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于是悲惨的狗崽子,成了第一个在赛中受伤被请下场的选手。
“阿渡大人,前些日子忘了说,您这届也被阎王大人邀为评委呢!”山猫毕恭毕敬道。
我怀疑它根本就不是忘记说,而是怕提前说了,木叶会让我给友情票,这才临时做些手脚,拖延到现在才来请我,以示比赛公正公开!
我默不作声,随着山猫坐上评委席。
阎王大人站起身,慷慨激昂道:“第三百四十一届美食大赛正式开始,由于前三百届比赛的成功举办,妖市的所有商户对此次比赛都非常期待,而且各位选手都是不远万里自发赶来参加的,这腔对世间佳肴的热爱实乃难得啊!”
话音刚落,底下的选手们就纷纷露出了死鱼眼的表情,并且窃窃私语——
妖甲:“我是被绑过来的,你呢?”
妖乙:“咦,那我还好,我是看有龙角才来的。”
妖丙:“我是说能减刑才来的呢!”
妖丁:“我是误打误撞进来的,碰巧被抓来凑数。”
某个不知道序号的妖怪:“唔,据说之前开了三百届?怎么没听说过?”
于是下面讨论的选手们,也兴致勃勃议论着,虽然感兴趣的点儿有点偏。
阎王大人听着这群选手们散发的不满,只能干咳一声,讪讪道:“第一道菜就是以‘月落竹间影’为主题的菜肴,食材身后的阁子里都有,各位请自行发挥。时间为三炷香,比赛就此开始!”
我原以为木叶会再做那道清爽可口的竹筒饭,但见他抄起鱼生,居然是换了个花样,难不成是怕我当评委,吃了同样的会腻歪,以至于不给他票?
不过这狐狸又该做的什么菜?
当然,下面做菜做得热火朝天,上面的评委也嗑瓜子聊天,还专谈了八卦。
我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只能喝了一小壶茶,肚里水胀胀的,几乎都要八成饱。
不知打哪来的无脸男道了句:“你们说,这阎王大人的龙角是哪来的?”
我竖起耳朵凑过去,插话道:“你们知道什么隐|情?”
文鸟道:“叽。你们难不成不晓得,阎王大人也是有正宫娘娘的?”
山猫补充:“啊?还有这等事?我就晓得他和前任辅佐官锦鲤大人有一腿。”
白泽道:“无知的小辈,阎王大人的正房,可是早几千年前就定下了,这可是在现世里都有记载的。”
腹黑的老板:“哦?还有记载?白泽,我怎么都不知道?你给我说说?”
白泽怒道:“你怎么阴魂不散?谁要说给你听!”
我道:“这会儿还打情骂俏吗?既然知情,何不说来听听?”
文鸟兴奋道:“叽。是呀!白泽大人,这可是一等一的秘密啊!”
白泽恼羞成怒道:“倒是从前听说,阎王大人一生下来就是当孤魂野鬼头目的料,那时候还没有鬼府,也像是现在这样,在各个山头划分地盘,那时候妖怪可不好惹,所以阎王大人要立足只能靠那些生性懦弱的鬼怪,结果一来二去……”
我和众评委异口同声道:“一来二去到底怎么嘛!”
坐在众妖之间的阎王大人表示压力好大,这样明目张胆说别人闲话,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白泽眼珠子咕噜转了一遭,喝口茶清清嗓子道:“一来二去,时间一长,自然就养不起手下了呀!”
阎王大人握拳掩唇:“咳!”
我与众妖又默契地无视掉阎王大人,继续问道:“可别说一句话掉三个包袱,继续啊!”
“就在此时,出现了一位非常有钱的小姐!她愿意花钱养活阎王大人的手下,并且献上龙角给阎王大人当礼物,不过条件是,必须和她成亲。这可高兴坏了又胖又丑的阎王大人,当下他就同意了!”
