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姜蕙见状,坏笑一声。
  贺玉娇在旁笑道:“都是我娘叫嫂子吃得,说太瘦了对身体不好,如今嫂子的胃口大多了。”
  “莫不是有了?”姜蕙听着眼睛微微睁大。
  “还没呢。”姜瑜忙道,也看她一眼,“倒是你,你……”
  “我也还不曾,皇祖母说先调养好身子。”
  两个人正说着,沈寄柔来了,笑着行礼道:“见过王妃娘娘,贺夫人。”
  时隔多日,一个个都嫁人了。
  可原本她该是头一个的,沈寄柔暗道世事无常,她早前那么天真,还当有爹娘庇护,一辈子都是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呢,谁也帮不了她,唯有她自己了。
  “今日也是我与娘说的,要请你们聚一聚。”她请她们坐,“以后要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听起来有几分伤感。
  姜瑜笑道:“只要你肯,何时不能见呢?咱们都在京都啊。”
  沈寄柔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收敛了,叫丫环把印章拿来:“这回可是正式的了,你们瞧瞧可喜欢?”
  那些印章都是上好的玉,字也刻得漂亮。
  姜蕙惊叹:“都能拿去卖钱了呢!”
  正说着,胡氏,梁氏,还有姜琼,胡如兰也来了。
  两个姑娘看到印章,都喜欢得很,姜琼笑道:“沈姑娘的功夫一下子提高了呀!”她拿着印章转来转去的看,“真有意思,我看学这个比学琴棋书画有意思多了。”
  胡氏瞪她一眼:“又在胡说什么!”
  姜琼吐吐舌头。
  沈夫人也来了,与胡氏,梁氏互相见过,笑道:“我这女儿就挂念你们家姑娘呢。”
  沈寄柔过来问安,见丫环正在上茶,她竟亲自端了一盏与梁氏。
  胡氏奇怪,瞅了瞅梁氏。
  梁氏心里也有些异样,便是沈夫人都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但沈寄柔并未多话,见过之后便退了下去,与姜蕙她们在一处说笑。
  待到临走时,姜蕙与梁氏道:“宝儿想娘了,今儿正好跟着娘回去,一会儿她所用之物,我使人送过来,平时用不到的便还放在王府了,我想她了,还能见一见。”
  梁氏笑道:“这自然好。”
  宝儿摇着梁氏的胳膊:“阿娘,阿爹,哥哥可想我啦?”
  “自然了,你爹爹每天都要提一提的。”梁氏又看姜蕙,“说不知过得怎么样呢,今日知道姜家请了你们,早上就与我说,定要好好看看你,怕你瘦了,累了。”
  姜蕙听了有些难过,轻声一笑道:“阿爹总是这样,不如等过了端午,我请阿娘与阿爹过来玩玩。”
  梁氏摇头:“算了,见到你就好了。”她伸手拍拍姜蕙的手背,“还是跟以前一样,咱们又有何担心?”
  恐怕是怕穆戎不喜。
  姜蕙道:“殿下昨日去户部做事了,白日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冷清得很。”
  “哦?”梁氏惊讶,面上露出些许喜色,“如此说来,你们不去衡阳了?”
  原来还担心这个。
  姜蕙也不知怎么说:“暂时不去呢。”
  梁氏点点头。
  姜蕙又问起旁的人,梁氏道:“你姑姑恐怕要嫁人了。”
  “哦?找的谁家啊。”姜蕙还真好奇。
  胡氏插嘴道:“姓张的一家,早先前也是望族,后来家道中落了,如今有个孙子总算有些本事,在京都顺天府当差,生得不错,就是个鳏夫,妻子三年前去世的。”
  她说的顺溜,因是她找的,老夫人也算满意。
  毕竟姜秀的条件也不好,好歹张家还有些根底呢。
  这桩事成了,她也算扔了个包袱。
  “听起来倒也相配。”姜蕙提醒道,“只要人品好,其他的倒没什么。”
  “那要看你祖母呢,人品好的千多万多,旁的可能行?”胡氏摆摆手,“我懒得管了,便这么罢了。”又笑着看姜蕙,“阿蕙,你如今是娘娘了,定是结识不少皇亲国戚罢?”
  姜蕙笑笑:“也没怎么见。”
  胡氏看她对此有些冷淡,暗地里撇撇嘴,反正她一个女儿,一个儿子现在还小,只道:“我是为阿辞呢,你作为妹妹,也该留点儿心!”
  姜蕙奇怪,看向梁氏:“还没有合适的?”
