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节

  白颖珊和乔宇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点头赞同,小杜笑道:“走吧。”
  “杀人的其实是我兄弟。”小杜说道:“我和他出生仅差了五分钟,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哥哥,他叫杜明,我叫杜方,从小孤苦无依,长在孤儿院,好不容易成人,十六年前,我们初出社会,终于离开孤儿院,生活得十分困难。这个时候我们遇上了何叔。”
  “何叔是四人中的哪一位?”乔宇问道。
  小杜的眼泪突然决堤,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大腿:“我有一件事情想先问个清楚明白,火化前还活着的那位年纪多大?叫什么名字?”
  白颖珊心里一咯噔,她和乔宇都看过四名受害者资料,只有一位姓何,“何大伟。”白颖珊无可奈何地说道:“火化前仍活着的就是他。”
  “啊!”小杜望天长啸一声,双眼已经通红,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都说好人好报,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么大的痛苦?老天爷哪里有公平可言,这个世道哪有公平可言,何叔,你死得好惨!”
  小杜悲中从来,悲凄地哭泣好久才缓过劲来,惹得出租车司机一直回头看,最后居然同样鼻子发酸,小杜直到下了出租车,仍在抽泣,好不容易押着他上了黄轩的车才停下,杜明背着吉它盒出现在这片区后就悄然消失,警方虽然一直查找但没下落,郑晓辉也一样。
  “我和哥离开孤儿院后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上了学。”小杜说道:“后来毕业了,我们想找到他报恩,中间见过两次面,他给我们的感觉是吃过苦,好不容易成功了,还依然保持着淳朴的作风,听说他热心于公益,每年有大笔支出用于慈善。”
  “我和哥哥视他为恩人,感恩是其一,敬他是其二。”小杜说道:“我哥本来是一名射箭运动员,后来因伤退役,我则学医,本想着事业有成后报答何叔,没想到他突然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他的家人说他有病,钱往外砸,已经失去理性,不由分说送他进来,硬诓他有病。”
  “这事儿之前倒有相似的。”黄轩说道:“有位富商被自己的家人送进精神病院,因为长期服用药物,真的得了精神疾病,看来这位何先生是这类事件的始祖。”
  小杜越发觉得难受:“他有仁心却被家人看作不正常,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遭受后来的事情。”
  “他并不是事件的核心,当时是出于保护另外一位病人的初衷才出手,结果被一起杀害。”白颖珊还记得这位何老先生扑过去的情景,在那位三十岁左右的病人遭受残杀时,他是第一个反应的,人的正义感根深蒂固,不枉你们敬重他。”
  “我们得知何叔被送进精神病院,好几次想进来看他,但何叔的家人严格控制外来客,我们并不在名单上,不能成事。”小杜说道:“当年的我们虽然心生疑惑,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成了有病,但也无可奈何,接下来,我哥继续他的射箭运动员生涯,我则继续上学。”
  “后来,你们得知死讯。”乔宇说道:“兄弟俩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虽然意外,但不得不接受现实,不过,我哥发现不太对劲。”小杜说道:“我们偷偷去了殡仪馆,发现康宁医院的院长神神秘秘地和停尸房的人说话,他们谈到钱,保密之类的事情,哥说何叔的事不简单,里面一定有事。”
  “就因为这一点,你毕业后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潜进了康宁医院?”白颖珊问道。
  “这一点?”小杜说道:“对我们来说,何叔是咱们的指路明灯,为我们惨淡的人生点了第一盏明灯,没有他的资助,我无法完成学业,没有他的鼓励,我们或许早就放弃人生。如果他的死有蹊跷,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没想到我干这一行,一干就是这么久。”小杜苦笑道:“在照顾病人的过程中,我把他们每一个人当成何叔,觉得自己在报恩,时间久了,当初的可惜都不算得什么,唯一可惜的是何叔的死并没有打开缺口,直到新院长决定将无钱续命的病人转移到旧楼进行治疗。”
  第1138章 最后一箭,血泪
  “是啊,后面的事情一清二楚了,因为闹鬼,我们来了,十年前何叔等四人的死亡真相一点点被扒开,驼背老头的出现让你心生警觉,开始盯上他,又在我身上装了监听器。”
  “你和同伴的交流很频繁,信息足够,我和大哥一经商量,就知道当年的事情院长逃不了关系。”小杜咬牙切齿道:“所以,先解决了院长,我和现院长的关系良好,所以知道郑院长的现状,下手并不难,那天你们进入杂物间,驼背的反应也很奇怪,我开始盯上他。”
  “你们走后,我跟踪了他一阵子,他显得十分不安,并且和一个人通了电话。”小杜说道:“电话里,他一直喃喃说十年前的事情恐怕要被人发现了,说自己也有份砸人,但自己不负主要责任之类的,我就知道,他有份,是凶手之一,马上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哥。”
  “先杀院长,再杀驼背,之后寻找与驼背电话的人,那个人是郑晓辉。”乔宇说道:“这个郑晓辉神龙见首不见尾,偏偏和驼背联系?”
