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结束后,他就躺下,睁开眼,变成了陌生人。
  本来就是陌生人,他确实不认识她。
  荀殷简单的清理了下,穿戴整齐,扔了张银票,银票悄无声息的落在魏紫发怔的肩头,又沿着那美好的曲线滑落。
  “我不会负责,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荀殷说完,推门离开。
  魏紫花容失色。
  荀素坐在东里间听红菱说话。
  “文东苑烧水的婆子说,要了一遍水,好像是姑娘要洗澡,我让人送了伤药,魏紫没经过事,居然坐在那里哭,哭了半天才告诉我舅爷走了。”
  荀素哼了声,“估计生我气呢,可也不想想,我不管他谁管他,难道由着他去找伎子!”
  这话红菱可不敢接,只能低着头,以她对舅爷的了解,八成还有后续。
  这后续很快来临。
  都不用下人打帘子,荀殷黑着脸迈入。
  “哟,把人大姑娘玩了就跑,还扔银票,你当人家是你那些脏兮兮的小伎子啊!”荀素先发制人,对荀殷喊道。
  “你说什么?”荀殷难以置信。
  “我问你把魏紫当什么?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自己看着办吧,拿回去当妾当姬随你的便。”
  荀殷只是冷笑,心却如坠冰窟。
  “阿珑告诉你的?”他问。
  呀,说漏嘴了!荀素只想着先发制人,却不料一张嘴就把玲珑给卖了。
  然而卖就卖了,你能把我怎么着?荀素在娘家娇惯,在夫家更娇惯,没理也能说出三分理,何况还认定自己有理。面对咄咄逼人的荀殷,她挺直脊梁,嘴硬道,“是又怎样?我问的,她敢不说!”
  “好,很好!”荀殷低声呢喃。
  “你好什么好?”荀素一头雾水。
  怎么能不好呢?
  要不是她,他哪来这风流一夜!
  他,得谢谢她。
  谢她多管闲事,谢她在自己溃不成军的世界兴风作浪!
  此时坐在槅扇里的宋姿,听着东里间传来的阵阵争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趣。”宋姿笑道。声音小的微不可闻。
  荀殷摔门而去,荀素鼻子一酸,又哭起来,“这个小孽障啊,你们看看他那什么态度,我可都是为了他呀!”
  宋姿起身下床,推开槅扇,款步来到荀素身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夫人,小心身体。”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儿子不省心,弟弟也是个神经病。”荀素感到人生灰暗。
  她的人生实在太顺遂了,这么点小事就灰暗了。
  可她终于找回了智商,觉得这事在外人面前不便多说,便对宋姿道,“方才见你晕了过去,现在好些了没?再回去躺躺吧。我没事了。”
  宋姿哭道,“夫人别骗我了,这些日子您待我如亲生女儿般好,我又怎会体会不到您的痛苦。这些事都不怨您啊,要怨便怨造化弄人,姻缘错乱吧……”
  “你说什么?”荀素睁大眼睛。
  宋姿脸色白了,急忙掩唇。
  “没,没说什么。”宋姿道。
  造化弄人,姻缘错乱,这八个字荀素听得清清楚楚,岂能让宋姿糊弄过去。她要炸毛了。
  宋姿掩面而泣,扑通一声给跪了。红菱急忙朝屋里的几个丫头使眼色,一众侍女急忙欠身退出。
  “给我把刚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荀素到底是世家出身,真发起威来,吓唬的人气势还是有的。
  宋姿似乎十分害怕,浑身抖若筛糠。
  “夫人饶命,我,我再也不敢瞎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里只有我跟你,说吧,没人会怪罪于你。”荀素的耐心快用光了。
  宋姿这才抬起惊惶如小鹿的眼睛,颤着嗓音道,“夫人不该告诉他事情是阿珑告诉您的,这太伤舅爷的心,毕竟……心有所属……”
  荀素懵了。
  什么心有所属,属谁,我怎么没看出来?
