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小饭馆 第52节
可谁知道官妈妈那压抑不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说宋大人您怎么这么会吃,原来是宁国公府里养了十几个厨子了,啧啧,你们府上可真是有钱,之前我在林家时就听说过,说是你们家老夫人吃一顿饭得用几十道菜,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念溪:……
如今快到饭点,顾念溪昨晚上就用了些粥吃了几颗荔枝,肚子早就饿了,但宋宴在外头……她决定自己还是多在床上躺一躺的好。
等着宋宴走了,她再出去也不迟。
谁知道宋宴与官妈妈相谈甚欢,官妈妈的笑声一直是连绵不断,顾念溪咕咕叫的肚子也一直没停下过。
顾念溪实在是挨不住,索性猫着腰起来摸了两块点心,谁知道正好见着雲娘得了官妈妈吩咐来看她醒了没有。
顾念溪连忙冲着雲娘使眼色,可雲娘到底是刚来不久,与她配合起来一点默契都没有,笑眯眯道。”姑娘起来了?您怕是饿坏了吧?马上要吃中饭了,阿魏做了东坡豆花,您要不要用一点?”
她只能强撑着笑说好。
如此一来,她继续躲在屋子里就不像话了,只能梳洗一二出来吃豆花。
宋宴见到她时宛如没事人似的,趁她吃豆花的时候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你姐姐想要进宫,如今也只能走楚王与查良河的路子,查良河也好,还是楚王也罢,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知道如何选择的。”
顾念溪听闻这话却是吓得手中的调羹都掉了,“这样不好吧?你费了这么大劲儿才将雲娘保下来,将账簿子拿到手,要是给了楚王他们,岂不是白费了心血?”
“这也没什么,光凭着账本想要扳倒楚王无异于痴人说梦,顶多是让熊质朴落马而已,熊质朴没了,还会有陈质朴,李质朴的……”宋宴是不以为意,“更何况,这件事楚王早晚会查到我身上来的,还不如我拿它与楚王谈条件,正好我也想看看楚王要做什么。”
顾念溪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些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如今宋宴在暗敌人在明,这情形于宋宴而言是极有利的,但若是叫楚王知道了,就算是宋宴身份尊贵,难道楚王就是村头的泥腿子呢?楚王被人抓住了把柄,难保不会做什么的。
宋宴见她面上不安,解释道。”昨日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会帮你完成的。”
不提昨日的事情还好,一提昨日的事情……顾念溪只觉得天怎么这么热?
树上的蝉鸣声一声比一声大,吵的顾念溪心里是烦闷不堪,胡乱扯开话题,“可按照我姐姐的性子,只怕就算是现在不能进宫,可还是会想方设法进宫的。”
“在广阳时,官妈妈时常和我说起小时候的事,说我祖父就经常说我姐姐就像是一头小倔驴,性子倔得很,也不知道像谁。”
“这些年,她想要逃走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她呆在查良河身边这么久,可见是一心想要进宫替祖父洗清冤屈。”
宋宴也想到了这件事,“其实就算是避开了选秀,也多的是办法进宫,每隔两年就会选一批女子入宫为宫女,你姐姐趁着这个机会也可以进去。
想了想,宋宴故意道。”要不,我们把你姐姐绑起来?把她绑起来,她就算是插翅也难飞,更何况关个一二十年,她年纪大了,想要进宫也没办法的。”
顾念溪皱皱眉,没好气道。”你这算是什么办法?”
宋宴见她面上神色寡淡,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不光是我们,连楚王与查良和也会一块帮着想办法的,想办法不让你姐姐进宫……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姐姐定下一门亲事,你姐姐若是真心喜欢那男子,也就不会千方百计想着进宫了。”
这法子,是一个比一个不着调。
顾念溪脸垮得更厉害,“我没有同你说笑。”
“好了,不逗你了。”宋宴正色道。”咱们暂且等几日吧,三日之内楚王定会过来找我的。”
顾念溪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也比较尴尬,再怎么告诫自己忘了昨日的事,可一看到宋宴那张脸,昨日的事情一股脑直往外头钻。
好在她坐下没多久,阿魏就委屈巴巴出来了——姑娘,为什么我做的炸鹌鹑总是不够脆?可明明火也够大啊!
