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s市的海边也是一处旅游胜地，平日里很多游客会来这边看海，此时夜已深，周围寂静如许，除了他们俩也没有别人。
  今夜天空无星，只有一轮不算明亮的月色浅淡地挂在空中，暗浓的夜色下，宋言和梁语佳沿着海边的沙滩并肩行走，入夜的海风很大，还有些冷冽，梁语佳披着宋言脱下的西装外套，静静地踏在柔软绵密的沙路上。
  不远处有浪潮声阵阵传来，两人走了一段路，都沉默着没有开口，也似乎谁都没有意愿开口，只想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彼此并肩而行的宁静平和。
  “阿嚏！”
  一道不和谐的喷嚏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宋言转过眸，眼底有一抹担心：“冷么？”他伸手想揽住她的肩，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顿住了。
  梁语佳从包里拿出面巾纸擦了一下清涕，看到宋言的动作，她主动抬起他的手臂，然后钻到他的臂弯里，依靠着他身上的温度取暖。
  微微一笑，“这样就不冷了。”
  宋言眼神震动，身体也好像僵了一下，然后他也轻轻一笑，将手臂揽的更紧，抱住了怀中的娇躯。
  “宋言，很抱歉，我希望我们俩能永远都可以像现在这样，彼此像毫无间隙的好朋友，可以亲密地拥抱可以随意地谈天说地，在你的面前，我只需做最真实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如果你能答应，那就让我们一直这样继续相处下去好么？如果你不能答应……”
  “我当然不能答应！”宋言温声开口，但语意很坚决，“我怎么能在明明喜欢你的情形下只跟你做好朋友？语佳，不要把我想的太美好，我定力没那么强！”
  梁语佳似乎也意料到他会这样说，脸色没什么变化，“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回答的。所以……我们就只能连普通朋友也做不了了。”她说完，脸上扬起一抹微笑，笑的很美，很动人，却让宋言气恼不已。
  “你找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他早就知道她突然提出来海边看日出就是有些话要跟他说，他甚至能猜测到她会跟他说些什么，这一路来，他也忐忑地想过千万种可能，可结果还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一种！
  “是。”梁语佳坦然承认，“我今天下午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晚上在病房内说的也是真的。我很感谢你能喜欢这样的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求婚，她面色微红，幸好这里光线不明，他应该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她接着轻轻道：“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世不同于常人，我……无法再接受一段感情甚或婚姻，这一生，我不打算嫁人了，所以我拒绝你的求婚，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对不起！”她必须要跟他说清楚，把伤害他的程度减到最低。却不知，伤害就是伤害了，没有轻重之分。
  宋言转过身，目光深浓地看着她，夜色下他的眸极黑极亮，却又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缓慢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上一辈子受到的伤害和打击太大，让你今生不敢再奢望爱情和婚姻是么？”
  梁语佳惊异于他的理解能力，默默点了点头，“你能理解就好。”
  也许有的人可能会认为她矫情，可是她就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嗯，我理解。”宋言道，“但我不苟同！”
  “嗯？”她疑惑。
  “不管你上一世遭遇了什么，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语佳，我不敢说我就是个完美的男人或丈夫，但我会尽力做到最好，爱你，呵护你，宠你……”大概也是第一次说这样的情话，宋言的脸色微微羞窘，清咳一声，再道：“并且我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懂你内心的矛盾和挣扎，你暂时不接受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释开自己的心结，我的怀抱永远在这里……但我绝对无法接受你把我拒之千里！”最后一句，他说的很有一种恶狠狠的意味。
  梁语佳要说听了这段情意绵绵的情话一点感动都没有的话那也太假了，事实上，这是她活了两世听过的最美最动听的情话，可是她心底除了感动，还有很多的悲哀和伤感——悲哀的是她听到的太晚，错过了最美好的年华，因而只剩下伤感。
  她露出笑脸，眸中却忍不住润湿了，“宋言……”她有些哽咽地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轻轻地道：“何必呢？你会遇到很多很多比我好的女人，她们不会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也不会没有勇气去爱，你……”
  他突然捧着她的脸，倾身吻上了她的唇，阻断了她继续想说的话。
  这个吻绵长而温柔，梁语佳身体一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任他索取。
  宋言轻轻放开了她，深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挫败感，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语佳，你还不明白么？我只想要你，只要……眼前的这个你！”
  梁语佳浑身一震，瞪大眼看着他，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深情，那样的深情让她下意识地又想逃避了。
  “不！”她挣开他，神色有些慌乱起来。
  宋言眉头一蹙，伸手轻易地抓住了她，眼底有着一抹受伤，“上一世，你的婚姻，让你受伤这么深么？”
  梁语佳眼泪流了下来，没有回答他，可是她这副样子，比什么回答都更让宋言心痛！