我腹诽:白泽,你知道阎王大人如今势力有多大吗?你真不怕他手伸长一点把你那山头也给攻略吗?除非你仰仗腹黑的老板,否则就是分分钟被逆袭的事情哦。
腹黑的老板仿佛听见我的心声,他遥遥朝我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我叹气,估计他又是使用了读心术。
白泽继续道:“可惜啊,就当阎王大人和小姐拜堂以后,那小姐便无影无踪了。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小姐其实是夜行女,只有在晚上才能看清别人的模样,白天就是一个瞎子,结果没料到传说中英伟神武的阎王大人又丑又胖,等到要洞房才反应过来,结果愤然离开’,这第二种嘛,则是‘小姐原想用龙角哄阎王大人拜堂,然后把阎王大人炖了煮火锅吃,结果没料到被他发现,险些被揍得命丧黄泉,这才惶惶逃离’,总之无论那种,都是让人始料未及的结果啊,所以说,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活的开心咯,丑一点胖一点也不用太在意,总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丑多胖的,不急于那一时来证明自己。”
“正是正是,白泽大人果然睿智!”
我和众评委恍然大悟,原来传说中的阎王夫人,还有着这样一遭怪诞的故事,不过真实情况到底是如何,阎王大人是死都不肯说了呢!
我们不约而同看了阎王大人一眼,表示深切慰问以及同情,阎王大人身上,忽然就插入了好几把羽毛箭,遍体鳞伤,可谓是会心一(几)击。
一场闲聊下来,选手们几乎都做好了菜肴,按照排序一个个端上来,不慌不忙。
清一色看过去,绝大多数都选择在盘子里摆几块竹子,表示贴切主题。
这次的评委都比较有水平,可以说是吃货里的状元。我不大会点评,只能跟风说个好还是不好,但是发现,凡是我点头说好的,刚下场都会被一把神秘的菜刀钉到脑子。
我猜想,这可能也是某种特异功能吧?索性就不去理这谜之菜刀事件。
等轮到木叶和狐狸的菜摆在我面前时,我就犯了难了。
因为情况比较复杂,这两道菜是他们直接错过其余评委,擅自摆在我面前要一较高下的,我没有其余好或者不好的借鉴,一下子也说不出的所以然,也不敢轻易下筷,这可是他们之间的生死之战啊。
木叶温柔道:“随意选吧,没事的。”
我见他如此善解人意,想着平时觉得他奸诈腹黑一定是我涉世未深,没看清楚,其实木叶是一个极其体贴的人啊!
他又笑道:“即使答案一定是狐狸君的比较难吃,它也是欣然接受的,毕竟,我对它,还是比较了解的。”
我绷紧脸,连一声干笑都笑不出来:“……”
狐狸也冷哼一声道:“你这样逼迫阿渡,算个什么样子?”
我又满怀期盼望了狐狸一眼。
它无奈道:“我啊,最见不得你为难的样子了!就随随便便选个我的好了,省的要这样麻烦!”
我憋了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我眼珠子咕噜转了一遭,盯在两道菜上:一道是鱼肉混竹笋,看不出做法,但清清亮亮,并不显得油腻。另一道是清蒸鲤鱼,但鱼被翻过来,破开的鱼腹内塞满了亮莹莹的碎豆腐加一些野菜,闻起来居然有着野花杂草的馨香,很是可口。
两道菜都各有各的好,这让我犯了难。只能这边夹一小筷子,那边夹一小筷子,再怎么人间美味,我怀揣心事,尝得都是食之无味。
我干咳一声道:“木叶面前这道做得甚好!”
见狐狸欲语还休的模样,我急忙补充:“当然,狐狸的也不错!”
就这样寥寥几句,又把局势拉回了平局。
我暗暗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利弊:如若狐狸取胜,那就是得遭到木叶的谜之报复。若是木叶取胜,狐狸非但打不过木叶,还更加委屈了,不行,我还是得照顾照顾狐狸。
于是我咬牙道:“可,狐狸面前的这道菜更好一些!”
狐狸眼里泛出两滴泪水,他看似喜极而泣道:“当……当真?”
我坚定道:“当真!”
只听得木叶笑了一声道:“果然好眼光,那道菜,正是我做的!”
