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这人对地形明显不熟,见是死胡同立刻要折返,却被闲庭信步而来的邵云朗堵了个正着。
今夜多云,不见月光,邵云朗隐约看着这人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身材矮小却十足的精悍,穿着一件夜行衣,眼见没了去路,便俯身摸出一把匕首,迅猛的扑了过来。
邵云朗闪身避过,短刃自眼前如流光般飞掠而过,带起森寒杀意,眼见一击不成,那人立刻借着邵云朗躲闪的动作往外跑,又被邵云朗一脚逼退回来,反倒被踢飞了刀。
这刺客反应极快,没因为丢了刀迟疑分毫,反手掐向邵云朗脖子,邵云朗闪电般矮身避过,却因为身高过于优秀而被这人一把拽掉了面具。
此时恰好有风驱散了云,清幽月光泼洒而下,黑衣人正正抬头对上了青年一双茶色的眼。
他猛然怔住,被邵云朗一记侧鞭腿踢在小臂上,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扶墙站稳。
怎么走神了?邵云朗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阁下见了我这张脸这么震惊,要么是你从未见过如我这般英俊风流的美男子,要么
他眯眼,缓缓道:你曾经见过我?
这话一出,对方便又是一拳挥来。
邵云朗抓住他的拳头,偏向一转卸了大半力道,随即一掌拍在刺客胸口。
这一下差点把刺客的肋骨砸断,他根本止不住的后退,又重重的撞在墙上,被紧逼上来的邵云朗以肘抵住咽喉,扯下了面罩。
见过我,却又那么意外?邵云朗一字一顿,字字都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他眼神森寒幽深如冰封千里的湖泊,手肘不断施压,你不是蛮族派来的人而是自雍京来的,是皇帝?还是邵云霆?
这刺客眼神一变,有瞬间的惊慌自他脸上浮现,然后他腮帮子一动
咔嚓
邵云朗干脆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冷笑道:要自尽?话没说问完,爷准你死了吗?
他自知在这小巷子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得回营里,他不介意慢慢招待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一掌刀将人打晕,邵云朗拖着这么个人走出小巷,上了主街,立刻有巡查的兵士将人带走。
小巷里又恢复了平静。
好半晌后,横生的枝杈间,树叶颤了颤,露出其后穿着夜行衣的另一人和他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
他竟然看到了早该死在常州的五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回来晚了,终于赶上啦,今天太困啦,评论就不一一回复啦,爱你们哦宝~感谢在20210730 23:37:45~20210731 23: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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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不管这刺客到底是皇帝派来的, 还是太子派来的,都只说明一个问题雍京中,有人要秦靖蓉死。
但这是为什么?邵云朗百思不得其解。
秦靖蓉可没有个做皇子的外甥, 她和发妻有只有一个地坤女儿, 小姑娘身体还不太好, 常年用药调养着,上次来秋水关探亲, 右手抱着邵云朗, 左手抱着顾远筝, 说她都要。
贴的近了, 还能闻到她身上清浅的药味, 可怜可爱。
幸亏孩子才五岁,否则他那个父皇还不得舔着老脸,做了秦靖蓉的女婿。
怕是皇帝身体不大行了。顾远筝轻声道。
邵云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听他这么说还是不解,便追问:他死不死的, 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两人围坐在炭火边,一人拎着一条挡风的毛领子烘烤着, 顾远筝自己的差不多干了,便随手接过邵云朗的, 口中淡淡道:大抵是因为他这一生,自认虽无大过, 却也并无功绩,有朝一日他崩逝了, 史书该如何写他?
邵云朗愕然的睁大眼睛,不是?他要功业,把前朝弄丢的星衍十一州收复不好吗?这是多大的功业?
