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手滑,两个字都还没说完,就见话本稳稳落到了另一双大手之上。还就是字面上那个稳字,书页纹丝不乱,堪堪摊在原来的地方,由苏墨弦凑到她眼前。
  入目就是几个敏感香.艳的字眼,倾城忧桑地别开目光。
  苏墨弦还在她耳边打趣,“拿着,别再手滑了。”
  倾城,“……”
  要她怎么接?其实这种剧情也没什么,当年她又不是没有看过。但重点是,这种剧情怎么能和别人一起看呢?
  某人这时还“体贴”地问:“不想看了吗?其实我也觉得这一段写得不好,那就不看了吧。”
  说着,顺手将书合上放到了一旁。
  真是被他调.戏惨了,倾城气呼呼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苏墨弦,你真是太坏了!”
  苏墨弦简直太无辜,他眨了眨眼睛,“我刚才就是想提醒你……这一段写得不好,是你自己不让我说。”
  倾城,“……”
  倾城被他气得笑了出来,忽地,她娇娇媚媚地睨了他一眼,“那哪里写得好,你帮我翻一翻?”
  苏墨弦动了动眉头,“果真?”
  倾城笑眯眯地点头。
  苏墨弦凝着她,眸色乍暗。下一刻,已将她扑倒,嗓音低沉喑哑,“都不好,没有我做得好。”
  倾城躺在他身下,在他耳边笑骂,“流.氓!”
  两人亲昵缠绵良久,苏墨弦再一次在最后关头将她放开。其实从某个角度来想,这真是让倾城有些挫败,她如今已经这么没有吸引力了吗?他竟能一次又一次不动声色将她放开。
  她红着脸咬唇,心中又羞又恼,瞪着苏墨弦,心想这人果然是个混蛋。
  苏墨弦却仿佛有感应似的,一回头就看到她娇媚不满的模样,眼底笑意顿时加深,整个人笑得流光璀璨的样子。
  倾城更气了,苏墨弦却是随即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安抚道:“现在还不行,我体内有剧毒,虽然压制下去了,但万一过给你怎么办?”
  倾城抬手盖住脸,她真的不知道该做怎么样的反应才好。大白天的抱着她缠绵亲.热,然后和她解释为什么不再进一步,她真是没有经验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反应了。
  苏墨弦又亲了亲她的脸,在她耳边叹,“来日方长,并不急于这一时,不是吗?”
  不是吗?
  倾城的手下,目光彻底沉冷。
  不会有来日方长了。
  ☆、第058章
  大婚的日子转眼就到,当朝德智武功最受拥戴的睿王与南诏最受宠的七公主联姻,百官朝贺,武帝亲自主婚,皇后贵妃齐齐到场,场面真真是烈火烹油之盛。
  倾城是在大婚前一夜由苏墨弦送回的南诏送亲队伍,他刚刚离去一个多时辰,睿王府迎亲的队伍就到,时间掐得分毫不差,刚刚足够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而后,一段红绸,一头是她,一头是他,两人再度纠缠,注定不能分开。
  一路行去,声势极重,漫天漫地的大红,耳旁无尽的锣鼓喧嚣,真如繁花着锦。
  倾城想起来当年的那一场婚礼,说来有些讽刺,她这一生,两次嫁给同一个男人。两次,他都以如此这般空前绝后的隆重尊贵之礼将她迎娶。
  整个大婚礼仪繁复而隆重,只有体会过皇族之礼,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普天同庆。
  倾城由喜娘搀扶着送入洞房,大红灯笼将一路照成了大红色,欢庆喜气。
  倾城坐在婚床边上,低头望着自己足下精致的绣鞋,上面是两颗龙眼大的南海珍珠。
  “都退到院子里去吧。”她轻轻出声。
  满屋的喜娘和丫鬟不敢怠慢这位身份尊贵的南诏公主,立刻殷勤地欠身退下。
  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倾城淡淡扯下了头上的鸳鸯红盖头。
  主院之外,灯火辉煌,人声扰攘。主院之内,只有院中几名丫鬟和喜娘安静侍候。
  药房离新房不远,倾城去了繁复的外袍,身上只剩一身绣工巧夺天工的大红曲裾,轻功施展来便再无累赘。再加上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药房守着,所以倾城揭开丹炉,将里面的两枚药丸取出简直毫不费力。
  凑到鼻下闻了闻,回忆起那一日看到的那些药材,倾城大致确定了这正是解药,果然如她所料,苏墨弦还没有来取。
  倾城回去得很快,反手将房门关上,外面没发现半点动静,身后却有不该属于这里的气息。
  倾城缓缓回身,夜阑从屏风之后走出。她一身夜行衣,脸上罩着寒霜,带着几分戒备。
  夜阑上前来,问:“解药呢?”
