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90|5.22
  莫琮大吃一惊,停住脚步,转头看她:“什么?你不是跟盖瑞……你怎么会……邓安……什么?!”她再也没想到颜子真的沉默是为了这个,那岂止是吃惊,直接就是惊吓,一时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颜子真极少见到莫琮这么失措的表情和零乱的言语,竟忍不住被弄得有点心虚似的,一时接不上话,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莫琮才组织起正常语言:“你对邓安什么什么感觉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
  邓安?邓安?!
  虽然她在哈尔滨冰雪大世界那天晚上对着邓安说过:幸亏颜子真选择的是盖瑞而不是你。那也是因为她敏感地感觉到邓安对颜子真的某些不同,但是她很明白颜子真对邓安是无感的,说那句话其实有点警示邓安的意思:别撩拨颜子真。
  为什么她确信颜子真对邓安无感?因为颜子真几年来偶尔提到邓安一直表现出来的是对邓安的嘲弄和些微的厌恶,又不是那种频频提起,而是的的确确生活中没有邓安的空间——她连提都很少提到他。
  可是颜子真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颜子真对邓安的感觉不同?
  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在邓安家里时的颜子真,心中“咯噔”一声。
  颜子真看到她的神情便明白了,赶紧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也有点关系,但,不是因为那个。哎呀,你听我说。”
  莫琮吸一口气,摊摊手,便听她说。颜子真又呆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说:“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也不是突然有的,就渐渐的一点一点的也是隐隐约约的,之前偶尔会有些别扭和不自在,不过一会儿就消失了,前阵子就一直都不自在,然后……唉,然后……我看到他的眼神,就……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莫琮静静地听着,问她:“很久了吗?”
  颜子真有些茫然:“不知道,仔细想想,好像从青乡回来,觉得他和我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后来……”因为有了一个只有他和自己知道的秘密,而他一反常态温和安慰劝解她,于是就好像对他不再那么反感。再后来,又闹翻……又合好……,颜子真突然想,怎么想起来觉得挺幼稚的啊?而从前她向来对他的言行举止无视到彻底,一时气到马上就会想:这有什么好气的?
  颜子真没有再说下去,莫琮也没再追问,青乡的事之前莫琮并不知道,是直到颜子真出了事,之后她才知道前因后果。
  两个人静静地走了很久,都没吃中饭,都不觉得饿,然后莫琮问她:“那盖瑞呢?”
  颜子真微微松了一口气,答她:“莫琮,你了解我的,我没有这么快。”
  我没有这么快就能收拾心情重整河山,我就算对邓跃的爱没有山高海深,也是一心一意了那么多年,要真正地把那些年的痕迹淡忘,我没有这么快。
  莫琮飞快地说:“对不起。”
  颜子真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莫琮叹了口气:“我还是有点小人之心。子真,我想我喜欢盖瑞。”
  颜子真倒真的吃了一惊,她张大嘴,一时呆住,连脚步都停住了。她刚才其实是想问莫琮是不是喜欢盖瑞,只是此际关系实在复杂,一旦问出口,莫琮难免会觉得她是为她而放弃盖瑞,当然这种担心在以后的事实面前肯定会自然消失,但是颜子真就是不愿意,因为如果这样,他们就很难开始得自然,也许更会因此走得艰难。所以颜子真其实挺后悔当所有人都有所误会时,她没有跟莫琮解释。可是当时也没有办法解释啊。
  这是她刚才纠结的原因。
  莫琮却误会了,她以为颜子真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心事,所以吃惊成这样,笑了一笑,却接着说:“可是瞎子也看得出来,盖瑞喜欢你。子真,盖瑞比邓安适合你,他比较简单,大大咧咧得来又很体贴,又有才华又随和聪明,和你是最适合的。邓安的历史,太丰富了。”
  “最重要是,你们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盖瑞让你笑。”
  莫琮认真地说。
  她看着颜子真,接着说:“还有,你能说,你之前,完全没有过和盖瑞发展下去的想法?”