但他也许是等不到了。顾远筝说:所以, 他想要一个能立竿见影的,和蛮族缔结新约,让史官稍加润色,便可写成先皇在位数载,全境无战事,四海之内,不鸣刀兵。
我操。邵云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他娘的也行?!若是将蛮族彻底打怕了,打得他百年内再无战意也可,但这明明是蛮族的缓兵之计,只要他们缓过这口气,势必反扑大昭。
顾远筝垂眸,唇边笑意寒凉,只道:那位恐怕以为一纸条约当真能约束蛮子,在这方面他也真是纯稚天真。
邵云朗:
文人骂人真是诛心。
但如此一来,杀秦靖蓉倒有可能是新约中隐含的条件,派出刺客与犒军的人一同入城,却不知是谁的主意,毕竟人家才是心肝一般黑的亲父子,在一窝里都不必分出个蛇鼠,都不是东西。
一个农户,若是这般蠢,大不了就是庄稼颗粒无收罢了,总不过死他一个。
一国之君这般愚蠢,受苦的却是千家万户。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片刻后,顾远筝摇头道:那刺客看到了你的脸,灭口吧,总归也没个结果。
邵云朗颔首,嗯。
直至犒军的这批人回京,也没人出来找邵云朗他们要人,双方对这无端消失的一人去处几何皆是心知肚明,面上却各自欢喜。
送走这些牛鬼蛇神,邵云朗只觉晦气,恨不得找些艾叶烧一烧。
这件事除了他俩便无人知晓,包括还在病中的秦靖蓉。
而秦靖蓉的病却迟迟不见好转。
军医也无法,说将军身上沉疴宿疾颇多,只能慢慢养着。
但邵云朗没想到,秦靖蓉会在这时将秋水关交给他,对外只说是他转达秦靖蓉的指令,实际上让他自己做主。
秦靖蓉道:关内诸多事务你们俩早就学的差不多了,太学内那块湖石怎么写来着?躬行践所知,也到了该躬行的时候了。
她给,邵云朗便接着,一方面秦靖蓉确实不该再劳心劳神,另一方面他也认同躬行实践的道理。
这关内兵权的交接悄无声息,太子监国的消息倒是惹得朝野震荡,太子一旦监国,便意味着三皇子郢王快要出局了。
惯会见风使舵的大人们立刻顺风倒向了太子府,邵云霆这几日常会收到邀约,但他最想要的那个邀请,却迟迟未到。
顾蘅也真是不识抬举。他端着酒杯斜靠在姬如玉怀里,冷笑着说:你说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听闻他家那几个小辈,老二在北疆军中,老三是个江湖游医,真是个顶个的没出息,小女儿是个地坤地坤
他倏尔一笑,眼里已有几分醉意,本宫虽已经有了个正妃,但若以平妻之礼迎顾家小女儿入府,也不算怠慢了顾家。
姬如玉心里冷笑,面上不显,而是娇嗔道:又要有新人入府了吗?那可真是恭喜殿下了,只盼殿下不忘旧人才是啊
邵云霆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个小妖精,毕竟本宫这头疼啊,只有在你这儿才能缓解一二不过,顾家那长子哪去了?他在京中才半年,一次都未入宫觐见过,演武场上遥遥一见,本宫都没记住他长什么样,这顾蘅藏儿子,怎么比藏女儿还严实?
姬如玉不关心顾家儿子去了哪里,只想起昨日在书房外偷听见的话。
邵云霆的下属刺杀失败,只带回来个似是而非的消息,说他在秋水关见到一人,一个早该死了的人。
五皇子,邵云朗。
不过那人又说,那貌似五皇子的青年极为警觉,他不敢靠近,离得太远,所以不能确认。
邵云霆不以为意,他如今顺风顺水,眼见着熬死庆安帝便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在他看来,邵云朗就算是活着,也该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才对,怎么可能跑到距常州万里之遥的秋水关去当兵?
但姬如玉却不这么想。
她真正心爱的人就是邵云朗害死的,哪怕邵云朗还有万分之一活着的可能,都会让她如芒在背。
她眸光闪动,手上动作愈发轻柔,笑的格外娇俏,殿下,奴今日请了人来我这小院唱戏,殿下陪奴一同听一听嘛。
嗯。邵云霆不以为意的问:哪出戏?
