意图取而代之,甚至把裴娇推上了四妃之位,争权之心,路人皆知。
  若是裴娇这件事处理好了,对裴家而言就是致命一击。
  可是,让皇后没想到的是,裴娇之事还未东窗事发,那边裴景就主动入宫向陛下坦白了此事,陛下震怒,派她调查,皇后只得顺水推舟将所查之事禀告陛下知晓。
  得知裴娇身边的贴身宫婢今日和吴太医私下接触,拿了落胎药,皇后便知她打什么主意,赶忙回禀陛下来抓她个现行。
  陛下把这件事交给皇后处理,那就说明他不愿在此事上多做文章了。
  虽然没能彻底解决裴家,但这件事之后,裴家的灭顶之灾算是躲了过去,但从今往后也没了筹码再跟袁家一争上下。
  所以对皇后来说,并非毫无所获。
  也多亏了辰王妃提前告知,皇后才能利用这几天把事情查清,否则若陛下问询之时,她这个皇后一无所知,在陛下面前倒显得无能了。
  **
  唐安芙看着门房送到她手中的这封信,陷入了思考。
  给她信的人,是唐碧茹。
  “什么时候送来的?”唐安芙问门房。
  门房回:“就刚才,小的还未转交王总管手中,见王妃出来,便直接交给您了。”
  唐安芙看着这封信,写好之后装进信封大约有些时候了,给什么东西压的平平的,信封上‘阿芙亲启’四个字,唐安芙怎么看怎么讽刺。
  这封信显然是唐碧茹很久之前写好了,却没有立刻让人给唐安芙送来,而是等到这时,才叫人匆匆送到唐安芙的手里。
  什么意图,一想便知。
  前儿唐安芙让风铃去调查了左立春,得知唐碧茹这一年多来,背着裴景所做的事情。
  由衷的感慨这个女人既蠢又坏。
  她以为自己和左立春重新搞到一起,借着左立春的医术在背地里搅风搅雨很痛快,殊不知,旁人不是傻子。
  若她不是急于接手安定侯府的中馈,这么急着对安定候夫人下手,说不定一切后果还能晚几年到来,可她沉不住气,见裴娇成功晋升妃位后,连巩固都等不及,就把安定候夫人给害死了。
  殊不知,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是重生回来的。
  唐安芙这边就不说了,因为她比他们晚了半年多,他们不知道唐安芙回来了。
  可裴景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两人互相知道底细。
  裴景再怎么混账也该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好端端的,一句‘心疾’就宣告病死,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只要他开始怀疑,那么查到左立春身上就是早晚的事情。那她背后干的那些事情,自然就兜不住了。
  如今送到唐安芙手中这封信的内容,不用看唐安芙都能知道。
  无非就是在信里跟唐安芙说上一世的事情,引起唐安芙的兴趣,然后插手她和裴景的事,那么她就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唐碧茹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喜欢耍手段,耍的还是那种动辄见血要人命的手段,她以为心狠手辣就是手段,殊不知,那只是恶毒。
  ‘唰’一声,唐安芙将信撕成两半,四半,八半……
  狗咬狗的戏码,还是让狗自己去解决就好。
  不管裴景会怎样对唐碧茹,那都是她咎由自取,跟唐安芙可没有任何关系!
  第100章
  安定侯府柴房里, 唐碧茹倒在血泊中, 奄奄一息。
  这里曾经是她‘战胜’唐安芙的战场,没想到如今却也成了她的坟场。
  她上一世把那么多人都玩弄于股掌间,谁有她唐碧茹厉害?若非齐辰半路杀出,上一世的唐碧茹就成功了。
  重生后, 她虽然换了种方法, 但做的还是上一世的事情, 然而却没有了上一世的运气。
  “哼哼哼哼,哼哼。”
  被打的头破血流,站不起来,唐碧茹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满身狼狈, 满嘴鲜血,忽然笑起来,怎么看怎么瘆人。
  裴景一直在柴房外等着, 忽然打人的手下从里面出来,对裴景说:
  “世子, 夫人请您进去, 她说死之前有话与你说。”
  裴景咬了咬牙关, 到底还是进去了。
  “你若想求饶的话,我劝你还是别说了。”裴景看了眼血泊中的唐碧茹, 转过身去,背对她。
  唐碧茹勉力睁眼,看着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背影, 说道:
  “裴郎,你当真这般狠心吗?”
  裴景冷哼一声:“你断送整个裴家的前程,还怪我对你狠心吗?”
