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3开始 第265节
“跟你说正经的。”
“我说的就是正经话。”
“别按胖的找,试试瘦的,到时候增肥就行了。”许非随口道。
“增肥?”
张俪眨眨眼,立时兴奋起来,这下目标就多了。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炉子上的壶又在叫,她抻了下腰,站起身:“还要喝水么?”
“给我倒点。”
小旭伸过一只茶杯。
滚烫的水冲进杯子,热气升腾,屋内仿佛又暖和几分。她闻了闻,闭眼做陶醉状,“嗯↗↘,谢谢!”
张俪拧了下她的脸,抹身给许非倒。
“谢谢!”
许老师抿了一口,泡二起依然厚实香浓。此乃上好的红茶,从茶话会顺来的,冬天没事饮两杯,提神消疲,暖胃驱寒。
他捧着杯子,忽地敲敲案几,“先停一停,咱们开个小会。那个,再过几天就是新春佳节,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只有一位大厨。先研究研究整几个菜,我明天好去买。”
“做十二个,四凉八热,八热有四荤四素,我想吃油焖大虾,松鼠鳜鱼,红烧肘子,糖醋排骨……”
小旭开始报菜名。张俪不理她,想想道:“双数就行,做八个吧。鱼要两道,素菜两道,汤要一道,猪蹄一道,别的想吃什么?”
“再弄个鸡和虾。虾不一定有,我明天去瞅瞅,没有就整个凉拼。”
就这样很愉快的确定。
许非见时候不早,遂道:“行了我回去了。看着点炉子,别半夜喊冷。”
那俩人瞅瞅时间,确实该歇了,收好作业准备洗漱。
“哎,脸盆呢?”
“晾衣服放外面了吧?”
“我拿吧。”
刚出门的许非应了声,找到盆涮了涮,随手拎起壶,哗哗倒了半盆。
“不用……”
张俪正待阻止,水已经端过来,人也出去了,不由跟小旭对视一眼,默默脱掉鞋袜,打理洗漱。
夜深人静,黑漆漆一片。
她缩在被窝里丝毫不觉冷,胃里的茶似未消化,暖烘烘的浸透全身,肌肉放松,筋骨舒适,竟不觉得累了。
这应该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外界打扰的共同相处,却好像经过了很久很久的磨合,才形成的一种样子。
“……”
她闭着眼睛乱想,旁边细细碎碎的翻了个身,也没有睡。
第271章 杂事
许非是被冻醒的。
炉子不知什么时候熄了,他胡乱穿上衣裤,先弄了几块煤进来。外屋宛如冷冻室,里屋宛如冷藏室,还特么挺有层次感。
再一拉窗帘,天色昏沉不见太阳,十冬腊月北风呼啸。
“真尼玛冷!”
他赶紧把炉子引着。
四合院取暖一直是个大问题,这货本想等亚运村下来,被冻的有点立场摇晃:“要不先买几套房住着?”
商品房初期阶段,别觉得便宜。
前几天报纸还说:“京城最近提供了2万平米住房,每平1600-1900,若买个两居室,少说得七八万元。
一名大学生从参加工作起节衣缩食,每月存50元,需一百年才能买上两居室。”
你瞅瞅,八十年代的京城房价就敢飙到小两千!
因为房改之后,全国疯狂,截止去年年底,432个城市成立了3124家开发公司,职工人数12.7万人,开发面积1.8亿平方米!
