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庄鹤轩笑着挑起面条,也吃了一大口。
  见他真的动了筷子,严灵绪反而有些犹豫了,他知道庄鹤轩是个娇贵的,平日里在京中都是食不厌精的让人伺候着,这面每次也只要一小碗,现在吸透了汤汁,都过于绵软了,可不像他能吃的东西。
  好了。严灵绪拉住他的手腕,逗你的,不想吃就不吃了。
  哥。庄鹤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不想吃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其实并不太难过,哥会觉得我薄情吗?
  自他模样愈发像庄鹤轩,沈锐便再也不入宫了,庄鹤轩回家看沈老爷子,沈锐也是避而不见,到他去世前,这对父子已有五年不曾说话了。
  严灵绪看着他,片刻后才轻声说:不太难过?那便是有些难过。
  嗯。庄鹤轩大方的点头,他垂眸看着盘子里没有刺的鱼,眼睫颤了颤,给他守灵时,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曾看过我,大抵就是为了此刻,他离开,而我对他只能感到陌生,他是在尽可能的保护我。
  可沈锐没问过,他想要这样的保护吗?
  我领情。庄鹤轩神色倏尔冷淡下来,哥,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确实只是觉得心情不好,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对此,严灵绪除了叹息也没有旁的开解方法,毕竟小轩说的是实话。
  两人吃完面,便往郡王府走去,这一并肩,严灵绪突然发觉庄鹤轩竟同他一般高了。
  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严灵绪笑着要说什么,被夜风呛了一下,便又咳了起来。
  哥,是不是受凉了?庄鹤轩皱眉,轻抚他的背脊帮他顺气,抬手试了试严灵绪额头的温度,哥,你发热了都不知道吗?
  什么?严灵绪扯了扯领口,脸颊和耳朵都浮上了一层绯色,闻言下意识否认道:我怎么可能有病?
  说的什么话?庄鹤轩哭笑不得,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还不能生病了?
  他在严灵绪身前矮下身,手撑着膝盖道:我背你回去,也好快些找我府上的大夫瞧一瞧。
  背什么?严灵绪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受个凉罢了,还找大夫?回去一碗姜汤下去发发汗就是了。
  庄竟思没能如愿,一丝失落自眸中划过,他快步追上去,退一步道:行,哥说不背就不背,但只是喝姜汤肯定不行,回去让大夫给看看。
  行吧。严灵绪嗓子都哑了,呼吸有些急促的笑了两声,你现在还管起我来了。
  两人回了郡王府,到了客房严灵绪便安排人躺下。
  不是他小题大做,实在是严灵绪脸颊烫的不像话,扯松散的领口处,脖颈之下也泛着绯色,信引更是如躁动的笼中兽,散发着浓烈的攻击性和压制性,除了庄鹤轩还能拿着毛巾给他擦脸,其他的下人都退避三舍了。
  偏偏府上大夫今日还告假了,庄鹤轩赶紧叫人去医馆寻个医师过来。
  严灵绪斜靠着软枕,头昏昏沉沉的,看着庄鹤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瞎转,不由得打起精神安抚他。
  小轩,你别转了,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庄鹤轩跑过来,紧张道:哥,你不舒服?
  我除了觉得头有些重,也没觉得很难受。严灵绪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个物件,你说,我用这东西送礼,对方会喜欢吗?
  那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鲜红的珠子,透明如玛瑙,里面不知是什么缘故,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于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是将一束大漠的风沙封入了如血残阳之中,若是精细加工一下,打个银络子配上,在黑市能炒个价值连城。
  庄鹤轩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石头装饰,见了便有些移不开眼,点头道:自然会喜欢!哥你这是要送给谁?
  送与一位娇贵人物。严灵绪眸光狡黠,见他是真心喜欢,便放下心来,故意逗他道:身份尊贵着呢,想讨他欢心可不容易。
  庄鹤轩背脊一僵,片刻后若无其事的甜笑道:哥哥的心上人?
  严灵绪正要否认,突然皱眉低低的闷哼了一声,他眼前有些晕眩,只能摆手道:我想躺一会儿。
  庄鹤轩起身,帮他把软枕放下,手指落在他紧锁的眉心,轻轻揉按,看着严灵绪颤抖着的有些湿润的眼睫,他眸中的情绪却是与手上的动作不符的凶戾。
  礼物,那么漂亮的东西,严灵绪是要送给谁?听形容分明不像邵铭麒,难道他真的心有所属了?
