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替我来宅斗 第76节

  孟弗将陛下的意思同刘长兰说了,顺便与他讨论了一下这文章怎么写才好,两人说到后来,刘长兰完全忘记自己原来的来意,这哪里是皇后,这简直就是他的知音啊!
  直到陛下要传膳了,他才猛地惊醒过来,赶紧请罪告退。
  陛下估计也是烦了他很久了,摆手让他滚了。
  刘长兰喜气洋洋地从紫宸殿里出来,从去年九月后,他有好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愉悦了。
  他心里想着自己回家该吃点什么才好,一抬头就看到魏钧安站在石阶下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老狐狸竟然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见到他从里面出来,魏钧安当即诶呀了一声,上前笑呵呵地阴阳怪气道:“刘大人,皇后娘娘的事你跟陛下说了?陛下是怎么说的?同意了吗?”
  刘长兰有些尴尬,他刚才在紫宸殿里不仅没让皇后娘娘离开紫宸殿,还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甚至都忘记陛下在生自己的气,如果不是陛下冷不丁地开口,他说不定会与皇后娘娘一直说到晚上。
  魏钧安盯着刘长兰的脸看了一会儿,问他:“刘大人,你这怎么不说话啊?”
  那些什么礼法早被刘长兰忘得一个字都不剩了,面对魏钧安的询问,他只能低头拱手说了句惭愧,随后又感慨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心善。”
  魏钧安是想要好好嘲笑一番刘长兰的,但对他此言倒是很同意,他点头道:“那确实。”
  紫宸殿中,心善的皇后娘娘与生了好一会儿闷气的陛下一同回到后殿准备用膳,她趁着宫人看不到,踮脚亲了亲李钺的唇角,对他说:“今日下午应当不会再有大臣来了。”
  李钺被哄得稍微开心些,他叹道:“朕可烦死他们了,一天天都没点正经事吗?再不行以后每天下朝了朕组织他们出去扫一个时辰大街吧,也是造福百姓了。”
  但对百官来说,皇后出现在前殿里与皇上一起召见官员,其实已经是一件很大的正事了。
  孟弗知道陛下只是随口说说,也没反驳,只是问他:“您刚才怎么把笔都给折断了?”
  陛下坐下,把孟弗拉到自己的腿上,对她道:“我在生气啊。”
  孟弗想了想,道:“您生气也不用折笔吧。”
  陛下理直气壮道:“这不是显得我非常生气吗?”
  他为了显示出自己压抑在心里的怒气,还特意用上了内力,使咔嚓声听起来格外的清脆响亮,当时刘长兰确实被吓得一哆嗦。
  孟弗:“……”
  她轻叹一口气,抬起手,只见那嫩黄色的袖子上被溅了好几个墨点,大大小小的像是开了一支墨色梅花,连胳膊上都溅了一些,衬得手臂格外白皙,刚才在前殿与刘长兰说话的时候,她还不得不小心些不让刘长兰看见。
  “您下回在折笔前可记得给我点提示。”孟弗说完放下袖子,起身向后头走去。
  李钺忙追上来问她:“阿弗生气啦?”
  孟弗能生什么气?她就是要去换一件衣服。
  只是没等她说话,陛下就在她脸颊重重亲了一口,孟弗立刻明白陛下这是在借机偷香,陛下亲完后眼睛亮晶晶地还问她:“还气吗?”
  孟弗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便顺着陛下的意思板着脸道:“还气!”
  “都是朕的错,是朕不好,”陛下一脸真诚地同孟弗道歉,不按套路出牌,道,“那朕来给阿弗换衣服吧。”
  孟弗心中暗暗叹气,陛下现在的演技就很差劲,那嘴角都上扬成什么样子了。
  这是在道歉还是在道喜?
  孟弗问他:“您不吃饭啦?”
  陛下厚着脸皮,贴在孟弗耳边:“想吃阿弗。”
  陛下说完再次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他可真是个好色的昏君!