  颜子真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坦白说:“老实说,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些。真的。我可能逃避的想法要多一些,或者说,并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就找新恋情。虽然总是说忘掉前一段感情的最好的办法是接受一段新感情,可是我觉得这样对后一段恋情未免太不公平。”
  “但是你说得对,我和盖瑞在一起时很开心,我想如果,我是说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和他这么相处下去或许会有可能在一起,谁知道呢?但到现在为止,我和他真还只是好朋友的阶段。”
  莫琮怔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想,盖瑞未必如你所想。”
  颜子真笑了一笑:“你知道上次我见到盖瑞之前,已经有多久没有联系了吗?一个月。我和盖瑞的联系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紧密,日常见面也并不频繁,之前就这样。事实上,他认识邓安兄弟俩,他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一开始偶遇,他见到我低沉,他想让我振作起来,因为他的友善和热情,所以他逗我笑,赞美我,鼓励我,像个热情善良的大男孩一样。当然,他应该是有一点对我的好感,但我想更多的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关心。如果他真的爱上我,你觉得到现在我们的相处模式还会是这样的吗?”
  颜子真诚恳地看着莫琮:“如果盖瑞真的未必如我所想,那么依他直率坦白的性格,我怎么可能会连他什么时候回的中国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一回国就来找我?”
  莫琮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低声说:“子真,我还是觉得盖瑞对你是不一样的。”
  颜子真索性清心直说:“你错了,我们一起在优民居认识,他的摄像机就是他的眼睛,你不是也看到他拍的照片,哪里有分你我?不,其实那张照片,他拍出的你,是连你的内心都拍出来了,我不相信你看到的时候不吃惊。而我虽然在镜头前面,却只是寻常欢喜。莫琮,一开始是你烦他,后来是你心动,所以你反而矜持收敛。对不对?你总是这样。但是哪一次出去玩,盖瑞是只和我去的?就算后来我和他近了一些,也是因为你自己走远了去。”
  莫琮不语。
  颜子真自言自语:“因为全世界都以为,盖瑞和我在一起了。因为我是个蠢货,我竟然没发现你的心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解释那不是真的。”
  莫琮再次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说:“你不应该……”
  颜子真打断她:“感情有什么应不应该?只要不伤害其他人,就没有不应该。”
  她说得爽脆,却也再清楚不过,她和邓安,不可能。邓安是邓跃的哥哥,无论是不是亲兄弟,两人都一起长大,邓跃对邓安的友爱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邓安对邓跃也一如亲兄长,她再次提醒自己。事实上此际说出来,也只是想让莫琮清楚,她和盖瑞没什么。
  她看了看莫琮的神色,补充了一句:“我其实,也没有想过要怎么样。”
  邓安和邓跃的友爱,莫琮是很清楚的,她叹了口气:“其实邓安人真挺不错。”她也不是没眼睛,颜子真崩溃的那几天,邓安的焦急难过,他望向颜子真的眼神,几乎可以用痛惜不甘来形容。那不像是对一个普通朋友的神情。为什么会不甘?她不明白。但是她清楚地看到邓安的温柔守护,那种温柔关心,真是不一样。她和邓安颇有几次交集,她也敏锐地看出,邓安对人的热情、玩笑,都是表面,很容易让人误会,用以掩饰他骨子里的淡漠和疏离,他仿佛不愿意与人真正接近。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她从未见过邓安当年作为花花公子花红柳绿的时候,想必那个时候应是盛况空前吧。
  颜子真笑了笑:“你放心,我也就只是说说罢了,……他,未必肯呢。”
  莫琮却又怒:“他凭什么不肯?”