我哑口无言:“这,这是怎么回事?”
狐狸解释道:“原来他早有预谋!我原先还想,这样调换一下菜正是能更好分辨出谁的菜肴比较美味,却没料到……”
此时此刻此景,我也只能干干笑两声。
于是第一回合,由于其他选手受伤,最后获胜的选手就是——木叶大人。
☆、第35章 【美食大赛-4】
我和木叶以及狐狸从妖市退回来,狐狸虽然闷闷不乐,却也没闹什么任性脾气,独自蹲在那简陋的厨房里琢磨下一道菜。可第二道题目还得次日清晨才送来,所以他也无所事事,只干等着。
由于春寒凛冽,等夜半时分,我就被从玻璃窗缝隙里钻入的凉风惊醒。我借着月光坐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好似之前做了一个似幻似真的梦靥。
我有些害怕,披上外袍打算下楼喝点什么。
刚走到厨房,却发现庭院里那简陋的厨房还亮着些微的灯光。
恐怕是狐狸君还未入睡?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忽然被一声轻唤吓到。
“阿渡?”
我转过身,可不就是满身酒气的狐狸嘛!
我问道:“你竟然还不睡吗?”
“有些心事。”
他难得正经答了一句,脸上带着若即若离的笑容,有点刻意的疏远。
我不解道:“被什么困扰了吗?”
“小丫头啊,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他眯起眼睛,迷离的酒气自鼻息溢出,仿佛几层浊雾,袅袅升腾。
我摇摇头:“没有过。那你喜欢的,是那个叫阿狐的人吗?”
狐狸君并没有束起长发,而是敞着胸膛,黑发凌乱散在肩膀上。
他半倚在庭院的木栏上,纤长的指尖挟着酒壶,可能是真的喝醉了,手上动作并不平稳,他轻微一抖,任凭酒水从壶口洒出,流淌了一地。
我觉得他好似还有后话,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就地坐下,静静欣赏狐狸君忧愁的面庞。
此时的狐狸君就像是被困入空城之中,可四面鸦雀无声,即使是一座困城,却完全可以来去自如。他可以从中逃离,也可以自我欺骗,说这还是一座被围守的城池。至于到底是困城,还是空城,全部取决于狐狸到底想不想逃。可他翘首以盼,似乎还在等待什么,即使知道是一场空幻也忍住不去相信吧?
狐狸君望着天上圆月,自言自语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才这么点大,和你一般高,甚至,和你一样……”
我听不懂他说的一样是哪种意思,是相貌一样,还是性格,抑或是年纪?但更可能的就是,狐狸认错人,把我当成替代品了吧?
“她当时就在这样的月夜下,双目赤红,身上到处都是血,不过不是她的血,而是死于她刀下的妖怪的血液。当时我就在想呀,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样纯真无暇的小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下杀心呢?”
我听得毛骨悚然,不太能理解妖怪们的审美,既然是这么可怕的人,那又为何会让狐狸苦苦寻找,苦苦爱慕呢?
狐狸望着我,一时间有些出神,轻声道:“但是等月夜褪去,她又变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甚至深夜里发生的种种可怕事件,她都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不知道是装的呢?还是另外一个她?但这让我更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哦不,是什么样的妖才会有这样恶毒的心肠呢?”
我心头一窒,总觉得狐狸的目光带着一丝胁迫,古古怪怪的,并不像那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了。
他露出两枚獠牙,眼露青光道:“到底是为什么呀……阿渡?你倒是告诉我呀,你们人类可不就是有情感吗,你一定能想明白的。唔,美味的样子,倒是让我忍不住了。不如让我,吃了你吧?”
我忍不住后退,他这才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低声哧哧笑了起来,好像在嘲笑我居然当真了。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索性也不去听那什么劳什子的爱情故事,八成是编排来搪塞我的,也就自己傻不拉唧的,会专心聆听。
我蹑手蹑脚走上楼,却没料到木叶冷不防站在台阶口,吓得险些要往下跌,还是他眼疾手快,紧紧拽住我的手腕。
他不悦道:“心急火燎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