顾念溪逃一般的站起身来,“我来看看。”
走了几步,她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宋宴,“大人可要留在这里用了饭回去?”
若真是诚心留人用饭,哪里会是这样的态度?
太敷衍了!
宋宴倒也不介意,“不必了,我答应了祖母今日回去陪她老人家一起用饭的。”
顾念溪笑了笑,转头就走,实则是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可她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宋宴的声音,“顾姑娘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
有什么可说的?
顾念溪心里一个咯噔,索性装傻到底,转过身来,“我要和大人说什么吗?”
她心里想的很清楚,昨儿自己喝多了酒,不记得很多事情也是人之常情,殊不知就算是没有官妈妈将才那一番话,就她那浑身紧绷着的样子,宋宴也能猜到的。
宋宴并没有拆穿她,索性笑了笑,“没什么。”
顾念溪慌忙逃走。
还真被宋宴说准了,他这边正和宋老夫人用饭的时候,就有人通传说是楚王过来了。
若换成寻常人家听闻皇亲贵胄来了,只怕吓得不行,可在宋家,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宋老夫人听见宋宴说要他等等,当即直皱眉头,“楚王到底是你皇叔,哪里有长辈等晚辈的?这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宋宴道。”我这不是难得陪您用午饭吗?”
说着,他更是吩咐道。”你们问问楚王叔用过午饭了吗?若是没有,正好陪着祖母一起用些,正好祖母也好长时间没来见过他了。”
楚王一向是颇得长辈们喜欢的。
很快前去传话的人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楚王。
楚王上前给宋老夫人请安,虽说他用过饭,却架不住宋老夫人盛情难却,又吃了些。
等着用完了饭,宋老夫人不免问起清平郡主的亲事来,“……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不怎么满意,可亲事是皇上赐下来的,你就算是再不满意也得笑眯眯受着,况且魏子羡那孩子顶多是顽劣点,身边一没通房二没姨娘,不算是个坏小子。”
说起清平郡主的亲事,楚王直摇头,“您也知道,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她能够高高兴兴的,那男子门第学识差些也无所谓,哪怕是终身不嫁,我也养着她……可太后娘娘一道懿旨下来,这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他平日里对窦太后是极恭敬的,这话说的语气惋惜,但仔细品品,却还是带着几分埋怨的意思来。
第122章 松仁栗子糕
不管是宋宴也好,还是宋老夫人也罢,这祖孙两个都是聪明人,当即也听出来,宋老夫人只能宽慰他几句,“你将清平郡主当成了眼珠子,太后娘娘又何尝不是把她当成了天上的星星?就算是你能一直养着她,替她遮风挡雨,可几十年之后,却也是要走在她前头的。”
“等到了那时候,她一个姑娘家的,谁来照顾她?”
“太后娘娘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你放心,她老人家不会看错人的。”
楚王也只能笑笑。
宋老夫人又问了楚王妃几句,并没有耽搁太久,这才要他们俩儿下去说话。
她心里知道,楚王与宋宴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况且又隔着辈,若不是有要紧事儿,楚王断然不会冒然前来。
宋宴将楚王请到了苜园书房。
等着吴光刚出去关上门,楚王就已经迫不及待道。”熊质朴的账本子在你手上?杜家那几个人是你的人?”
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若还藏着掖着,那也没什么意思。
宋宴微微颔首,“正是”。
楚王只道。”琳琅啊,方才查良河来找过我了,你我叔侄之间也不必藏着掖着,你想要的是什么?顾莞不进宫吗?”