  颜子真开玩笑:“凭他是邓安呀。”
  如果说一开始颜子真没注意,现在回忆起来却又历历在目,邓安一直在尽量疏远她,或者说,维持常态。在哈尔滨,除了滑雪那次,几乎全程都微笑旁观;几次偶遇,他也跟从前毫无异样,说笑自如;他从未主动出现过在她面前,似乎也从未注意到她最近对他的回避。如果不是她在他家的经历,如果不是那天他的眼神,如果不是这些那些异样的丝丝积累,颜子真完全不会想到他们俩人会出现这一天。
  但这也说明了,邓安并不想和她有这一天。
  这倒是好,异曲同工,心有灵犀。
  ☆、91|5.22
  颜子真是个成年女子,又谈过一次恋爱,控制情愫并不像初恋的少女那样艰难纠结、无法自拔,她很快收敛好私人情绪,专心忙碌于自己的工作,除了网店的生意,还要为正在写作的新书查看各种书籍资料,另外上次赵意提的建议也已经定了策划发过来,她开始写《二月初一》的剧本。当然一边也要同时阅读国外的一些优秀剧本进行学习,赵意也为她介绍了一位圈内资深的编剧带她。
  每天傍晚还要坚持进行两个小时的锻炼,跑步或者瑜伽,最近正在考虑拳击。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过得非常的忙碌和充实,而因为忙碌的都是她喜欢的事情,反而更加显得她容光焕发,行走带风。照卓谦的说法是:谁说女人只能靠爱情滋润,各位请来观看我家表姐。
  卫音希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大学生活:上课、学习、创作、玩耍。除了给杂志交的漫画稿之外,她开始画一些有趣的小漫画故事,其实应该是属于改写,把原来的故事顽皮地画成另外的结局,就是所谓的神转折。
  这是因为有一次她在图书馆看到一本别人随手放错位置的《世说新语》,这本《世说新语》是新版本,似乎是给小孩看的,不是正经古朴的封面,反有些童趣的线条画。因为颜子真建议她多看书,她就好奇看了几页,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概觉得有意思,就在图书馆挑了一个小故事开始随手画,画完之后觉得有趣好玩,索性就借了出去,天天有空了就画几张。因为只是随手画着玩当练手,完全没有压力,画得随意又轻松,有几个故事因为并没有看懂,就按着自己理解的画,反倒有一种故意曲解的意趣。
  有次温公子问她除了画杂志还有没有画别的,卫音希正画得高兴,就传过去给温公子看。
  温公子看了当然知道她是真没看懂,忍不住笑,揶揄她:“卫音希,你真是给我丢脸。”
  卫音希现在和温公子相处很融洽自然,还多了一份亲昵,闻言就做个鬼脸:“教不严,师之惰。”补一句:“你可没说过收我为徒,所以虽然我心里当你是师,那也不作数的。”意思是这个“师之惰”说的可不是你,委婉得来又狡黠。
  温公子大笑,心里倒是欢喜,卫音希有灵气,但是之前太过内向拘谨,以至于温公子对她说话都要斟酌一会,生怕伤了少女的自尊心,这一点与当初的颜子真颇异曲同工。当然难度要比颜子真低很多,到底他家里另有一个小小少女,不知几古灵精怪,那可比卫音希难对付多了。现在见她随意多了,自然觉得高兴又轻松。因觉得这几份漫画活泼有趣,有次在qq上碰到颜子真,聊了几句后,就传了一份给颜子真,赞:“你这个外行看看,是不是很有趣?出乎意料得很。”
  颜子真便仔细地看过去,看到结尾不禁失笑,心想这个小小文盲当真叫人好笑,可是真觉得好,就传给莫琮看,问她:“你觉得好不好看有不有趣?有没有市场?”
  莫琮知道她一向是爱弟成狂,如今更是爱妹成痴,深觉这真是独生子女的不知天高地厚,因正忙碌,连嘲笑都懒得嘲笑,翻一个白眼,收下不提。
  到了空闲下来却也并不忘了老友托付,打开图片看起来。莫琮并不是很懂漫画,她能看的也就是有没有新意、是不是有趣,然后判断有没有市场,当然判断有没有市场这种事并非她一个人决定。看了两个小故事,也看这画画得真是有几分童趣,但又并不是给儿童看的,挺别致的,兴许还真能做一做,就想着去找了行内人再看看,能不能出版。
  这却不是温公子的初衷了,对于温公子来说,只是觉得意趣到位,但到底随手画,技巧和画技有些粗糙随意,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反而更显灵气。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的技巧圆熟了,某些可贵的东西也就慢慢消失了。
  这边的颜子真却看着漫画陷入沉思。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总浮现出在吉林时卫音希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不自觉的微笑。是的,在吉林时。
  作为一个写言情也谈过恋爱的女作者,颜子真很明白这代表什么。
  毫无疑问温公子谢昱文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英俊儒雅、才华横溢、温和得来又不失男人的决断,再加上不到三十就事业非常成功的洒脱自信,哪里是学校里的毛头小伙子能比得了的,这正是大学女生最容易爱慕的人选啊。
  更何况他所擅长的正是卫音希最爱的漫画!偶像界的人物!偏偏又是亦师亦友、细致平等的关系,这些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女生来说,简直必杀。
  颜子真有些发愁。
  她家卓谦那傻小子什么也不知道呢,还一门心思默默地追求着卫音希呢,颜子真深深鄙视卓谦的进度,也没看出来这小子是个害羞的人啊,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摆明车马,也太含蓄过头了吧。是不是要告诉他一声?那可是她的亲亲小表弟,从小抱大的,她还记得三个月的卓谦咧着没有牙齿的嘴在她怀里笑得淌口水的可爱傻样儿呢,虽然卫音希很好,可是卓谦也一点点都绝对不能被伤害。
  可是也不知道温公子怎么想啊,卫音希在颜子真心里自然是完美的妹妹,可是颜子真也不是自恋成狂的人,温公子如此人才,也许并没有这个心思,那么如果他们无疾而终,卫音希很快醒悟过来,那卓谦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吧?
