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卫瑜上了马车,几人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住处。
东陵殊在建城的府邸面积不算大,也无婢女侍候,清一色的随从小厮,倒像是个临时歇脚之地。
见主子回来,家仆立马上前麻利地递上热毛巾,东陵殊脚下不停,边走边擦了把脸。身后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接过毛巾胡乱抿了一把。
进屋前,东陵殊脱下外衣,抖去了寒意方才进入。烧着碳火暖融融的房间让人浑身都酥麻顺畅到底。
“容廷哥哥,你有没有见到我祖父啊?”卫瑢没有这等闲情,急火火地就冲了进来,卫瑜被扑了一脸凉气。
“武子告知我后,我们便把北部都寻了个遍,如今已派了三队人去其余地方,放心。”
听后,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多少安了一些。
卫瑢哼道:“那郡守还说夜间不能派兵,看来就是他偷懒!”
“胡闹!”东陵殊狠狠扣了他脑门一拳,教训道,“我派的是安平公府的私兵,如今难民围城,如何能随便出动建城城卫去找人?这么些年了,还是光长个子不长记性。”
卫瑢憨憨地摸了摸头,在这位表哥的面前,他向来是小时候那跟在身后言听计从的傻小子。
“好了,如今能做的都做了,放你容廷哥哥先去休息。”萧澹见东陵殊满脸疲色,算起时间大概是过了除夕夜就赶到了这里,今日外出查探一天又寻人到这么晚,想必也是困乏的很。
东陵殊点头,拿眼看向一旁的管家。
“客房都收拾妥当了。”管家会意,禀报道,“只是府中并无侍女,郡主那边…”
卫瑜笑着道:“我有百合和银杏就足够了,世子爷不必挂心。”
“嗯。”拍了拍萧澹的肩膀,“此处府邸不大,将就一下。”
萧澹笑:“你我还客气什么。”
东陵殊弯了下唇,一边活动着肩肘走出屋子一边道:“早些休息。”
那边自有家仆将几人带去客房。
卫瑢将卫瑜一直送到房间,才要转身回自己的地方。
一夜过去,几人都没心情多睡,太阳初升就出来了。来到前厅见到管家,才知东陵殊竟已出了城。
“爷卯时就带人出去了,临走前特意交代了还请诸位在城内安心等消息。建城周边爷最熟悉,如今情况特殊,最好不要随意出城。”
“我也要出去!”卫瑢一听自己慢了一步,立刻道。
“爷专门强调了,尤其要看住二公子。”管家笑眯眯道。
卫瑜拽了拽二哥的袖子,劝道:“还是听管家的吧,我们在城里看看有没有祖父留下的痕迹。”
正说着,府外有郡守派来的人来报,悦来客栈的伙计说曾见到有位老者带着个小书童在这里住过几日,但已经退房了如今不知踪迹。
萧澹与卫家兄妹赶到那家悦来客栈,听过掌柜的和伙计的描述外,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祖父卫治。一时间心情起起伏伏,老人家既已来到了建城,却又为何中途离开?
“募粮了!募粮了哎!交粮者明年可免一年市税!”街头敲锣声响,一队官差行过,挨家挨户招呼道,不少人或多或少地都登了记。
“掌柜的,这是在做什么?”萧澹问到。
“唉,城外全是难民,上头拨的粮不够了,这不就先从各户募粮应急呢!”
“城中百姓家的粮食可紧张?”
“少将军虽保证难民五日后就可分散,只需大家募出五天的粮救急,但这外面的情况谁也说不准啊!东陵将军来之前,桓大人也说过两天开城的话,不还是拖到了现在?如今就算手里有点余粮,也不敢轻易拿出去,不然这样一直关着自己吃什么?”掌柜的叹气,“不是不想帮外面的,是真的拿不出手啊…”
正说着,官差转到了悦来客栈门口,掌柜的想了想,还是对伙计道:“去称二斛给官爷。”
“哎!”