  两人到内室胡闹一番,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草草用了午膳,便回到前殿继续处理奏折。
  下午果然如孟弗所说,再没有大臣来求见。
  百官们原本是坚决抗议皇后留在前殿当中,但几日下来竟是再也没人提这件事了,仿佛都同意了陛下的做法。
  偶尔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就会有官员一脸深沉地道:“皇上每日为国操劳,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应该多为陛下分忧,不能让皇上再烦心了。”
  同僚们纷纷点头道:“对啊对啊。”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素来和善,平易近人,与皇上乃是天作之合。”
  同僚们再次应道:“是啊是啊。”
  “所以皇上现在身体不舒服,不宜动气,我们是劝不动的,那皇后娘娘的确应该在前殿多陪陪皇上,好让陛下早日恢复。”
  同僚们也跟着赞成道:“应该的应该的。”
  少数的官员还在嘀咕这事是不合礼法规矩的,可现在也不敢说话了,他们感觉他们如果再抗议下去,好像是他们在无理取闹,不通人情,完全不在意皇上的身体似的。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那谁敢去接?
  而且,皇上如此喜欢皇后娘娘,他们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告他们一状,他们焉能讨得好去?
  皇后不就是在前殿里坐一坐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皇后娘娘说话那么好听,能让他们少挨陛下不少骂。
  这么一想,百官心里又释然不少,这多好啊!皇后娘娘她怎么没早点来啊!
  这朝中与后宫其实是差不多的,那些视祖宗规矩如性命的老顽固们根本待不了多久,早就被陛下剔除出去了。
  眼看着官员们对自己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孟弗观察了几日,觉得可以继续往里面加柴。
  于是,在熙和四年的七月初九,百官们早上来到宣政殿,他们赫然发现廷上多了一把凤首的椅子。
  百官们心中立即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离奇,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等看到高喜过来的时候,他们赶紧围上去向高喜问道:“高公公,这上面怎么多了把椅子?”
  高喜倒是直接说了实话,对他们道:“等会儿皇后娘娘会和皇上一起过来。”
  最前面的魏钧安下意识反驳道:“这怎么能行!皇后怎么能上朝来?”
  皇后在紫宸殿前殿陪着皇上一起召见官员就够荒唐了,现在还要到宣政殿听政,未免太过了吧?
  高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魏钧安道:“陛下这几日有多生气诸位大人又不是没看到,太医本来就叮嘱过陛下要少动肝火的,结果一到了朝上,根本就没人能劝得住皇上。”
  上个月江南水患,朝廷发下大量的赈灾粮款,却被当地官员贪污近半,还有人趁此机会故意抬高米价,官商勾结,套取赈灾粮款,陛下震怒,一连派出数位宣谕使互相监督彻查此事,将那些个贪官污吏连根拔除,不久后陛下拿到宣谕使传回来的奏疏,又发了顿火气,他在朝上每说出一个“杀”字,廷下的官员们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跟着凉一下。
  魏钧安皱了皱眉,这高公公是在嫌弃他们无能吗?可皇上那个脾气谁能劝得住?
  哦,皇后娘娘有时候确实是可以的。
  高喜将眼前几位官员的表情收入眼底,继续笑眯眯道:“况且娘娘只是过来陪着皇上,不会插手朝政的。”
  魏钧安有些心动,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同僚们,又问高喜:“真的吗?”
  高喜点了点头,高深莫测道:“如果诸位大人需要的话。”
  他们当然需要皇后不插手朝政!如果皇后坐在皇上身边不说话,那他们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她都在前殿里听政过了,现在到宣政殿来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只要她不干预朝政!