钟大郎慈心释幼虎。
邵云朗:新的戏折子?没听过。
姬如玉媚眼如丝,是啊,新排的好戏呢。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秋水关内很快便处处覆雪,约莫半个时辰,积雪已经堆至小腿肚。
韦鞠冲进议事厅,反手关上房门,挡住外面呼号的风雪,他蒲扇大的巴掌掸落头上积雪,嚷嚷道:这他娘的不见鬼了吗?这都五月了!哪有五月天下这么大雪的?!
他转而看见站在沙盘边的邵云朗和顾远筝,又问:秦将军好点没?有没有什么新的指令啊?
邵云朗沉吟片刻,问韦鞠:韦叔,关内屯粮如何?
剩的不多了,不过算来朝廷那边每半年的补给也快到了,还有些冻死的牲口,肉十天半个月的也坏不了。
秦将军的意思邵云朗垂眸,盯着宁州等地的山川河流,他抿了下唇,接着说:每人每日分得的口粮,减一成。
啊?韦鞠愣住了,前些日子不是减一成了吗?还减啊?
顾远筝提笔又在宣旨上核算了一遍存粮数,长眉微敛,面上有些忧虑,他答道:减吧,韦叔,风雪这般大,运输粮草的路线很可能被阻,可能会迟上半月也说不准。
行吧。韦鞠挠头,下面那些半大小子嘴上不说什么,可每天吃不饱已经有怨言了,可不能再减了。
邵云朗却皱着眉,没能应下这个承诺。
而顾远筝所说的,大抵会迟半个月的粮食,足足比预期迟了一个月,仍是毫无音讯。
邵云朗刚处理了一个抢百姓粮食的兵卒,便迎上了匆匆而来的崔宁。
与韦鞠不同,崔宁是个人精,早就看出秋水关内如今主事的是谁,他见了邵云朗便长揖道:云小将军,崔宁惭愧啊!
邵云朗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崔宁胳膊,低声道:崔大人不必如此是朝廷那边又回信拖延了?
一个月吃不饱饭,众人都清减了一些,崔宁本就瘦,如今都已经面露菜色了,邵云朗等人年轻,身体好些,看着只是消瘦。
崔宁看样子快哭出来了,懊丧的有气无力道:今早回信送到了监军所,说春寒受灾,大半作物都冻死了,宁州这边无粮可收皇帝已经上了祈安坛,日夜为百姓祈福
大抵是不调粮食却祈福的荒唐举措让崔宁也觉得不可思议,他默然片刻,又说道:是我无能,没能要来粮食。
可终究是谁无能,两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关内粮草不足,除了秦靖蓉每个人都扎紧了腰带过日子,邵云朗和顾远筝再精打细算,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军队之内七成都是壮年,正是能吃的年纪,吃不饱根本就没有战力,若是此时
小五!顾远筝疾步进了院子,看到崔宁在也来不及行礼客套,他眸中尽是森寒杀意,从喉咙里艰涩的挤出一句话:蛮族异动,自朔方原南下了。
什么?崔宁两股战战,惶惶然的问:不是有新约吗?
他又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可笑,半晌又问:蛮子怎么这时候南下?难道他们知道关内粮草不足?谁透露给他们的?!
邵云朗抬腿便和顾远筝一同向院外走,同时低声吩咐守在一旁的传令兵,叫韦、汤、李三位将军,速速到议事厅。
是!小兵领命而去。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邵云朗和几位将领围在沙盘前,气氛却并不是战时的同仇敌忾。
那李姓的将军抱臂道:抽调布防这么大的人员调动,统帅竟还不露面吗?云五,究竟是你在转达秦将军的指令,还是你在擅自做主?
邵云朗不动声色的抬眼,茶色眼眸里一片平静,李将军,这布防安排有问题?
李将军道:那倒是没问题,周到详尽,便是统帅亲至,也不能更严密了。
邵云朗将篆刻着帅字的红木腰牌掷于他眼前,淡淡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何异议?
他语气里的轻慢让李将军一刹那扭曲了面容,那精瘦的男人一手按于刀柄上,沉声道:云五!你就是这么和老子说话的?老子上阵杀敌之时,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撒尿和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