官差接过粮食,感慨道:“还是掌柜的大方,一家募的顶上了一条街。”
“这已是小店能募的最大数量了,若五日后还不能通城,那小老儿也只能拖着一家老小到街头做难民了!”
“掌柜的说笑了,咱们自然都盼着事情早日解决。”
“也就是为了报答东陵家对河内的长期照拂,还有相信少将军,哎…”
“掌柜的别叹气了,不耽误你做生意,我们去下一家了!有空再来你这里坐坐。”
“官爷辛苦!”
送走了募粮官差,掌柜的回头见卫瑜等人仍在,不由惋惜道:“你们这是家里丢了老人吧?现在这世道还真不太平,赶紧去附近寻寻吧,若我再见到也给你们传个信。”
“多谢掌柜的,我们是东陵将军的朋友,您若有消息可派人到东陵府上留个信。”萧澹有礼道。
“原来是少将军的朋友!失敬失敬…”听后,掌柜的瞬间恭敬了不少,认真道,“您放心,若有那位老人的消息,小店一定好好招待,及时传讯。”
“有劳了。我们先行告辞。”
“几位慢走!”
由于不愿将事情闹大,当初嘱咐郡守全城巡查时不要点出卫治的身份,以免更造事端,以至于掌柜的只以为是富贵人家走丢了老人。
离开悦来客栈,卫瑜奇怪道:“他们口中的少将军可是安平公府世子爷?为何会这般称呼?”
“东陵本家就在河内郡,百年世家根深枝茂,深受当地百姓的拥戴。”萧澹解释道,“再加上左将军东陵长齐与容廷所领的西北军常年镇守西北,护卫一方,声望自然不同一般。”
“如此。”卫瑜点头。
几人将建城内卫治可能会去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遗留的痕迹,而百姓们也没有再有人见过描述的老人。
就在日头下沉,一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有东陵殊的私兵来报说卫老先生已被带回府中。
☆、第三十九章 建城内休养
第三十九章建城内休养
等几人再次赶回东陵府上时,看见卫治正庸散地坐在席上,身穿干净宽松地长衣,喝着小酒好不悠哉。
身旁东陵殊依旧是利落的劲装,坐的笔直,表情和悦。
看到卫瑜进来,卫治笑哈哈地冲她招招手,嘴里埋怨道:“怎么大晚上的还不回家,不知道会让人担心吗?”
卫瑜气鼓了脸,瞪着眼睛怒道:“让人担心的明明是您老人家,我们找您都急疯了!”
“好了好了是祖父的不是,阿瑜快进来坐,让祖父瞧瞧长高了没有?”
听到祖父熟悉的腔调,卫瑜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往前挪了几步,想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他的怀里,却碍于外人在忍住了。
“这么些年了,能不长高嘛…”
“是啊哈哈…不仅长高了,还更漂亮了!”卫治满眼慈爱地看着孙女,感叹道。
卫瑢凑上前扯皮:“就知道祖父满眼就一个阿瑜,我与大哥两个加起来也不及小妹一半!”
“瑢小子也结实了,却还跟小时候一样嘴滑。”
“祖父心里明明谁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家也不回!”卫瑜小声哼哼道,“要我看,他老人家是有了徒弟,忘了孙儿孙女…”
“呦,清拙你瞧,这小丫头片子还吃上你的醋了。”卫治失笑,摇了摇头。
萧澹亲手为老师续上茶,笑着低低道:“您不在的时候,学生向来没有反驳的余地。”
“先别转移话题到我身上,祖父您好生交代交代,为何不在悦来客栈等我们,这些日子又去了哪里?”
