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安馨开始忙得暗无天日,课虽然不多,但临近期末,两门必修课都要求交论文,《文献综述与选题报告》还好,交了论文就是结课的成绩;专业必修课《商法专题研究》则是既要交论文,还得考试。
  这时候公共必修《马列经典著作选读》也跟着凑热闹,安馨恨不得抛之脑后。可是毕竟需要上台展示,又牵连着五个人的成绩,也不敢怠慢,这么几头开工,安馨只能起早贪黑。
  史建东也知道,研一期末向来忙碌,也很体谅。安馨暂时不需要跟着顾氏这边的案子,基础的工作都已做好,有两个师兄在,后续的工作她本也帮不上太大忙。
  周五她一整天都埋在图书馆检索论文资料,中午时也只是在图书馆内的小卖部买了热可可打发,晚上吃过饭,近九点才抱着一摞书回到寝室。
  寝室里空无一人,临近期末,大家都忙起来,连平日里最无所事事的胖胖,也不得不扎在画室里画图。小豆本就是学霸,来去无踪,经常是她们起来时她已不见踪影,晚上已经熄灯睡觉她才回来。同住一个屋檐下,时常好几天都见不到面。舒淇念的经管,没日没夜的题海战术。
  想着平日里除了室友,很少会有人联系自己,安馨早上出门时连手机都没带。平日里安静的手机,此时却赫然好几个未接。两个家里的,一个严格的,还有两个,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中午12点,下午6点。
  拨通家里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阿姨在那边语气担忧而着急,“小姐啊,你可算回电话了,芬达今天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什么,回来就不精神,我只当是它玩累了也没注意,晚上看他还蔫蔫的样子,凑上去一看,吐了!眼睛都有些泛白,吓得我啊…….”
  阿姨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重点,安馨听着干着急,只能打断她,“那芬达现在怎么样了?”
  “我打不通你电话,只好麻烦夫人,明明是夫人的助理接的电话,来的竟然是严少,他带着芬达去宠物医院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担心的哟......”
  “好啦阿姨,应该没太大事的,我这就过去找芬达。”赶紧挂了电话拨通严格的号码。
  安馨到达宠物医院的时候,芬达已经打完点滴,蔫蔫的躺在严格旁边。严格带着口罩坐在沙发上,似是无聊,把玩着手机。
  安馨走过去,摸摸芬达的头,芬达悠悠的睁开眼睛,见是主人,尾巴动了动,又闭着眼疲惫的睡去,看着平日里好动的芬达蔫蔫的样子,安馨有些心疼。
  抬眼看有些晃神的严格,这才注意到他:“大晚上的幸苦你了,芬达它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并不是吃坏肚子,是被车撞了,但是不严重,骨头没有伤到,内脏有些被震到了,芬达的衣服比较厚,肌肉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膝盖有些轻微的外伤。”
  安馨这才注意到芬达的膝盖,裹着薄薄的纱布。
  芬达伤得不算太严重,休息了一会儿,一瘸一拐的跟在安馨身后,上了严格的车,安馨这才注意到,严格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连助理都没有跟着。
  “阿姨说打的是我妈妈的电话,刚刚你跟我妈妈在一起吗?”
  “对,梁阿姨投拍新电影,我在争取角色。”严格话题突然一转,“最近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这么多年没见了,都没能好好聊聊。”
  “快期末了,我最近忙得跟陀螺一样,今天就是赶着出论文题,泡了一天图书馆了,手机都没敢带
  着怕分心。”安馨有些无奈的笑笑。
  “圣诞节总该放自己一晚上假吧?”