  他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心痛的难以呼吸，从未有过的一种无力感袭卷他。
  梁语佳在他的怀中哭了很久，自从车祸重生之后，她哭过的次数很少，但是只有这一次，她是为了前世的自己而哭泣！她也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自己而哭，以后她不会再这样，为了那三年的婚姻，哀悼一次足够了！
  当她哭累了，头枕靠在宋言的肩膀上，两人就地坐在沙滩上，面对着黑幕下深沉平静的大海。
  宋言紧紧揽住她，两人依偎在一起，梁语佳开始轻轻讲诉着前世的自己，而宋言也讲述着自己在国外生活的二十多年岁月。
  时间就在平淡而温馨的话语中度过，他们时而轻笑，时而沉默，时而难过……说到最后，却都觉得那仿佛都是别人的故事，自己不过是个讲述者，并非经历者。
  当朝阳一点一点地送海平面上升起时，迎着金灿灿黄亮亮的光芒，宋言轻轻抬起梁语佳的下巴，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清澈的眸，“语佳，我知道你心底的伤痛，但我依然只选择爱你！如果你愿意，我们之前的那些订婚啊，假婚约之类的都算作过去了好么？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追求你，努力追求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让我们一切从新开始，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利益和谎言，只单纯的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这样好么？”
  她想，一定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温柔太醉人，或者这海边的日出之景太美好，亦或是他眼中湛亮的光芒太刺眼，所以某一刻，她隐约听到了自己心底说出了“好”，可，仅仅是那一个瞬间，她很快理智回归，轻柔地一笑，摇了摇头。
  宋言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梁语佳叹道：“我决定回梁家了！你知道，爷爷不喜欢你们宋家，他把你们宋家的人都看作是仇敌，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他这样认为的原因，但我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他老人家一定会反对到底的，到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伤害你乃至你们宋家的事！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我更加不愿意你为了我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她双眼紧紧地看着他，扬起一抹温柔清雅的笑，“所以，宋言，我们就在这里结束吧！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就只能当陌生人了。”
  宋言眸色一深，恼怒不已地盯着她，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心底的火气越来越旺，他忍不住低下头，重重地咬上她的唇——
  “呃！”她吃痛一呼，秀眉轻蹙，伸手捶打了他两下。
  宋言很快放开她，眼神恶狠狠，语气也恶狠狠地，“知道痛了？”
  梁语佳甩给他一个白眼，“废话！”咬人当然痛！
  宋言却笑了一下，“可是我这里……”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更痛！”
  梁语佳手指轻颤，掌心之下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她有些涩然地收回了手，“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说了啊，我从今天开始追求你，而你，不能拒绝一个想追你的男人！”
  “呵，我拒不拒绝又不是你说了算！”她也恼了，说了一夜还说不通这个固执的男人！
  “那我想不想追也不是你说的就算的！”他回击。
  她气极了，突然一下蹦起来，弹开了原本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宋言，你怎么这么固执？”
  宋言也跟着站起身来，要笑不笑的样子，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还是说，你不想被我追？那好，我也省事了，不如我们俩就从今天重新开始吧！”
  “什么重新开始？什么……喂，你这人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
  宋言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重新开始的意思就是，你——”他的手指指了指她，然后又指回自己，“我！我们俩现在开始是恋人，也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梁语佳惊讶地瞪大眼，“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说你拒绝我的追求，那我就权当你不想忍受那种被追求的日子，正好我也没什么追求女人的经验，所以，就直接从男女朋友开始吧！”
  “你……我……”她张口结舌了半天，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这男人一向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小，现在貌似又在跟她玩文字游戏了。不过俗话说，吃亏吃多了，她也变得精明了起来，眉头一扬，她字字清晰地道：“不，我拒绝你的追求，也就是说——我、不、答、应、你！谢谢！再见！”
  既然说不通，她转身就走，不想再面对他，反正她今天回去之后就会收拾东西搬回梁家，以后他们两不相见，看他还怎么缠她？
  宋言这一次却没有伸手拉住她，而是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就在她疑惑和担心地转过身看他怎么一回事时，他突然笑了，朝阳之下，清俊容颜上的那一抹笑意迷人万千，他身体慢慢向后退去，一步一步……