  白颖珊一愣:“你是说,他们俩这些年其实一直联系,因为当年的事情。”
  “你还记得吧?当时一片混乱的时候,有人冲了进来,但是灯也恰好坏了,情况一片混乱,虽然郑晓辉是主犯,但不排除有人趁乱下手,而处理后事的则是郑院长。”乔宇说道:“驼背这么紧张,恐怕他也有份,死得不算冤。”
  小杜说道:“现在只剩下郑晓辉了,我们在找他,他必须死,但是……”
  “你哥的眼疾越来越严重。”黄轩冷言冷语道:“如果和郑晓辉正面对上,未必占据上风。”
  就在此时,黄轩的手机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们发现了郑晓辉的踪影,就在邻街的解放街。”
  燕南马上启动车子,一街之隔处,郑晓辉正戴着帽子,提着一袋水果步伐匆匆地往前走,他并不知道,身后一支利箭已经对准了他的后心窝,只是,就在发射的一刻,箭手的眼前一片模糊,杜明用力地摇摇头,自己这眼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前方,郑晓辉突然狐疑地停下脚步,方才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心烦气乱,手里的袋子偏偏在此时破开,里面的苹果梨散了一地,往四处骨碌碌地滚出去……
  郑晓辉弯腰拾起,就在他低头的一刻,身后嗖嗖作响,头顶一凉,只听得嗖地一声,一支箭打头顶擦过去,头皮一凉,发顶的头发已经消失不见,郑晓辉顾不得地上的水果,疯了一样抬脚便跑,迎面却撞上一人怀中,抬头一看,是两名陌生人!
  两名陌生人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架势,上前就一人抓住他的一只胳膊,郑晓辉突然暴躁不已,一头撞向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猝不及防,另一人说道:“你是不是郑晓辉,身份证在哪里?掏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郑晓辉连连后退,就在此时,身后又一根利箭射过来,前面两人晚了下,那箭却射偏了,没有穿过郑晓辉的后背心,偏离几分只是穿过郑晓辉的胳膊,箭尖刺破了皮肉,穿过骨头缝,大半截戳在外头,瞬间血流如注。
  杜明见射偏了,心中怒火升腾,重新架箭,突然,一个人扑过来,抱住了杜明的腰:“哥,住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小方。”杜明见到弟弟,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倒不是因为后悔或害怕,而是眼睛痛得不能自已,他不停地眨着眼睛,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那家伙是害死何叔的罪魁祸首,只差他了,弟弟,只差他了。”
  “哥,停手吧,当年的事情已经清楚了,现在郑晓辉跑不了了。”杜方激动道:“咱们现在干的事情和当年的郑晓辉有什么两样?”
  此时,郑晓辉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右臂鬼哭狼嚎,被两名警员架着上了警车,迅速送去最近的医院,此时,杜明抹去眼泪,突然觉得掌心灼热,鼻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杜方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你,你……”
  眼前越来越模糊,杜明不明就里:“我到底怎么了,怎么看不到了,药,我的药呢?!”
  杜明眼见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前方郑晓辉的影子就像蒙上一层水雾,弓抬起来,无论如何也瞄准不了焦点,他不禁怒喝一声:“该死,该死!”
  杜方压住他的手:“够了,哥,真的够了,你知道何叔是怎么死的么?他应该恨死了那样害死他的人,让他进精神病院真的成了精神病人的人,但是,我们现在正在变成他恨的那种人,哥,我求你,先收手,去看你的眼睛,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两行血泪从杜明的眼角滑落,白颖珊说道:“不行,他的眼疾必须送医院。”
  “等等。”燕南急声问道:“肖丽在哪里?你救的女人在哪里?”