  安馨抿着蠢,偏头想了想,“应该可以。”虽然很忙,但是论文题确定下来以后,一切都可以分时段完成,不急于一时。
  “那到时候约。”
  到家已经接近十一点,阿姨煮了粥做夜宵,安馨让严格留下吃宵夜。他确实有些饿了,家里只有安馨,他也就不再客气。
  手机在桌上嗡嗡作响的时候,安馨正在给芬达准备吃食,正往周里倒药米分,搅拌。
  “安馨,尾号6869,陌生号码,要接吗?”餐厅里传来严格的声音,是那个今天那两个陌生未接。
  安馨想不出有谁会几次三番的联系自己,并且还是自己没有存的号码,或许只有一个可能,“帮我接吧,不知道是不是诈骗电话。”
  把药和粥搅拌均匀,她看着芬达小口小口的啄着,还发出呜呜的满足的声音,有些欣慰。这才起身往餐厅走,刚落座,严格也刚刚挂了电话,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是诈骗电话?”
  “不知道,我喂了一声,对面就没有再说话。”
  “……信号不好?”
  “应该不是吧,有声音,但是没人说话,我说安馨现在不方便电话,还问了是谁,结果就挂断了。”
  “好吧可能真的是......”诈骗电话?!?还没有说完,安馨愣住。脑袋里突然电石火花飞溅一般,她想到那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
  ——“我会打给你。”在m餐厅的浣洗室里,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来去都是神情自如,徒留从头到尾都窘迫着的自己,攥着门卡,呆若木鸡。
  6869,哪有一个诈骗团伙用这么好的手机号码,也许,真的是他?安馨有些不敢往那个人身上想,但万一真的是呢?自己没有回电话后果会不会很严重,可是,回电话的后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什么呢?”严格的声音打断了安馨的若有所思,安馨咬着勺子,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啊?”
  “怎么突然发呆了?是谁的电话。”
  “不知道,应该就是打错了吧。”
  送走严格,洗好澡安馨躺着床上无聊刷着微博。
  严格的微博第一条竟然是关于芬达的,“小动物也是会疼的,路上不小心撞了小动物要及时送医院,而不是不负责任的逃离。”配图是芬达呆萌的样子,膝盖包着纱布。
  才两个小时过去,点赞竟然已经好几万,评论有米分丝声援的,有夸赞严格有爱心有担当的,当然也有吐槽瞎矫情装正义的。安馨有些感叹公众人物真是不容易。
  想着又点开了梁菲公司的官方微博,梁菲没有开微博,她的一些动态都是通过官微发出。比起严格这样的小鲜肉,梁菲出道已久,形象也更正面,米分丝都较为成熟,评论不少,但大都很正能量。
  刷着刷着有些困了,正打算放下手机,又想起那个6869,想着要不要回一个电话,但已凌晨,实在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既不会太打扰,又好告知对方,自己有看到未接。
  “您好,我是安馨,请问您是?”反复措辞后,还是发出去模棱两可的短信。如果不是顾司炎,那不会太唐突;如果是,也算礼貌得体。
  发完安馨放下手机,准备睡觉,手机却嗡嗡响起来。在安静的深夜显得尤其突兀。
  6869.
  此时安馨几乎有九成把握,对方就是顾司炎。
  第11章 子宁不嗣音
  她有些后悔了,此时手机就像是烫手山芋,不知如何处理。很想当作没有听到,关了静音好好睡觉,然而手似乎要比她胡思乱想的脑子更理智,已经滑开了接听键。
  在顾司炎的耐心还有一秒就将消失殆尽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
  “喂,您好。”客气有加。
  “我是顾司炎。”听起来心情不佳。非常明显。
  “嗯,顾先生。”
  顾司炎有些愠怒,顾先生?一个拿了自己家门卡的女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称呼他顾先生。想到与他共进晚餐的男人,深夜在她身边接起她电话的男人,他几乎有些抓狂。
  然而,更令他愤怒的是,他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提起这些。
  “这么晚没睡?”
  “就要睡了。”
  “嗯,那早点睡吧。”
  “……嗯。”
  “晚安。”
  “……晚安。”
  安馨看着已经挂断电话,渐渐黑掉的手机屏幕,脑海里反复重复刚刚简短诡异的对话,耳边还是他低沉的晚安,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打了好几个电话,甚至短信一发过去,电话就追过来,只是为了道一句晚安那么简单吗?
  安馨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她自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作为顾司炎的目的,如果一定要说有,那无非就是,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目的,不多。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在追她?