  倾城没说什么,将手中白净的小瓶子递了过去。
  夜阑拔开瓶塞,凑到鼻下,待闻出大致的味道,眉头紧蹙,“这就是解药?”
  倾城点头。
  夜阑目光迟疑,久久落在倾城的脸上。
  倾城忽地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今生只有我不会再信别人,却没想到别人也同样不会再信我。夜阑,如今满城捉拿慕珏的士兵和我没有关系,你不必因此恨我。我若真的要找慕珏报仇,放任他就这么毒发死去便可,何必冒险送信给你,让你来取解药?”
  夜阑目光微闪,抿了抿唇,将解药拢入袖中,便要离开。
  倾城侧了侧身,为她让开道去。
  夜阑脚步却是一顿,犹疑半晌,终是出声,“当年的确是公子撺掇林淑儿将你放出去,之后的一切也全是他算计,这个我无法否认,但是……”
  夜阑望着倾城美丽的侧脸,去了外袍,曲裾藏不住她窈窕美妙的身姿。若说新娘是最美丽的女子,那么今夜的倾城,却是最美丽的新娘。
  夜阑顿了顿,道:“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先帝还活着。公子他也是大殿之上探了林淑儿的脉搏,发现她中的是情蛊,这才联想着猜测出的。因为情蛊的特殊,需要中蛊的男女两情相愿,所以林淑儿的蛊绝无可能是与苏墨弦同种,那么就只有先帝。而林淑儿还活着,也就说明先帝还活着。”
  倾城脸色平静,目光静静落在远处。
  夜阑走到她身前,直视向她,“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也没有必要骗你,不是吗?”
  倾城抬眸,静静看着夜阑,“其实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些。”
  倾城侧过身去,淡道:“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恩怨两清,死生不再联系。”
  夜阑只觉喉头一哽,欲言又止。末了,她握紧袖中的解药,眨眼,消失在这新房之中。
  倾城耳边听得几不可闻的开窗关窗之声,她缓缓闭上眼。
  ……
  宴饮过半,武帝携着皇后和瑾妃离开。
  苏墨弦送武帝,因着举荐慕珏一事,武帝心中对他不自觉地亲厚起来。临行时,蔼然地拍着他的肩,双目中难得露出为人父的骄傲和慈爱,“吾儿,今日看你如此,朕着实高兴。好了,就送到这里,赶紧回去陪新娘子吧。”
  苏墨弦唇角挂着笑意,作揖行礼。
  武帝对苏墨弦如此亲厚,看在身后那些大臣眼中,自然别有一番意思。
  太子、贤王和魏王还在,另有百官大臣。天子一走,场面更有些不受控制。
  太子因心中记恨苏墨弦设计一事,此刻皮笑肉不笑端着酒杯上前来敬酒。苏墨弦心中了然,毫无推拒,悉数饮下。
  众人只见平日高冷的睿王殿下今日甚为豪爽,纷纷上来敬酒,苏墨弦唇角一直含笑。其实不过是千篇一律的祝词,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夫妻恩爱如胶似漆,说来说去只要还是祝福的也就说不出什么新意来,他却仿佛极有兴致一般,静静注视着对方,一定要等着听完了,方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量再好也经不起这种喝法,后来,俊美无俦的身形开始踉跄,但他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深。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今日这睿王爷是真的高兴。
  在场的不乏当年旧臣,不由就联想起当年那一场婚礼。那时这位还不是睿王,他是驸马爷。当年的驸马爷可不似今日这般豪爽,手段高明地周旋半晌,待众人发觉新郎竟已遁了的时候,人家驸马爷已经在洞房里伺候公主了。
  如此这番一比,不少人心中不由感慨,看来,睿王对今日这位要更爱一些。
  太子重伤初愈,不宜多喝,便一直冷眼旁观。只见苏墨弦已喝得站都站不稳,身形摇摇晃晃,他左腿上的无力和跛行便更加明显。
  待苏墨弦走到太子身边时,太子唇角一冷,用力一脚踢出去,直直踢上了苏墨弦伤重的左腿。