  “前程。呵。”唐碧茹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又笑了起来。
  “除了裴家的前程,你还做过什么,难道要我说出来吗?”裴景见她不见棺材不掉泪,沉声道。
  唐碧茹既然已经被发落至此,怎会不懂裴景已经知道安定候夫人之事,但她并不在乎:
  “说出来就说出来,反正你也没打算放过我。”
  她这态度让裴景十分恼火:“唐碧茹,我竟不知你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我母亲与你有何仇怨,你要置她于死地?”
  “她呀!从没把我当人看,这理由够吗?”
  自从她嫁入侯府以后,侯夫人就对唐碧茹横挑眉毛竖挑眼,把她当贼一样防着,唐碧茹原以为,等到过几年老侯爷过世以后,裴景袭爵成安定候,到时候她做了侯夫人,侯府的中馈终究还是会落到她手中。
  可离老侯爷过世还有两年,唐碧茹却受不了那老妇的欺辱,再加上她自以为控制住了贤妃,更加没有耐性忍受,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让左立春加大了药剂量,直接将那老妇给送走了。
  “你说我母亲不把你当人看,如今想来,她倒是没看错你。你确实不是人!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裴景看透了她,往昔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股掌间。
  “你让贤妃服那等虎狼药怀上孩子,你就没想过事情一旦败露,会给侯府带来什么后果吗?你把侯府和我的所有前程全都断送了你知道吗?”
  裴景一想到那抄家灭族的后果就后怕。
  这回若非他警醒,得知真相后,拼了前程不要去陛下面前检举认错,这才保下了侯府上下,但同时,侯府的前程也就此断送,从今往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家衰落,再也无法攀上高峰了。
  这种懊恼、悔恨、不甘、气愤的情绪交织,无休止的折磨着裴景。
  “你的前程。侯府的前程。”唐碧茹忽然念叨:“你真觉得,如果没有我,凭你的能力能让侯府前程似锦吗?”
  “你什么意思?”
  “裴景。直至今日你还没有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吗?我都看清了,你却还看不清,你是有多自大?”
  “上一世你能做上一品军侯的位置,靠的是唐安芙在战场为你拼命厮杀,她用毁容和断腿,换来了你的超品爵位和兵权,我死之后你之所以能入内阁,是因为齐辰杀了我,陛下为了补偿你,才破格将你晋升。”
  “你曾经得到的所有尊荣全都是唐安芙给你挣来的。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她当年就像我一样,被你派人押在柴房暴打,就在这里,她当年眼里看到的景象便是我如今看到的。她也跟我一样,看到了你的无情和无能,看到了这侯府里里外外的龌龊。”
  裴景气恼不已,捡起旁边地上的鞭子,重重在唐碧茹身上抽了几下:
  “你闭嘴!你这毒妇还敢提阿芙!我当年为何会那般对她?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生的那个注定活不长的孩子!我受了你的蒙骗,以为她真的对孩子下手,这才对她出手。她跟你可不同!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唐碧茹又被抽了几下,已经懒得挣扎和讨饶了,她已经把自己看做一滩血肉在等死,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害你对她下手……真不要脸。那孩子生下来那副模样,你会不知道他活不长?你明知孩子活不长,还由着我送给唐安芙,你安的什么心,以为没人知晓吗?”
  “裴景,你说我心狠手辣,可你又何尝不是无情自私,唐安芙对你掏心掏肺,把一切都给了你,为你铺平了所有的路,可你眼里只看到她强势,只在乎你自己能不能抬得起头。”
  “你这种自私自利,过河拆桥,无情无义的人,凭什么说我?”
  唐碧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沉重撞击着裴景的心房,对着他的软处不断攻击,最关键是,裴景发现对于唐碧茹的指责,他竟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驳的话。
  “我早该看透的。你对一个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尚且那般,又怎会真心待我?不过就是觉得我性子柔顺,以为我好拿捏罢了。”
  “你娘不把我当人,你又比她好多少?我从前不知,你上一世身边没有通房妾室和外室是因为唐安芙管着,这一世没了她管你,你成亲前就在外面背着我养了外室,如今少说也有七八个了吧。”
  裴景没有说话,因为觉得自己找几个通房跟她并无任何关系。
  “你说,你养外室,养舞姬,这么多女人,为什么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呢?”
  唐碧茹说着说着,话锋忽然急转直下。
  裴景不解:“你什么意思?”
  唐碧茹不说话,只是用沾满血污的脸笑吟吟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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