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俞谨白道:“那是因为你们以前没犯过这么大的错。快说,知错了么?”
  “知错了。”“知错了。”
  “错哪了?”
  “不该不让张老先生进来。”
  “还有呢。”俞谨白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阿五战战兢兢道:“爷该不是……该不是……怪我们……跟奶奶说了爷之前的事吧?”
  “还有呢。”俞谨白对这个答案仍然不太满意。
  阿四阿五再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俞谨白起身,隔着大石头,敲敲兄弟俩的脑袋:“你们俩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蠢了!”他看不惯这一点很久了。
  俞谨白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顶石头也不能让人变聪明。”
  兄弟两个深表同感,阿四道:“这只会让我们兄弟变得更笨,爷,您就饶了我们吧。”
  俞谨白道:“好好跪着享受一下吧。等享受完了,我就去跟萧夫人退货,你们爱去哪去哪,反正爷这里不收了。”
  俞谨白说完,抖抖袍袖,往衙门里去了,也不理身后的阿四阿五一片哀嚎。
  待到衙门里下班后,俞谨白便去了镇南侯府,对萧桐说,阿四阿五这两个奴才,他那里庙小装不下。
  萧桐听他说了前因后果,便道:“这么蠢的奴才,我这里也不收。你不愿意要,直接撵出去吧。”
  可是两个这么笨的奴才,撵出去了,他们还能去干什么?只怕连再找个主子把自己卖了都难。俞谨白摸摸鼻子,决定再好心收留那两只蠢猪一段时间。当然他就算不好心也没办法,那两个蠢材知道的事情太多。
  萧桐又道:“以后不要为了你府里奴才的事来烦我。”
  俞谨白不满道:“可我府里的奴才,都是夫人你给的。”
  萧桐道:“我给你的人,至少可以保证,不会把不该让外人知道的事,告诉外人。在他们眼里,你的夫人当然不是外人。难道这还不行?其他的,你自己调理呗。难道还要我手把手帮你把人调理出来?”
  俞谨白没话说了。好吧,他就自己调理吧。也不知道被他调理了一天的阿四阿五,脑子有没有便灵光一些。
  萧桐又道:“你若还要赖在我这里,错过时辰,就出不了城了。”
  俞谨白只得告辞离去。趁时辰还早,他便骑着马在京城热闹地段,先买了些点心、钗钏准备回去再哄一哄妻子,让雁回消消气。虽然根据他对雁回的了解,估计雁回已经不气了。又在一家药铺里,买了些燕窝之类的补品,正好家里还有人参,一并收拾一些,拿去育婴堂给张老先生。将东西买齐全了,这才打马出城。
  回到家后,阿四阿五早就不在地上跪着了,正在精神百倍的清扫院子。看到俞谨白回来,两个人立时又蔫了。
  俞谨白沉着脸道:“我让你们起来了吗?”
  阿四苦着脸道:“爷不是真打算叫我们顶着石头跪一天吧?”这大热天的,真顶着几十斤重的石头在院子里跪一天,那还有命在吗?
  俞谨白重申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让你们起来了吗?”
  阿五道:“是……是奶奶让起来的。”
  俞谨白立刻没了脾气,往后头去讨老婆欢心去了。
  杨雁回对那些首饰没什么兴趣,但想着是俞谨白特地买来哄她开心的,还是一样样的试戴了一番,这么一戴吧,便觉得每一件都好看。对那些点心么,她还是很有兴趣的,还道:“总吃花浴堂的点心,好久没尝过外头的点心了,都快忘了味道了。”
  俞谨白松了一口气。雁回果然早不生他的气了。
  杨雁回拿起一小块驴打滚尝了尝,觉得很是美味,便又拿起一个,喂给了俞谨白。
  俞谨白一口吞掉一个:“雁回摸过的糕点,就是美味。”顺便抓着老婆手指亲了几口,亲着亲着,便又舔了舔。杨雁回赶紧抽回手指头,在他肩头上抹了两下:“恶不恶心呀!”当然了,她并没有真的恼他,又道:“我今儿跟着宋嬷嬷学着煮汤,你饿不饿,我去端一碗来。”其实她有些后悔昨天晚上一气之下就折腾他,让他陪着她做针线活太晚了。她还可以赖床睡懒觉,他却一大早就要赶去衙门。她们家在京郊,又不在城内,本来路就远,他每日都要早起,今晨起得更早。没想到俞谨白一点怨言也没有,还买这些东西来哄她。这么好的夫君,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珍惜呀!以后再也不玩什么补阙灯檠了!!