  杜明嘴里迸出两个字,燕南突然明白了,转身便跑,不等众人跟过去便开车离开,听着车子的引擎声,黄轩无可奈何。
  再说燕南驱车到达那片居民楼,这才后悔刚才只听了两个字便心急过来,的确是这地方不假,但是这地方的地下室足有好几百间,是有名的地下室集中区,肖丽在哪一间?
  燕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间间寻过去,骂人的,推人的也不在少数,终于,当燕南敲响一间地下室的大门,嘴里喊着肖丽的名字,里面居然在传来了附和声:“燕南!”
  门上了锁,燕南退后几步,一脚踹过去,锁变了形,他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一拧,居然生生地将锁扯下来,门开了,肖丽怔怔地站在屋子中央,头顶的电灯泡悬来悬去,照得肖丽的脸格外地白,她双眼无神,看到燕南,反而说不出话来。
  燕南一个箭步过去,猛地将她抱在怀里,看到她头上的纱布,眼圈顿时红了:“终于找到你了,终于!”
  “燕,燕南,我没看错吧,”肖丽有些恍神:“真的是你?”
  第1139章 再重聚,自有办法
  “笨蛋,当然是我。”燕南搂紧肖丽:“你受苦了,伤怎么样了?不行,马上去医院。”
  “一点外伤没事,那家伙对我不错,成天好吃好喝着,虽然不说话,但是换药也很温柔。”肖丽还有打趣的兴致:“你干嘛,哭了?”
  燕南的头靠在肖丽的脖颈住,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液体落下,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淌,再感觉到燕南颤抖的身子,肖丽终于叹口气:“知道吗?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咱们俩刚刚开始就得结束,真他妈的不值,还活着太幸福了。”
  “嗯。”燕南一言不发,只是一动不动,肖丽打趣道:“别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泪腺这么发达?颖珊他们怎么样了?”
  燕南这才抬起头,怔怔地说道:“不知道,听到你的下落后我马上赶过来,根本没顾得上其它的事情,不过,人都找到了,前康宁医院的院长儿子郑晓辉是十年前四名病人惨死的元凶,一对双胞胎兄弟是凶手,那个小杜,你记得吗?”
  “小杜?!”肖丽着实有些意外,赶紧说道:“咱们别在这里耽搁了,走,快过去。”
  此时,杜明已经被转移到医院,他双眼流着血泪,弩已经被没收,这幅情况无论如何也逃不走,而郑晓辉也被送到同一家医院,需要将箭拔出来,当然,等待他的还有关于十年前案件的询问,事情可没完。
  杜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神情落寞,左右各站着一名警员,乔宇看着他的脸,无奈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杜方苦笑道:“因为你,我们的计划停止了,因为你们,我和大哥将面临牢狱之灾?这些根本不重要。”
  乔宇一怔:“那什么重要?”
  “心里的安稳最难得。”杜方说道:“我在精神病院的这些年,看着大部分病人因为病情加重而成为家庭负担被放弃,看着他们本来有恢复的希望却深陷泥潭,但他们虽然不清醒,但是恰好失去了感受痛苦的心,活在自己的世界,所以,心里的安稳最难得。”
  “我和大哥从杀人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安稳。”杜方说道:“泄愤之后的心情难以名状。”
  杜方的眼眶红了,乔宇无可奈何地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
  此时,急诊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面色沉重:“眼疾恐怕不足以这么严重,我们需要给病人进行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这还需要一点时间,没那么快得出结论。”
  “全面的身体检查?”杜方一怔:“您是说,我哥可能还有其它健康问题?”