  真纠结。
  颜子真觉得自己操心得头发都要白了。不是不知道自己多余的,可是怎么能够不想呢!
  她想了又想,抓抓头发,索性拉开qq,看到王夏夏的头像亮着,就问:“在不在?”
  王夏夏秒复:“在!”
  颜子真很直接地就问:“那个,我要问个问题,就是你小叔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红颜知己啊?”
  等了好一会儿,王夏夏没有回。
  颜子真和王夏夏在宏村那会儿就已经交换了qq,两人交流不多,偶尔也有问候闲聊。不过自从吉林偶遇回来之后,王夏夏见识到颜子真的活泼狡黠之后可能觉得合胃口,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都要q图给她共享并评论一会儿,年龄相差虽大,两个人的交情倒是厚了不少,所以颜子真才会直截了当地问私人问题。
  她再等了一会儿,对话框里仍然没有回复。
  颜子真不知道这个问题触及了什么,不过她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忽然就“biu”一下打了个激灵,惊悚地看着对话框。
  她第一次觉得不能问邓跃真是不方便。
  又等了一会,王夏夏终于回了过来:“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颜子真松了口气:“就是很好奇呢,温公子这么优秀,不知道女朋友会是怎样的人。”
  王夏夏送过来一个笑脸:“他要求太高了,这个世界上的凡人达不到他的要求,你知道,所谓艺术家,就是不走寻常路,特别烦人。”
  颜子真也回了一个笑脸:“真俗。”
  然后就看到王夏夏漫不经心地发过来一句话:“颜子真,卫音希没戏。”
  颜子真傻在那里。
  这这这、这真是一个鬼灵精一样的女孩子啊。卫音希跟她比,简直分分钟被秒杀。
  可是同时,她知道自己没有误会,卫音希的表现虽然隐晦,但也并非只有颜子真一个人看到。
  说完这句话,王夏夏便没有再说话,一会儿她的头像边上挂上一个耳机,示意她正在听歌了,歌名也很妙:“暗恋”。
  颜子真喷。
  照理颜子真会有一点不忿,但不知为什么她从王夏夏这短短几句回复中竟感觉到一点哀伤。也不知是为谁。因此她并不觉得这个“暗恋”是嘲讽卫音希,仿佛,另有乾坤。
  颜子真认真地回了一句:“王夏夏,谢谢。”
  王夏夏再次秒复,一个破碎的心。qq图案的设计者真是天才。
  颜子真哭笑不得。
  结果温公子谢昱文当天晚上就接到一个炸弹。他每天晚上会工作到零点,然后吃一份小夜宵,再做些健身就睡觉。那份小夜宵有时候自备,有时候就是同住的侄女王夏夏晚自习放学买回来。
  当天晚上是王夏夏带回来的一个精美的小蛋糕,谢昱文一口咬进去,立马喷了一地。
  谁这么恶作剧,在蛋糕中心放一大块榴莲,然后用鲜奶和巧克力密密抹实,竟完全闻不出来。
  谢昱文不吃榴莲,完全、一点也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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