  俞谨白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杨大小姐,也肯为我洗手作羹汤。你做了多少?我一定喝光。”
  杨雁回比划了一个大圈圈:“这么大一锅。”
  “这么多?”俞谨白不由睁圆了眼睛,又道,“告诉他们,谁都不许喝,我要自己留着慢慢喝光。”
  “这么贪心?”
  俞谨白笑眯眯问道:“你做的什么汤?鸡汤?鱼汤?牛肉汤?还是排骨汤?”
  “绿豆汤。”
  俞谨白:“……”他捏了捏杨雁回小巧白腻的鼻子,“你耍我啊?!这还需要学?被你吊了半天胃口,结果告诉我是一锅绿豆汤。”
  杨雁回笑道:“我瞧着天儿热,便想着熬些绿豆汤,大家一人喝两碗,也好解暑。”
  俞谨白苦笑摇头,一边解了官服,松快了一下,坐到椅子上歇息。
  杨雁回道:“我去端一碗来你喝。”
  “有没有冰镇酸梅汤?”绿豆汤没味儿呀。
  杨雁回道:“做得不多,都被阿四阿五喝光了。你要是想喝,我再去做。”
  俞谨白立刻直起了身子:“他们还好意思喝酸梅汤?”
  杨雁回叹了口气,道:“在太阳底下顶着石头跪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让人喝口汤么?”
  还不待俞谨白开口,杨雁回又道:“你才走,我就起来了。知道是你罚他们跪,我都没那么快叫他们起来了。难道还真让他们跪一天哪?”
  俞谨白这才道:“既然奶奶都发话了,那也算他们俩有造化,便宜他们了。”
  杨雁回又道:“我今儿收拾了些人参,给张老先生送去了。”
  “真是贤妻啊,太能帮我分忧了,凡事都想得周到。”俞谨白夸了妻子一回,又道,“我今儿又买了些燕窝。你留几两,其余的,明儿也都帮我送育婴堂吧。”
  “好。”杨雁回应了下来,又道,“今儿宋嬷嬷还问我那兜珠子的事儿呢,说‘爷倒是给奶奶做两件首饰呀,怎么也没个动静了’。”
  “你怎么说的?”
  杨雁回道:“我自然是让宋嬷嬷以后不要再提起那些明珠了呀,还交代她,对什么人都不要提。”
  俞谨白忍不住捧过妻子的脸来,狠狠亲了一口,道:“就是这样,做得很好。”
  小两口这便算是和好了。只是甜甜蜜蜜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弹劾俞谨白的折子便跟雪片似的满天乱飞。起先是弹劾他背恩负义,将张老先生气得吐血。
  俞谨白一个从五品经历,放在京城里,其实还真不起眼。说白了,这些人借着他,渐渐将矛头指向方天德是真的。果然,事态渐渐发展到,根本没人管俞谨白是不是背恩负义将育婴堂的张老先生气吐血了,而是将矛头指向了方天德,说俞谨白和方天德这是结党营私。
  俞谨白和方天德少不得要写自便折子。俞谨白还好,放在京城里,不过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况且,认俞谨白为义子的,是早就解甲归田的萧桐。并且,这件事也没有被萧桐和俞谨白捂着,萧桐送了一座宅子给俞谨白,俞谨白新婚第二日就大大方方带着妻子进了方家的大门。所以,其实那些人都是冲方家来的。能忍这么久才开始群起而攻之,也不容易了。俞谨白一声叹息。
  只是众位言官御史的话,说得也太难听。有人甚至说俞谨白为了紧紧攀上方家这门亲,竟然厚着脸皮,新婚第二日带着妻子去拜见义母。哪有媳妇茶敬给才认了没几日的干妈的道理?俞谨白真是厚颜无耻。
  杨雁回知晓此事后,对俞谨白道:“干脆就如了那些人的意吧,别做这个破官了,受这些诽谤和闲气干什么?回来吧,我养得起你。”
  ☆、第205章 风波
  俞谨白觉得,再这么下去,杨雁回迟早把“我养你,我养得起你”,变成口头禅。这真让他不知是喜是忧。娶一个愿意养他的老婆,多么令人欣慰多么让人感动。要知道,这年头,大都是男人养女人。女人养家的不是没有,但也太稀奇了!但同时他又有种老婆一点也不信任他能力的忧伤。她真觉得他需要靠她养吗?