  “凭我个人的经验来看,这个已经是百分百。”医生说道:“但我们要以医学的严谨进行判断,诸位请不要着急。”
  “怪不得他额心黑气弥重。”乔宇已有不好的预感:“恐怕是不治之症。”
  杜方颓然地坐下,此时,官晶晶带着警员赶过来,见气氛凝重,也顾不得许多:“我们找到了郑晓辉真正落脚的地方,这家伙在另外一个日租房里住,柜子里全是治疗焦躁症的药物,还有,墙上,镜子上贴满了郑院长被刺身亡的剪报,这家伙,自己父亲死了,还只顾着将自己藏起来,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为人莫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黄轩冷冷地说道:“只是现在这种局面,远比我们想像得惨烈。”
  燕南带着肖丽赶到医院,见到肖丽,白颖珊便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嘤嘤抽泣起来,肖丽无奈地说道:“傻丫头,我还好端端地活着,你哭什么嘛,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吓死人了,地上那么多血。”白颖珊说道:“失去踪影好几天,你让我们怎么想?”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嘛。”肖丽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家伙是个好人。”
  杜方弱弱地抬头,肖丽说道:“我当时被老董袭击,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将我带走,恐怕十年后进火化炉的人就是我了,这几天,他替我上药,买吃的喝的,一直好好照顾我。”
  现在这么一想,肖丽终于生出一丝后怕,推活人进火化炉,老董十年前干过的事,十年后一样能干!
  事情纷纷扰扰到了现在,似乎已经达到目的,黄轩等人终于能够好好地休息一番,为防万一,燕南押着肖丽去验伤,强行让她在医院住上几天,弄得肖丽哭笑不得,心里又暖暖地,肖丽有燕南照顾,其余人也放心离去,只是小杜,走不了了。
  因为涉嫌合谋杀人,被带到了警局,乔宇看着小杜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丝痛楚,喃喃道:“丫头,我觉得咱们这次干的事情……不那么痛快。”
  白颖珊何尝不是相同感觉,回到事务所后,三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黄轩双手撑在下巴上,突然打了一个寒蝉:“咱们似乎忘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吴晓辉患有精神疾病。”
  “只要认定这一点,十年前的事情他可以推脱给精神病,不用负法律责任。”白颖珊喃喃地说道:“咱们,帮了一个可以逃脱法律责任的家伙,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黄轩一脚踹向前方的茶几,郁闷不已:“该死,如果杜明已经身患绝症,就算由他解决了吴晓辉也不赖,想想惨死的四名受害人,啊!”
  一向淡定沉着的黄轩也失去了平静,茶几往前滑了好远才停下,黄轩愤怒不已,白颖珊颓然地低下头:“都怪我,我当时说服了杜方,但是,这样也让杜明的复仇没有顺利进行,这样的循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黄轩哥,我已经分不清了。”
  “淡定。”乔宇说道:“事情到了现在,我始终坚信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只是现在的结果出现了偏差,好人选择错误的方法走进了死胡同,坏人却因为精神疾病要从法律的意义上逃之夭夭,不过,事情可没有完。”
  乔宇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自有办法。”
  第1140章 以恶制恶,疯
  此时,杜方坐在审讯室,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官晶晶心烦意乱,偏好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郑晓辉的伤势不要紧,虽然会影响右胳膊将来的行动力,但无伤大雅,好端凋活着呢,这本是个好消息,但官晶晶高兴不起来。
  结束审讯,官晶晶步伐沉重地返回办公室,刚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呢,门“砰”地一声撞开了,乔宇冲进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商量件事。”
  乔宇附在官晶晶耳边一番耳语,官晶晶的眼神倏地变了,无须多加考虑,便扬声道:“好。”
  “谢谢。”乔宇转身离去,正好遇上被警员押着出来的杜方,他快步走上前,双眼凝视着杜方的眼睛:“恶人自有恶报,你信吗?”
  “现实与理想总是不一样。”杜方凄然一笑。
  “交给我。”乔宇淡淡地一笑:“你们有你们的办法,我也有自己的一套,走着瞧吧。”
  杜方一愣,乔宇已经转身而去,这一刻,杜方突然涌出一股浓烈的信任感,这感觉,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医院的病房里,郑晓辉躺在病床上,他已经赶走了好几名要替他打针的护士,时而咒骂,时而发怒将输液的管子拔出来,没有片刻安宁,门口的两名警员已经不厌其烦,此时,乔宇悄然靠近病房,掏出一张纸条给两人看看,他们便往左右移开,乔宇和白颖珊堂而皇之地进入房间。
  见到陌生的面孔,郑晓辉突然发作,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颖珊一个箭步过去,按住他的双手,反剪在一起,随后用胳膊压住,另一只手则按住他的身子,郑晓辉虽然疯狂,却奈不过一个练家子的力道,只有胡乱挣扎:“你们在做什么?”
  乔宇按住他的头,掏出一瓶长效黄牛眼泪,不由分说滴入他的左右双眼里,乔宇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送你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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