  再说,这跟他伤心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
  宋姿可怜巴巴瞅着她。
  荀素眨了眨眼睛。
  心念电转之间,她,似乎,懂了。
  “夫人,夫人,不好啦,夫人晕倒了!”屋里传来宋姿的尖叫。
  夫人晕倒,那还得了,比挖了老爷心头肉还严重。
  简府上下乱成一团。
  半个时辰后,大夫扎完针,又开了凝神去火的方子,下人拿了就去熬药。
  荀素额角贴着两块膏药,两眼直愣愣的瞅着前面,没有焦点。
  玲珑问红菱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菱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说舅爷与夫人吵了一架。
  众人顿时了然,以夫人的性子,没占着上风,还真能气晕。
  简珩让人撤了屋里一盆冰,就算去火也不用这么个冻法啊。
  “娘,别生气了,舅舅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祖父还被他气吐血过。”他说。
  听见儿子的声音,荀素这才有了反应,扁着嘴愣愣瞅着简珩,一把抱住他,“作孽啊,我苦命的儿……”
  简珩满脸窘迫,急忙摆摆手,让下人都退下。
  “夫人,擦把脸吧,不然眼睛会痛。”玲珑绞了温热的湿帕子,就要伺候荀素。
  荀素吓了一跳,视玲珑如妖魔,夺下帕子一把抽玲珑脸上。
  “出去,你给我出去!”荀素厉声道。
  简珩起身将玲珑护在后面,拧紧了眉,“娘,又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打阿珑!
  简珩痛心疾首。
  看把儿子心疼的!倘若再打一下,是不是要把老娘吃了?荀素闷不吭声躺回床上,翻身朝里。
  整个简府也随之变得压抑无比,仿佛有千斤沉重的乌云悬在上空,持续不散。
  玲珑心地宽和,即使夫人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待自己还不如宋姿,自己也不曾对她有半句怨言。
  毕竟,她是养活自己的夫人,还是简珩的母亲啊。
  可玲珑不明白这次因为什么?
  竟要当着下人和简珩的面,将湿帕子抽在她脸上,如同浸了水的小鞭子,打的不只是她的脸,还有她的心。
  玲珑捂着脸,泪珠不停在眼眶晃动,对夫人施了一礼,哭着跑了出去。
  简珩转身去追。
  “珩儿,你若追她,便当没我这个娘。”荀素哭道。
  “娘,您那一下,还不如抽在我脸上呢?您嫁入简氏,祖母还在这里的时候,可曾碰过你一指头,给你立过一天规矩?没有吧,因为祖母知道她的儿子把你当成眼珠子,你疼一下,她的儿子就疼十下,折磨的痛苦的都是她的儿子。”他越说越难过,黑眸中的水光也深深的刺痛了荀素,只听他继续道,“下回,您要是有火没处撒就对着我吧,打死了,这条命权当还给你,可你打她,我便生不如死。”
  说完,简珩就追了出去。
  三个时辰后,红菱战战兢兢回到上房回话。
  “夫人,少爷果然追到玲珑阁,奴婢不敢进去,守在外面看了会,少爷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后来……后来又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荀素听得浑身发抖。
  一连两天,荀素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就连老爷也遭受池鱼之灾,被赶去书房。
  只有宋姿,衣不解带的伺候左右。
  荀素渐渐冷静下来,让人打听荀殷的去向,原来还未离开雁安。
  无凭无据,简珩又护着那小狐狸精,荀素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也不会有人信。
  那她只有亲手逼小狐狸精现出原形。
  想到这里,荀素已经说不出嘴里是什么味儿了。
  十几年,就是养只小狗也有感情了,可她竟养了只白眼狼。
  祸害了珩儿,好在珩儿脑子好使,荀素认为,只要过了冲动的年纪,玲珑就休想再拿捏他。
  千算万算竟不成想,自己的弟弟也搭了进去!
  弟弟本就是命苦之人,哪里经得起这种感情游戏!!
  长辈毕竟是长辈,玲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一直躲在玲珑阁。她还是去了上房,忐忑不安的给荀素请安。
  红娟大气都不敢喘,步步紧跟,唯恐又有什么东西砸来。再砸到玲珑身上,第一个接受少爷雷霆震怒的人,妥妥的是自己。
  过了老半天,帘子后头才露出红菱那张小巧的瓜子脸,“夫人叫你进来。”
  玲珑应诺,红娟抢在她前头进去。
  荀素冷笑了声,你还有空给我请安,把我儿子拘在玲珑阁两天两夜,怎么就没给你榨干净?!
  她是气糊涂了,只想着隔开如胶似漆的小夫妻俩,也不想想,夫君去妻子那里过夜,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玲珑平白受了这么大委屈,于情于理,简珩都得过去。
  难道要下人在心里议论玲珑挨了婆婆打,还要被夫君冷落?
  “过来坐吧。”荀素不咸不淡道,又朝红菱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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