  杨雁回暂时体会不到俞谨白的忧伤,她在忙着帮俞谨白生气,连声道:“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乱写,不,他们很可能是,知道了也装不知,故意将你诬蔑的这样不堪。我真想把他们抓过来,狠狠打一顿!”打一顿都不解气。
  俞谨白反倒要劝慰小娇妻消消火,道:“他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在乎的?咱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气出毛病来,不值得。”
  杨雁回磨着一口洁白的贝齿,一副要撕了人吃的模样:“我怎么觉着他们都是看人下菜碟呢?以前司礼监那个老太监叫什么的?对,叫魏贤的。那么多人喊他九千岁,给他立生祠,怎地英宗皇帝在位时,没见御史弹劾他?”直到后来换了个皇帝,魏贤才倒霉了。
  俞谨白叹口气,道:“那人家魏贤有皇帝撑腰,我没有!”魏贤没有皇帝撑腰后,还不是墙倒众人推,人人都能踩一脚?还连带着后来两任皇帝,都不像前几任皇帝那么重用太监了。
  杨雁回道:“当个官这么受气,那咱们不做官了。”
  俞谨白道:“那谁来帮穆振朝讨公道?”俞谨白又开始觉得自己很伟大了,为了不让情敌含冤莫白稀里糊涂的死去,他真是费了大力气了。
  杨雁回瞅他一眼:“你为了你的兄弟,也真是够拼的。”
  俞谨白:“……”他瞬间觉得自己的高尚情操被妻子强行说低了。
  俞谨白正郁闷着,忽听杨雁回又嗷嗷叫起来:“我管你是为了谁呀,我就是不喜欢看你让人这么诬蔑,我心里不舒服。这是当的什么鸟官。”
  俞谨白却莫名其妙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他道:“本来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喜欢没事就在我和方都督的关系上打主意,那就随他们去呗。”
  杨雁回问道:“你和萧夫人早就认识,却装得好像认识不久。你们明知道她认你个义子,很可能给方都督惹麻烦,为什么还要这样?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故意立个活靶子给人看给人射,引开了别人的注意力,私底下好去干别的?”
  俞谨白道:“差不多吧。”
  杨雁回又问:“那这次的麻烦怎么解决?”
  俞谨白道:“有什么麻烦?萧夫人愿意收谁当干儿子就收,愿意收谁当干闺女也随便。要结党营私,何必来找我一个孤儿?”不光他身份很低,他岳家的身份也不高啊。以萧桐的身份,多少位高权重的人不能结交?有这样结党营私的吗?他又道,“再说了,想给萧桐做干儿子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我们都是想结党营私的么?”
  “那些人哪管这些?你看他们弹劾方都督的话,说这都是方都督授意的。他不好出面,就让老婆出面。”杨雁回道。
  “有这么公然结党营私的么?我一个孤儿,认了个干娘而已,关别人屁事。徐皆还把亲孙女给岩松的儿子做妾呢,谁弹劾他了?那帮御史言官弹劾我,也不看看自己屁股干净不干净。他们同年同窗同乡那么多,还各个都有恩师。好意思说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放心。”
  杨雁回点点头,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
  冯世兴到底与方天德同在左军都督府,没事时虽然不怎么需要碰面,有事时说见面也容易。两个人多年的交情,冯世兴自然也不会这时候装死。这日,冯世兴与方天德相谈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道:“方兄近日真是惹了无妄之灾。尊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认你下属为义子之事不妥,却还执意如此。”
  方天德一听这话,差点感动得眼泪哗哗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确实啊,明知道不妥,她还要这么干,我不同意,她还执意如此。”他没本事管自己老婆,只好一切都随她去。想想这些,方都督就十分委屈,阿桐真是太不心疼自己男人了,明知道会给他惹麻烦,还要这么干。
  “咳咳”冯世兴道:“毕竟大家过去也曾相交一场。她是什么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后来萧桐单方面跟他绝交了,但是这两口子的德性,他还是很清楚的。
  方天德唯有长长叹息,又道:“好在也就是小麻烦,忍几天骂声,也就过去了。”皇帝那么喜欢太子,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处置了太子的妹夫的亲爹的。
  冯世兴道:“可这事到底也是个把柄。我估摸着时不时便会被人提一提的。”
  “嗯”方天德道,“可是阿桐她……”她就是要这样才好……
  “她怎地了?”
  “她就是要认那个小子,我也没法子。”
  冯世兴很不解:“萧夫人为何对俞经历青眼有加?”
  “阿桐说俞经历,长得像一位故人。”
  “故人?哪位?”
  方天德瞅了一眼冯世兴,吞吞吐吐道:“俞……重恩。”
  俞重恩?!
  方天德又补充了一句:“冯兄,咱们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不好意思瞒着你,你千万别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尤其不能让阿桐知道!就当你没听见吧,没听见,没听见!”
  冯世兴忍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我又不是聋子!”怎么能当没听见!
  那个年轻人,竟然长得像俞重恩!
  怪不得他初见他时,觉得很眼熟,莫名其妙就想弄清楚他的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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