  魏钧安等人对视一眼,心下已有了思量,虽然皇后人是真的很不错,但家国大事终究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干涉的,若皇后要开口插手朝政,他们概不理会便是。
  就在此时,外头的宫人突然拉长声音道:“皇上、皇后驾到——”
  宣政殿内的百官纷纷跪下,口中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稍作停顿,又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弗随李钺一步一步踏上那石阶,去年夏天,她也曾在这里走过无数遍,但那时她是陛下。
  李钺忽然停下脚步,他握着孟弗的手,似有话说,高喜凑过来,问道:“皇上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李钺回头看了眼廷下百官,沉声道:“等明日便一起喊万岁吧。”
  跪在地上的官员们真没想到陛下是要说这个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要喊皇后万岁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们都要上奏皇上,皇后要造反了,但是这是皇上说的,那就没办法了。
  可是李钺心里很清楚,什么千岁万岁?史书上写的皇帝有那么多,他就没看到过有一个皇帝活过一百岁的。
  但还是同叫万岁,听起来更顺耳些。
  李钺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孟弗。
  金色日光照亮整个大殿,琉璃珠帘随风微微摇晃。
  孟弗握紧李钺的手,转头与他相视而笑。
  第76章
  宣政殿中,廷下百官各怀心思,廷上的皇帝皇后却颇为自在。
  一想到如今皇后也坐在上面看着他们,底下的官员们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其中有几位老大人确实是被孟弗出现在朝堂上这事吓得不轻,好在之前有所铺垫,才没倒在宣政殿中,今天的早朝得以顺利开始。而为了显示自己并不在意皇后在此,能够将她完全无视,百官们便努力装作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说话间还是忍不住想往上面瞟去一眼,想要知道皇后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诸位大人实在是多虑了,目前孟弗的确是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她只是垂眸淡淡看着廷下之人,任由他们争吵不停,任由陛下冷笑不断,也不作声,只默默打量他们。
  某些官员在从高喜口中得知皇后今日要来宣政殿陪陛下一起听政,心中其实是有几分期待的,也许以后他们在朝中不至于再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但现实却是给了他们迎头一击,皇后娘娘的确如高公公所说,丝毫没有要干预朝政的意思。
  他们在议事的间隙偶尔偷偷抬眼,见皇后娘娘坐在皇上身边,面容平和,不见喜怒,像是寺庙里供奉的一尊观音像,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众生的苦难与观音有何干?那百官的苦难与皇后又有何干?
  官员们低垂着脑袋听着陛下的数落,一时间不禁怀念在紫宸殿前殿里的时候,那时皇后总能开口帮忙劝一劝,皇上稍微气一会儿事情便过去了。
  虽然说他们在努力无视皇后,但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不是说好来劝着陛下别生气的吗?到底哪里劝了?难道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的吗?
  可众人心中也明白,皇后不开口也是有道理的,她只要开口,不管她是站在哪一方的,都算是在干政,少不得要遭到朝中同僚们的一顿口诛笔伐。
  如是几天下来,官员们倒是习惯皇后陪着皇上一起到宣政殿来听政,只是有点受不了在紫宸殿与宣政殿间的落差,他们越来越觉得皇后开口也许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魏钧安已纠结许久,他知道自己某些善于钻营的同僚已经开始上书请皇后开口,但他心中仍在犹豫,将其中利弊来来回回分析了好多遍,还是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来。
  他刚从紫宸殿中出来,明晃晃的日头高高悬在天上,放眼望去一片红墙绿树,只有寥寥几个宫人正拿着大大的笤帚在树下清扫落叶。
  魏钧安沿着白玉石阶缓缓走下,他也说不出原因来,每次在紫宸殿中见过皇后,他总会想起去年那倏忽而过的三个月,皇后的样子时常与那时候陛下的样子重合在一起,而每每这个时候,魏钧安都会想,怪不得皇上会娶皇后娘娘呢,可惜陛下的花期太短暂。
  通过在紫宸殿与在宣政殿的对比,皇后开口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至于弊端,其实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大,皇后早已脱离孟家,所以不存在任何外戚,陛下是明君圣主,虽很喜欢皇后,但也不至于为了皇后耽误国事,只是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帝皇后一起上朝的先例,这个头到底该不该开。
  不久后,紫宸殿中又出来一年轻人,正是户部侍郎陈先,他与魏钧安是有些拐着弯的姻亲关系,又有师徒之谊,见魏钧安站在白玉石阶下,神色有些古怪,陈先便快步走过来好奇问道:“魏大人,您想什么呢?”
  魏钧安看了陈先一眼,倒是不瞒他,直接道:“在想皇后。”
  陈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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