“咳…”卫治轻咳了下,拿眼看了看安静坐在一边的东陵殊,见他一副老僧在在的模样,只得自己开口道,“计算着你们来的时间,打算先去趟雍城呆两天再回来等你们。建城城西到雍城之间有间土地庙,后面有处前朝石碑还未刻录,得到建城不再接收难民的消息,本打算趁着封城前去复一份回来,省的被难民给损坏了。结果一出去正好在土地庙遇到了难民营,被夹在里面耽搁了两日,再回去建城城门就关了。”
“那您这些日子都住在土地庙?”
“那里都被难民占领了,我可不去挤。往雍城方向走时,被当作流窜的难民被雍城官府扣到中间路上了,每日看守严格哪里都去不了。”卫治道,“此事多亏了容廷,被扣押之地格外偏僻,真难为他寻到了那里。”
“先生过誉,本该早想到的,倒叫先生受苦了。”东陵殊道。
“苦倒是没吃多少,被扣下倒比混在难民中强许多,只是可惜了我那石碑…唉,也不知如今可还安好…”
“祖父,您还惦记那石碑做什么?独身一人还哪里乱往哪里跑,回去我就告诉父亲,看他还让不让您离府!”卫瑜听后一阵后怕,城外的混乱她在马车上时就能感受到一二,更何况还被扣押在了两城间的偏僻处,若不是极熟悉地理位置的,可能就一点音讯也察觉不到了。
“真是多谢世子爷了。”由衷地起身福礼道。
“不必客气。”东陵殊点头,又对卫治道,“先生还是早些休息,晚辈就不打扰了。若有需要,尽管对管家讲。”
卫瑢与萧澹也随着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了卫治与卫瑜。
见到没有了外人,卫瑜顺着跪坐在地上,将头埋在祖父的膝上,喏喏呜咽道:“您以后不许再一个人乱跑了…”
卫治摸着孙女的长发,眼睛也微微泛了红:“好…都听我们阿瑜的…”
“您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
“会多待一些日子,主要是想看看你,还有瑢小子的武举考试。等到六七月份,可能再来一趟建城。”
“您带上我好不好?以后您去哪里,阿瑜都跟着,像小时候那样…”
“竟说孩子话。”卫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阿瑜都长大了,还要嫁人成家,如何能一直陪在一个老头子身边?”
“我不嫁人…这辈子能好好陪着您还有父亲母亲,看着两个哥哥一切都好,阿瑜就知足了。”
“我家阿瑜样样好,可不能因为一个赫连墨启就耽误一辈子。他没福分,总会有眼光好的!我看那…嗯,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父亲母亲可好?”
“都好啊,您怎么不问问大哥?”
“哼,珩小子我向来放心。”
“那我要告诉二哥您最不放心他!”
“谁说的?”卫治胡须抖了抖,“最让人不省心的就是你了。”
“祖父!”
许久不见,祖孙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你一句我一句地瞎聊着也津津有味。直到百合来催促,卫瑜才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间。
卫治上了年纪,趁着封城的时机好好待在东陵府上休养了几天,精神也恢复了过来。每日有学生萧澹陪着下下棋,看看书,倒还挺滋润。
最忙碌的就是东陵殊了,早出晚归的,虽同住一个府中,却基本见不到人影。卫治常常感叹一个贵公子竟能做到如此,实为难得。
“那您当初怎么不收容廷哥哥做学生?”卫瑢嘴里酸酸道,习武的他向来不受自己祖父待见。
“咳咳,那是…我眼光高啊!”卫治有些不自然地端起茶杯移开了视线,“再说了,学生在精不在多我已经有了清拙这个关门弟子,如何能出言反而再收学生?何况…”
卫治还在自顾自地解释着,那边萧澹轻笑着凑近卫瑢,小声道:“其实老师当年早就盯上了容廷,却被拒绝啦。”
“什么?!祖父吃了容廷哥哥的闭门羹啊?哈哈哈哈…”卫瑢拼命忍住大笑,压低声音幸灾乐祸道。
卫瑜离的近,也听到了一些,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在说什么啊?”卫治发现了端倪,挺了挺胸,从鼻子里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