  海风吹来，吹起他白色衬衫鼓囊囊的，他双手平展，声音从风中传来：“梁语佳，说到底，你就是个胆小鬼！什么不敢爱不敢要婚姻，那都是骗人的！你只是不相信我对不对？不相信我们会幸福美好一生对不对？还是你对我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如果没有，那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会为我担心？”他每说一个字就朝后退一步，直到——
  他感觉到潮湿的海水扑打在他的脚边，然后他看到了梁语佳大惊失色的神情。
  “你要干什么？”梁语佳的声音极冷，目光紧紧地盯着宋言脚边的海水，可是她却没有动。
  宋言呵呵低笑，“我还能干什么？想要的女人她不答应我，作为一个男人，他多失败啊？还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
  “宋言！”梁语佳的面色微微一变，她的语气沉肃下来，“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没有玩！”宋言的神情无比的认真，他又向后退了一步，海水刚好冲过来，漫过了他的脚踝，“语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心意呢？我想了一夜，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证明我的真心，所以到最后，我想我只能用这种老套的办法来证明我对你的爱。”
  他再次退后一步，海水已经到了他的小腿。
  梁语佳忍不住前进一步，却又很快顿住身形，双手握成了拳，脸色彻底冷下来，“自己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是不值得别人去挽救的！”
  “是啊！”宋言还是在笑，“所以，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千万不必要觉得愧疚，也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更加不要时常想起我，你只要继续过你平乏孤单的一生就够了！”
  “……”梁语佳的脸色开始苍白了。
  “还有，语佳……”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一个浪潮突然冲过来，高高的浪花从头冲下，把宋言淋了个湿透，他的话语也因此打断。
  一边的梁语佳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急忙冲上前一把抓紧他，气急大骂：“你疯了么？很危险知不知道？”
  望着她怒火狂炽的明眸，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一把紧紧地拥她入怀，低低在她的耳边道：“我知道！所以，你不是来救我了么？”
  梁语佳听出他语气中的得意和喜悦，身体一僵，她反应过后气的站直身，双手紧握成拳，一下下全都招呼在他的身上！
  “你个混蛋！你个无赖！你个卑鄙无耻下……”
  “哎哎哎，好了，够了够了！”他连忙制止她越来越不像样的怒骂，眉眼之中皆是醉人的笑意，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我承认是我不好，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做了！我很惜命的好不好？”
  听到这她又来气了，“既然知道惜命干嘛还做那么无聊幼稚的事？”
  他浅浅一叹：“我不这样做，你会勇敢地冲到我身边来么？”
  低言浅语，温眸凝视，皆是诉不尽的深浓情意。
  ☆、第四章 不要命的秀恩爱
  旭阳初升，海天连接的地方一片明灿亮丽的色彩，他精致如画的眉目，温言软语的情话，映出这一刻美好如斑斓的画卷。
  梁语佳怔了又怔，抬起眸注视着他，“你刚才……只是故意戏耍我的？”语气中隐隐有咬牙的意味。
  宋言只是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只是想知道，你心底还是在乎我的……”
  梁语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想让他看出她心底的感觉，没好气地剜他一眼，“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我遭受危险而已，你不知道我是失去一次生命的人么？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倍加珍惜！你那样做，我当然会看不惯！这与我在不在乎你没有直接关系的好么？”
  “那也总比你无动于衷强吧。”宋言只是笑着，因为听出了她话语中有丝急切的辩解。
  “你……”他简直是可恶透顶！
  宋言揽住她，额头抵着她的，温柔诱哄，“答应我好么？”
  “答应……什么？”她气息有些乱，思路也有些乱，要命！这家伙温柔起来简直能蛊惑圣女！
  “让我们重新开始！”
  “不……”拒绝的话语被吻堵！
  “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一直亲到你答应为止！”
  “你这是无赖行径……唔！”她气吼，却再次被堵住。
  缠缠绵绵的吻了好久，他才放开她，两人气喘吁吁地凝望着，他湛黑的眸中溢满笑意，而她则是羞恼交加，那一副含嗔带怒的模样太美，简直勾去了他的三魂七魄。
  他痴痴地望着她，低喃：“语佳，不管未来我们会遇到什么，不要害怕，不要退怯，请你相信，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今天我们以吻起誓，以这日出、大海为证，好么？”
  梁语佳呆怔着，沉醉在那双温柔凝注的黑眸中，难以自拔，也……不太想自拔。
  她此时的心里很乱，无法决断，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的心告诉她——答应了吧，你也很喜欢他的不是么？何不试一试？
  但她的理智立刻冲上来——不要！你忘了你前一世的悲剧么？万一尝试之后的结果还是悲剧呢？这世间有多少对痴男怨女是可以在一起相伴一生的？生活不比爱情，它有太多的琐碎锋利的棱角需要去磨合，而有的人就是在这样日以继夜的磨合之中消耗完所有的爱情，到最后，只剩下“将就”和“忍耐”。
  她有三年的婚姻生活经历，她的心早已累的千疮百孔，她承认她很懦弱，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次，只想平淡安静地过完这一生，好好照顾好爸爸和韩良！
  仅此，足够。
  宋言耐心地等待着她，双眸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逃避，也不放过她细微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