  苏墨弦只觉剜心一阵剧痛,同时一阵汹涌之气在血脉之中逆流,原本被内力压制下去的那股剧毒今夜就已经到了爆发边缘,此刻一经触发,终于再也压制不下去。苏墨弦几乎能听到“嚯”的一声,血脉逆流,剧毒攻心而来,再不可挡。
  苏墨弦重重倒地,同时用力克制住喉头腥甜,吞下已到唇边的鲜血。
  睿王一倒,场面一刹那凝滞。
  阿不见状,连忙上前来扶,同时侧过身去,拦住其他人的目光,将苏墨弦的不正常遮掩。
  太子这时假笑一声,“看来三弟是真的醉了,诸位看看,他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了。”
  太子此言一出,尴尬解除,几名大臣跟着赔笑起来。
  魏王苏墨炎却是从头到尾将太子的动作看在眼里,他轻咳一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三哥都舍命陪君子了,本王看大家今夜就到此为止放过他吧。阿不,还不快扶三哥回房?”
  阿不连忙将苏墨弦扶起来,苏墨弦俨然醉死一般,双眸微阖,全无力气只能由阿不支撑。
  太子不悦,冷笑一声,苏墨炎立刻举了酒杯上去拦住,“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又对大臣道:“哪位还没喝够的,只管来找本王,今夜本王打算不醉不归。”
  魏王好饮,千杯不醉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他不醉不归的话一出,立刻激起了男儿天生好斗的心,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连太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阿不将苏墨弦扶回新房,看到院子里的喜娘和丫鬟时,苏摩弦的眼睛里生起没有人看得懂的笑意。而后,他挥了挥手,将所有人挥退。
  艰难地走回新房,每走一步,脏腑都仿佛被绞碎又仿佛被炸裂一般。沉重地拖着已经溃烂的左腿,留下一地断断续续的黑色血迹。
  触及新房的门,苏墨弦的双手克制不住颤抖,而后,用力一推。
  新房里,一室冷清。红烛孤零零地燃着,哪里见得半个人影?只余地上被丢弃的喜袍。
  苏墨弦就站在门外这么望着,脸上没有疑惑,没有惊讶,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只有平静,平静地望着一无所有的新房,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可是这世上,哪里的新房里没有新娘是本该如此呢?
  终于,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得眼底一片通红。
  他缓缓走进去,乌黑的血迹将新房沾染,留下一地的幻灭和凋零。
  苏墨弦重重倒在床上,头埋在鸳鸯锦被之中,俨然大醉之人,倒头就睡,除了……他那不正常的渐渐痉.挛的身体。
  酒的确喝了不少,却远远不至于醉。一切形态,和酒醉无关,不过是,毒发了。
  武帝离开后,苏墨弦暗中派阿不去药房取解药,片刻后,阿不无功而返。
  那一刻,他捏着酒杯的手指麻木而僵硬,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其实一切,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原本根本不必再让阿不去看,只是他却终究按捺不下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奢望。
  对她,不论境地多么绝望,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她那一分奢望。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一直以为的他对她的折磨,其实不过是他不甘心放弃的对她的一丝奢望一丝执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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