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料之外救了他

  棺木庞大,马车上根本塞不下。仲雪伸手把那竹帘扯下来扔在地上,那么昂贵的东西被踏在足下,竟一点不觉怜惜。
  三春却看得暗叫可惜,那帘子看起来可值个百文吧,送给她多好啊。
  正为帘子叫屈呢,忽然听到树林中一声唿哨,瞬间十数个黑衣武士蹿了出来。戈、矛、戟、剑、弓、弩,数般武器齐齐攻向仲雪。
  八名武士举盾牌阻挡,仲雪也拔出佩剑。他的佩剑与别人不同,亮闪闪的透着丝丝寒气。三春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难道这就是青所说的,能削断铜剑的传说中的铁剑吗?
  待得这些人武功施展出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里随便一个都比她那三拳两脚不知好了多少。
  记得刚开始发现自己会武时是在一年前,她特意跑到青面前武动几下给他看,问他,“我现在所学的武艺,如果与人较量,不知结果如何?”
  青难得那天心情好没恼她,语重心长道:“以你现有的武艺,防身有余,与人争胜则不足。华夏之古,中原之大,藏龙卧虎,隐怪潜奇,正如山外有山,不可仰止,千万轻率不得,切记,切记。”
  那会儿她还以为他故意吓唬她,这会儿看来果是如此,一个贵族高官都能有这等武艺,那些宗师级的高士岂不更深不可测?
  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跟着比划两下,也是那些人忙于械斗无暇顾及这边,否则发出这等响动,早被人抓出来了。
  那个仲雪似也是个高手,以一敌五,丝毫不漏败相,黑衣武士见打不过,有人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撒了过去,顿时白雾弥漫,他大叫着捂住双眼,几个武士也不约而同大叫出声。
  三春猜测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石灰了,彼时武士最重节义,似这般无耻的偷袭情形,在各国都极不推崇的。尤其像这种撒石灰弄瞎人双眼的事,更是下流中的下流。她有心下去救,可想想自己这蹩脚的功夫对付人家,不觉脖子后有些发凉。忙按住头,趴在悠悠绿草间,以防被人发现。
  转瞬间八个武士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只剩下一个仲雪,手中铁剑胡乱挥舞着。
  几个偷袭的黑衣武士把棺材从马车上搬下来,有人问:“大人,这人怎么办?”
  “大王只要棺木,没说要人性命,撤吧。”
  “诺。”
  几人抬着棺材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一时间原本喧闹的树林只剩下仲雪一人还站着。
  三春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再出现,才从山坡上滑下来,她走到那男人面前伸手在他脸上晃了晃,却差点被宝剑斩到手。
  她惊叫一声,听到他冰冷地问:“你是何人?”
  “三春。”
  “三春?”他咀嚼两字,似在深想是否相识。
  三春忙道:“我是附近村民也,无意间路过此地。”
  “救我……。”他一手捂眼,那里隐隐渗出血来,显得甚为可怖。
  她知道附近的水源在哪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扛起他就往河边跑,直接头着地把他倒着按进水里。接着双手抓着他的两只脚晃来晃去,就好像在晃着一只破烂麻袋。
  据说被石灰弄伤后,在水中睁开眼睛,脸部泡在水面下,不断眨眼和转动眼球,可以使石灰离开眼睛。可书上说的是转动眼球,又没说转动身体吧?
  幸好这个看似尊贵的人被她搅弄的七荤八素之后,那一双伤眼也似乎缓解了不少。
  三春喘了口气,把他捞出来放置在地上,撕了一片里衣给他擦拭双眼。她的动作温柔之极,好像在擦拭最珍贵的玉瓶。
  一面擦,一面理所当然的盯着人家看。她发现这个仲雪远看亮如珠宝,近看愈发相貌不凡,即使眼不见物,那透入骨髓的优雅妩媚也一览无余。明净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沉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擦着擦着……忽然间,通过自己的手传到自己心上的是一阵微微的战栗。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瞬间侵袭,就好像这个人似曾相识。
  她不由摇摇头,为这种突然出现的感觉羞愧,人家长得好看点就觉得相熟,这也太没品了吧?
  仲雪能感到有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来回抚摩,传到他心上的,是千般怜爱,万种柔情。霎时一种早已消失多年的感觉,突然又在他心里泛起……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质子府被人打得受了重伤,也是这样一只手,也是这样的抚摩……
  他心中一颤,试图站起来,却被她狠狠按了下去,“别动。”
  他不禁思量,这人的力气可真大。因是感念她救了自己的双眼,刚才的粗鲁无礼,也就不跟她计较了。只道:“你缘何会在此地出现?”
  三春可不敢说自己躲在一边什么都看到了,忙笑道:“我是上山来采药的,刚一到驭马坡就听到打斗声,之后就救了你。”她很强调那个“救”字,就怕他万一想起什么会来个杀人灭口。
  “你刚才说叫什么?”
  “三春。”
  陌生的名字,应该不是那个人。他不禁暗嗤,自己是想那个人想的魔怔了吗?
  轻咳一声,吐出灌进肚里的水,哑声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三春很努力的想了想,然后报出一堆菜名。看着他逐渐抽搐的脸,她也很无奈自己的选择,谁让这会儿她很饿呢。
  仲雪现在也很饿,他若有吃的,还自己留着呢,谁会送给她?可惜眼睛受伤,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否则倒要瞧瞧这极品的人长什么样子。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这人很熟悉,说话的声音也和某个人相似。
  心中一动,伸手在怀里一摸出一块玉佩扔了过去,“日后若有事,便到魏国来,自有人相助。”
  三春接过去,小心的放在钱袋里,虽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重要性,不过看在钱袋里两年都没放过一个钱币的可怜模样上,就利用一下它吧。
  把他扶起来,头靠在粗大的树干上,让他稍事休息。过了一会儿,那些被驱散的武士也都逐渐回转来。
  这些武士一个个好似眼睛长在头顶上,直接奔向仲雪,连瞟都没瞟她。
  三春摸摸鼻子,只好退得远些。抬头望天,太阳已升起老高,她是不是还回村子里去了?
  生了一夜的气,这会儿气消了,也该回去了吧。转身往回路上走,走没几步,隐约听到那几人低低地说话。
  “君侯可觉那些刺客,会是哪国派来的?”
  仲雪沉吟片刻,“应是燕王叔琪。”
  普天之下除了他们三个,谁会对一具棺材感兴趣?燕王琪也不知在想什么,兄长的棺木也要拿回去收藏吗?这个未及弱冠的臭小子心思一直难捉摸,又阴阳怪气的,而且他下手太过狠毒,做事全凭喜好,无丝毫道义可言。
  对付季珣这样的伪君子还好说,而对付琪这样的,只能比他更无耻。且等着看,敢伤他的人,他定会十倍奉还。
  忽想起一事,“刚才那个女孩在哪儿?”
  “已经走了。”默了一下,“那不是个男孩吗?”
  是他的错觉?以为是个女子。
  “你等可看清她的长相?”
  几个武士摇头连称“没瞧见”,他们只根据走路姿势判断男女。大阔步走的是男的,走的袅袅婷婷的是女的。
  仲雪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要想见那个不知是女还是男的人,只能下次了。希望他们有缘,日后还能相见。
  被武士扶起来,喝一声,“回大梁——。”
  一武士道:“君侯私自外出,回去如何跟大王交待?”
  “本君还需要跟他交待吗?”冷哼一声,被搀扶着上了马车。
  魏国大王吗?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只剩个虚名。还有燕王叔琪,且等着瞧,他会叫他知道得罪他是个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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