  庄鹤轩下颌动了动,咬紧了后槽牙。
  他才刚长大,怎么就不能等等他?
  郡王掌事躲在屏风后,心惊胆战的感受着屋里几乎是在角逐的两股天乾信引,他刚才差点以为屋里这两位祖宗打起来了,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才敢露头道:大大大大夫来了
  庄鹤轩收回手,冷声道:请进来!
  掌事:您说的是请吧是请吧?我怎么觉得您说的是滚呢?
  他不敢多说,擦着冷汗叫人进去。
  老大夫手软脚软,被两股子纠缠不清的天乾信引压的爬不起来,他一看严灵绪的情形,心里便大约有数了,把脉后暗道果然如此。
  大夫擦了擦额上冷汗,有气无力道:郡王,这位公子并非生病,而是天乾的易感期到了,这种情况,可能是无意间遇到了契合度极高的地坤信引,亦或是
  长途奔波,心情焦虑,信引持续躁动,引起的假性易感期。
  但他还没说完后面的话,那民间传闻脾气极好的瑞郡王已然沉了脸色,活像是要吃人。
  怎么治?庄鹤轩一字一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啊这也不是病,若是这位公子有心上
  没、有!庄鹤轩寒声道:死了!
  大夫:
  那那就给他服用这抑情丸便是。大夫赶紧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庄鹤轩。
  庄鹤轩垂眸,打开塞子闻了闻,没闻出个所以然,又不放心严灵绪吃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只得吩咐道:你在西厢房候着,他服药后明日无事,你便领赏。
  大夫:???
  就一个抑情丸,能吃出什么毛病来?一看你就是个没经历过易感期的毛头小子。
  大夫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扶着凳子往外挪。
  等等!庄鹤轩叫住他,我哥为什么会晕过去?
  这不是晕过去了老大夫耐着性子解释,这位公子怕是头一回,这头一回有头晕昏睡的情况在所难免,昏睡这片刻功夫是在积蓄体力,后面这个可能连着几天
  庄鹤轩:行了,知道了。
  等那大夫走了,庄鹤轩转身坐到床边。
  他盯着严灵绪睡得并不安稳的侧颜,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这人深邃俊美的五官,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兽,在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看着看着,又生出几许委屈。
  他俯身,在严灵绪耳畔甜声道:哥
  严灵绪皱眉,呼吸乱了片刻,眼睫颤了颤却没醒过来,只含糊应道:嗯
  庄鹤轩笑的像一团柔软甜蜜的糖,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如此,真想现在就要你,让你里里外外都染上我的味道
  指尖隔着布料摩挲着劲瘦结实的腰腹,他浅浅的呼吸落在严灵绪唇上,盯着那抹嫣红良久,才直起身,将药丸倒出来一颗。
  他知道严灵绪把他当弟弟,若他此时按捺不住,任由心里的嫉妒侵占了理智,真的做了什么,那严灵绪清醒过来后,非把他揍的半年下不了床。
  挨揍没什么,他更怕看到严灵绪失望、厌恶的眼神,那可比挨揍疼多了。
  药丸用温水化开,用小勺子喂了一次,基本上没喝进去几滴。
  庄鹤轩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那沾了水色的唇上。
  他喉结滚了一下,像是在说服谁,又像是撒娇般的低声道:哥,是你不乖乖吃药的
  扶着严灵绪的后颈,舌尖试探着撬开牙关,新化开的药水于缠绵的唇齿间一点点渡入严灵绪口中,兴许是易感期的本能,严灵绪甚至主动的回应着这个带着药味的吻,抬手揪住了庄鹤轩的领子。
  夜半时分,严灵绪发热退去,人也清醒了几分,睁眼的瞬间神色恍惚。
  他他做了个梦?!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这他娘的不是禽兽吗?!
  严灵绪霍然起身,神游天外般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又抬手摸了摸唇。
  他怎么敢承认,此时躁动的心跳,皆是因为那个颇为真实的梦境,而他在醒来的瞬间,竟然还敢觉得怅然若失?这他娘的简直离谱!