  “没有。”梁氏道,“你祖父,祖母甚是看重。”
  那是嫡长孙,比起姜秀的相公,可不是一回事。
  几人说得几句,各自回去。
  却说两个丫环原本伺候着沈寄柔的,结果沈寄柔送完客人后,说见园子里花多,看了喜欢,要亲自剪一些回去插在花瓶里,两个丫环看她高兴,也轻松,只在外头等着,眼见她往里走了去,花木密密实实的,很快就淹没了她。
  一开始还未在意,等过了一会儿,喊了两声,沈寄柔也不答,她们连忙进去寻,却是人影都没有了。
  两个丫环慌慌张张的去禀告沈夫人,沈夫人大惊,使人四处找,发现这园子最深处居然有个不小的狗洞,那是通往外宅一处小巷子的,可见她那女儿是钻了狗洞出去了。
  沈夫人急得不得了,一边叮嘱他们不要走漏风声,一边吩咐出去暗自寻找,务必找沈寄柔找回来。
  而此时,沈寄柔已经到翰林院的门口了。
  她今日要见一个人,她有好些的话要与他说。
  如果不说出来,她不甘心。
  老天爷戏弄她,叫她大好一个姑娘落得如此境地,她哭过,恨过,痛苦过,甚至连命都曾抛弃,现在她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要为自己去勇敢一次。
  ☆、第75章
  傍晚散班,翰林院的人纷纷出来。
  只见门口有个姑娘。
  也不知为寻谁,翘首张望。
  有轻佻的想去调戏两句,可衙门之地,不敢忘形,好心的问两句,她又不说,只固执的立在那儿,好似等不到便不走,旁人看得会儿便觉无趣,又不见她容貌,逗留会儿便走了。
  眼见好些人从身边路过,还不见姜辞,沈寄柔有些着急。
  莫非他今日没有来?
  还是有事情耽搁了回家?
  她往后退了几步,手握在一起,要是再晚些,不知下人可会找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这次不成,以后也不知何时还有机会。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从门里走出来一人,穿了身湖色杭绸的夹袍,头戴同色方巾,走得不急不慢,很是从容,再看他的脸,修眉俊目,英气中又不失儒雅,她心头一跳,快步向前。
  看到一个姑娘急匆匆的过来,立在他跟前不动了,头上戴着帷帽,也不知是谁,姜辞怔了怔,正待要开口,却听见她娇俏的声音:“姜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你是……”姜辞满是疑惑。
  “我是沈寄柔。”
  竟然是她。
  难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往她身后看一眼:“你独自来的?”
  大姑娘家都注重规矩,别说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了。
  沈寄柔道:“是,我独自来的。”她顿一顿,怕姜辞顾忌,不肯与她单独说话,开门见山的道,“我今日来,只想告诉姜公子一声,若这世上还有我想嫁的,必是只有姜公子你一人了。”
  姜辞大吃一惊。
  他身后两个小厮也都张大了嘴。
  姑娘家,竟然敢私自说出嫁人的话,还是当街呢!两个小厮面面相觑。
  姜辞受到了不少的冲击,眼见门口还有人陆续走出来,他一把抓住她胳膊,往旁边一处小巷子走去。
  四月的天,微微的暖,他手上力道很大,抓得她有点疼。
  可沈寄柔嘴角却弯弯的,笑容好似从心里释放出来。
  那日,旁的公子眼见她掉在水里,为避嫌,没有谁愿意救她,只有他愿意,在水里,她不肯活,又是他说,他信她,鼓励她活下来,便是因这,她才能忘记羞辱,克服了软弱。
  此后,她便经常梦见他,一日日,好似对他有了很深的感情。
  可偏偏,只见过一面。
  她为有这种想法也曾羞愧过,然而,却又慢慢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因她做得没错。
  为何她不能喜欢他呢?
  这样一个坦坦荡荡,胸怀磊落的男人,没有谁会不喜欢。
  姜辞走到僻静处,才放开她:“沈姑娘,刚才的话我当没有听见,你这回私自出来……”
  他没说完,沈寄柔把头上帷帽摘掉,看着姜辞道:“外头曾传我在中秋节放河灯时被劫匪掠走,清白不保,那日又有人写诗侮辱我,可是这事儿是假的,劫匪只抓了我而已,不曾碰过我。我当日跳河,也是气不过,痛恨世人都不信我,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人活在世上,总不是十全十美的。”
  “我今年十六岁,从来不曾吃过苦头,想必这是老天看不过眼,叫我受些磨难。”
  她说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恨意,语气平平。
  姜辞却听得有些难受,毕竟这样的事落在一个姑娘身上,残酷些来说,兴许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沈姑娘,清者自清,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总有人会相信你的。”他安慰她。
  沈寄柔问:“姜公子说过你信我,如今还信吗?”
  傍晚的阳光沿着墙头洒下来,有些许落在她肩头,她微微侧着头,一双眼眸大而明净,好像山间的湖泊,不曾沾了一丝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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