许非裹着大棉袄,拎壶打水,见张俪刚好在厨房,遂蹭了点热水,回来洗脸刷牙。
小旭还在睡,她那边也拾掇完毕,俩人一块出门。在胡同口分开,一个奔单位,一个奔服装八厂。
这年头北方的服装厂非常困难,在洋货、南方货迅速占领市场和体制改革的冲击下,日渐凋敝。到九十年代初,更是成片成片倒闭。
许非开店,面料都从南方进,认识李程儒后,又走李程儒的渠道,从粤省中山那边进。又好又便宜,时不时还有外国货——不成匹,相等于料头,但质量非常棒。
他属于大客户,专人接待,很快见到了两套样衣。
也就是亚运会领奖服。
这种领奖服,通常是全身长袖运动服,以前由梅花赞助。像84年奥运会,许海峰那一身土红,典型的梅花风格。
许非不能太标新立异,上衣以红色为主,白色点缀,裤子以白色为主,裤线是红色。
衣服前襟一边是“中国”,一边给自己logo留的位置。
整体风格简单大方,线条修身,涤纶加棉的面料,不像现在运动服那么挫、肿,穿起来贼飒。
成本也高高的。
许非从服装厂出来,又跑了趟伊莲服饰,把衣服存好,跟着去西单菜市场。
买了猪蹄、冻鱼、小贩自家灌的肉肠、猪耳朵,自己做的碗坨子之类,满满一车筐。末了又见商场推广电热毯,忍不住买了两条,一条双人,一条单人。
电热毯在八十年代开始兴盛,大厂小厂遍地开花,但技术低下,质量很烂。开久了容易烧糊,甚至着火。
到九十年代也没靠谱,许非家里就有条电热毯,连毯带褥子糊出一个大窟窿。
可总比冻着强。
……
临近春节,他依然很忙,都是闲事。把东西送回家,又折到西四的砂锅居,一天折腾四五个地方。
京城老字号多,砂锅居也一样,民国前只做半天买卖,过午不候。最拿手的两道菜,砂锅白肉和红烧全家福。
《胡同2》顺利播出,依旧火爆,中心自然要表示一下。全体人员加上主演,今儿算庆功宴。
奖金在头几天已经发了,许非作为制片人+编剧+优秀员工,一共拿了八百块。
八百块也是钱呐!
——许百万
大家吃的畅快,几乎包场,白肉、九转大肠、芥末墩儿、干炸小丸子、芝麻烧饼、三不沾,热气升腾,喧如鼎沸。
吃喝了一阵,李沐作为一把手讲话,他作为制片人讲话,拎着酒瓶子起身,用筷子一敲。
“静一静啊,我补充两句。”
“人家主任都说完了,你瞎补充什么啊,赶紧加菜!”
“加菜!加菜!”
底下起哄。
许非稳如老泰山,自顾自道:“5号是除夕,胡同4号大结局,为什么不选在大年夜呢?因为跟春晚撞车了。
以咱们的体量还干不过春晚,不过这事没准,兴许过个三十年,春晚就没人看了。”
“噫!”
底下乱叫,尽扯犊子,春晚还能没人看?
“胡同1从87年初夏开拍,到胡同2结束,84集,小两年。我们成员没大动过,一直都是这帮人。
俗话说,天下没不散的筵席。明年没有胡同3了,今天一别,可能再无合作的机会。
或许我下一次见到小影,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或许我下一次见到濮老师,他已经是响当当的腕儿。或许我下一次见到尤哥,他已经退隐江湖了。
但我希望在彼此之间,朋友之间,情谊之间,都能记着这段日子。在圈里混久了,名利欲望挣扎太多,碰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
好了,不啰嗦,来一块喝一杯!”
哗!
剧组主创齐齐仰脖,跟倒进嗓子眼里似的灌了一杯,情绪上头。
许非回到座位上,一个个又过来敬酒。
“没说的,以后你开戏尽管找我,多大的角色我都行!”
“哎哟,我活了半辈子,没想到还有意气风发的一天。小许,谢谢了。”
“哥哥,我都十五岁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许老师,您就是我的领路人,感谢您一辈子!”
刘贝不着四六的开始说胡话,葛尤把她挤一边去,也凑过来。他触动最深,最留恋,还有点迷茫。
“碰上你啊,也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葛尤摸着后脑勺,叹道:“我现在就怕离开胡同,自个就不会演戏了,战战兢兢。”
“好演员都要走这一遭,当一个角色成功了,就看你敢不敢突破自我,还是不断地重复这一类型。以前不聊过么,千万别把戏路锁死了,你潜力不止这点。”
“是是,我明白。”
葛尤顿了顿,道:“滕文骥导演有个片子找我,叫《黄河谣》,我还没拿主意。”
“《黄河谣》?给你的什么角色?”
许非没看过,但对滕文骥较了解,《刘海堡垒》导演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