  他竟然对小轩有那种心思?果真是个禽兽!
  等庄鹤轩洗完澡回来,床上的严灵绪已经连夜骑马跑回西南了,只留下一纸潦草的书信和那枚漂亮的珠子。
  战事有变,先回西南了,怕赶不及你的生辰,贺礼提前赠予,岁岁朝朝,长乐安康。
  发梢滴落的水洇湿了墨迹,庄鹤轩把玩着那颗珠子,突然眉眼一弯,心情颇好的笑出声。
  是时候向舅舅请旨,去一趟西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ヘ▼#):气死了!我养的猪要拱我种的白菜啦!
  小顾/年年 _: 瓜,保熟,真不错。
  69.番外少年初长成(4)【慎入,含小辈cp】
  朔方原上的风融化了峰山的冰雪, 泗水春汛,若说原本的河道是个豆蔻年华细瘦的小姑娘,那现在便像个日渐丰盈的少女。
  在此处驻扎的大昭军队, 每年都会因春汛向北撤回, 两月后再于泗水畔扎营, 年年如此,已有十多年。
  然而今年本该撤回的四营人马却迟迟未归, 守将却因喝酒记错了换防的日子没有上报异状, 醒过酒来又怕严灵绪怪罪下来, 便瞒着这消息又派人去探, 结果又搭进去一营。
  这下算是瞒不住了, 那草包想递消息时,却递不回来了,不知何时, 他们竟已经被蛮族包围了,最后只有一小队人马杀出重围, 屁滚尿流的跑回秋水关。
  宇文涟回京述职,严灵绪面对这哭哭啼啼的草包只冷笑一声, 反问道:
  贻误战机,你拼着命跑回来, 是觉得本侯比蛮人更心慈手软,能留你一条狗命吗?
  遂拔刀将人砍了祭旗, 并连夜整军严阵以待,次日一早, 浩浩荡荡的蛮族军队集结北上,至此,朔方原上十几年的平静终被打破, 新草之上又染血色。
  晟启二十一年,初春,大批辎重运抵秋水关,表明了陛下以及朝廷对这场战争的态度,自太祖开国至今,这还是头一次朝堂、边疆拧成了一股绳。
  蛮人的新任的东辽王不是个有才干的人,但他偏偏有两个极为优秀的儿子,大王子骁勇善战,小王子胸有韬略,这两人让宇文涟都不禁感叹,蛮人竟然长脑子了。
  初期战事顺利,大昭迅速夺回了泗水失地,还乘胜追击夺回了辞州,满朝文武皆是欢欣鼓舞,但皇帝的脸色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辞州这块地,当年邵云朗便和宇文涟陈述过利害了,但如今要夺回星衍十一州,按住蛮族的狼头让他们称臣,这一步却又不得不走。
  下了朝,瑞郡王和太子都留了下来,两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邵铭麒上个月刚过了成人礼,便被他父皇揪着临朝听政,此时承云殿内剩下的都是自家人,邵云朗端坐的身形松懈下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有一人自屏风后走出,站在他身后,替他松了钗髻,用发带松松的拢着长发,指腹力度适中的揉按着头上的穴位。
  庄鹤轩拱手道:顾叔叔。
  顾远筝颔首,又低眸看了眼邵云朗,陛下,接下来一个月还有的消磨,若还像昨晚那般熬夜,身体会吃不消的。
  有什么吃不消的?邵云朗哼了一声,心道你他娘的折腾一夜老子也受着了,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下面还站着两个眼巴巴的小辈,他不好说这话,只抬眼问:你们俩还有事?
  舅舅。庄鹤轩上前一步,沉声道:辞州战况必然胶着,我看今天大部分朝臣的态度倒是过于乐观了,过两日战报传回来,只怕他们又要不懂装懂的弹劾安北侯征战不力
  就这?邵云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灵绪那边怎么打看他的,文官不懂,朕还不懂吗?由着他们蹦跶去,弹劾的折子打回去就是了。
  不单是这个。庄鹤轩笑了,桃花眼一弯就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舅舅,我倒是觉得您可以不动声色,将这些折子压下来,等捱过了这段日子,西南传来捷报,您再发一通脾气,当着他们的面念一念这些折子,估计从此以后他们也就不敢轻易跳出来指手画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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