宋宴淡淡道。”不光如此,既然我能查到顾莞和顾念溪的身份,相信有心人要查,一样能查到她们的身份,她们是罪臣家眷,按说十二年前已经没了,如今要是身份暴露了,只怕难以收场,我想要王叔您帮她们造一份假的户籍。”
说着,他看了眼楚王,意味深长道。”从前我以为王叔您寄情风月,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想必这样的小事儿应该是难不倒您吧?”
楚王宛如没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似的,“户籍倒不是什么大事,琳琅,可还有别的要求?”
宋宴似笑非笑,“王叔觉得我应该还有别的要求吗?”
楚王语塞。
方才他过来之前一路上都很不安,前些日子熊质朴那个蠢货弄丢了账簿之后,他是惴惴不安,上头写的是清清楚楚,何时何地收了谁多少银子,又给了谁多少银子……他的名字是赫然在列,若皇上真的查下来,他矢口否认,可顺藤摸瓜查下去,还是能查到他身上来。
两个月之前,熊质朴还给了他两万两的银票。
宋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那宋宴为何什么都没说?
若论起亲疏来,楚王与宋宴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及不上皇上与宋宴的,暂且不提他们是亲舅甥,打小宋宴便十分喜欢跟在皇上屁股后面,皇上很是疼惜他。
楚王这一路上都没想明白,不由得想到外人说的那些话——宁国公宋远是个有本事的,可与当初的老宁国公比起来却是差远了,倒是宋宴颇有老宁国公的风采,小小年纪就位居兵部侍郎,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过不了几年,只怕是了不得。
到底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郎,又是自己的晚辈,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楚王从前可从未将宋宴放在过眼里,可如今不由得思量起来……宋宴这话说一半留一半,到底是要做什么?
苜园里,吴光也问出了同样的话。宋宴淡淡道。”……我为何要与他把话说这么清楚?若是问的清楚了,他有了防备,又该怎么制衡他?楚王既与查良和交好,想必还与朝中不少人关系过密,正好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免得打草惊蛇。”
“那皇上那边……”吴光不解。
在他看来,这件事怎么着也得提醒皇上一声,自先太子去世,皇上继承大统后,待楚王是愈发亲厚。
宋宴只道。”不必提醒皇上的,皇上只是对朝政不大感兴趣,可不代表很多事情皇上心里没有数……对了,叶七最近怎么样呢?”
说起叶七,吴光愣了一愣,连他都觉得叶七极为不对劲。
前些日子叶七又去了一趟金陵,到了今天还没有回来,听暗卫所说叶七一直在金陵找人,至于铺子,田庄的事儿是一概都不管,到了最后,吴光低声道。”……叶管事来过两趟,说是想给您赔个不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宴笑了一声,“叶管事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我倒是好奇,有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叶七这般魂牵梦萦。”
若想要去打听,不是打听不到。
但他不是一个好八卦之人,若是叶七想说,定会来找他的。
他刚送走楚王,宋老夫人又差人将他请了过去,“……楚王过来可是有事儿?我年纪大了,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好多说什么,可琳琅啊你要记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时候都得小心行事。”
“旁人只看到我们宁国公府荣耀无双,却没看到我们宁国公府是如履薄冰啊!”
说起这些事儿,她老人家面上是半点笑容都没有,早三十年,她时常与老宁国公讨论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很有远见的,可自从老宁国公去世后,她就一心礼佛,再也没沾染这些事儿。
可她明白,功高盖主,儿子平庸些也未尝不是好事。
人人都说窦太后疼宋宴像疼眼珠子似的,甚至越过了那些皇子们,可那又怎么样?
当年先皇在世时已是年事已高,顾忌儿子宋远,将儿子宋远丢到了辽东,将自己扣在京城。
三年前皇上继承大统后,她不是没有听人说过皇上想调宋远回京,可窦太后不许。
如今朝堂之上,仍是窦太后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