  周六安馨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发现舒淇居然在寝室。舒淇是本市人,周末大多时候都回家,她还有一个交往了两年,感情稳定的男友,她男友林子聪不是a大的,所以舒淇即使周末不回家,也向来不会呆在寝室。
  “毛毛,怎么没回家?”安馨刚放下东西,见舒淇情绪似乎不高的样子,轻轻拍拍她的肩。
  “没什么,感觉要复习不完了。”舒淇说着,也不看安馨,眼神似乎躲闪着与安馨对视。
  安馨敏锐的感觉到舒淇似乎不太开心,但是她不愿意多言的模样,安馨也没有再多问,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按照惯例,小组展示的ppt应该在周六以前传到演讲人的邮箱里,可安馨从头到尾,一个邮件不落的看下去,除了学院的一些群发邮件,就是一些社团的广告,并没有莫羽凡发过来的ppt.
  安馨想莫羽凡可能周末玩去了,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给忘记了,安馨给她邮箱发了一封邮件催促,让她务必在周一前发给她。
  然而周一安馨在去上课之前特意进了邮箱查看,还是没有莫羽凡的邮件,她才有些惊慌起来,明天就是展示课了,今天没有收到ppt,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准备发言稿提纲。
  小组成员之间的联系方式,除了邮箱,还由组长组建了一个微信群,平时大家并不在里面多说话,最多是在群里协调讨论时间。
  安馨打开微信群,在群里艾特了莫羽凡,提醒她最迟下午放学前把ppt发到她邮箱。
  课间安馨也不时注意着群里的动态,莫羽凡还是没有出现,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纷纷谴责莫羽凡,与莫羽凡同学院的男生则表示今天莫羽凡并没有来上课,找不到人。
  直到下午快六点的时候,莫羽凡总算出现。发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大家,这两天我生病了,也没有注意到微信群,但是ppt我是做好了的,不过我现在在家里,ppt存在学校的笔记本里,我明天直接拿到课堂上去,ppt就是按我们那天讨论的思路做的,看着念就差不多了,不需要准备的。”
  一条信息下来,人又不见了,群里除了安馨,都是男生,大家都还是怜香惜玉的,立刻表示了理解,安馨没有再说什么。
  周二上课前,莫羽凡却还是没有出现,组长在群里焦急的一直艾特,那个和莫羽凡同学院的赵闽,拐了好几个弯,问到了她的电话,然而却是无法接通,大家都有些担忧的看着安馨。
  然而安馨本人,在群里发了一句“大家不要担心。”就没有再看手机,在认认真真的看着别的组的展示。
  终究还是要轮到他们组,三个男生都有些不敢直视讲台,然而安馨从座位上从容的走过去,背挺得很直。
  她仍旧是扎着高高的马尾,今天她穿着白色的高龄毛衣,称的脸蛋更加精致小巧,她皮肤白湛,走过窗边的时候,光线照耀过来,脸上的绒毛似乎都清晰可见,纯蓝色的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
  她还没有发言,已经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大家意外她并没有打开ppt,就开始了发言。
  “大家好,我是第五组的安馨,我们组的组员有陆坤,林玉深,赵闽。”说道这,她似乎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还有,莫羽凡。”
  “我们组这一次展示的主题,是谈谈大学生如何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既然是谈谈,我们小组认为,并不需要ppt。
  选择这样一个主题,确实是显得过于简单,但是我们仔细想一想,它真的简单吗?其实不然,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读,更遑论方法。
  我们的组员在讨论的时候,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理科生那么不爱学习马克思?
  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不对啊,不是理科生不喜欢马克思,文科生也同样不喜欢马克思。”
  说到这,台下有明显的笑声传来,有人饶有兴味的盯着老师的脸色。
  “对中国学生来说,马克思主义不是一种允许你判断正确与否、再考虑是否接受的众多“理论”之一,而是要求将之视为真理。马克思主义本身是具有科学性,但在作出科学性判断之前,伪真理的强制性已经引起了反感和抵触。所以不喜欢马克思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本身的问题。算是一种心理现象更恰当......
  ……
  以上观点仅代表第五组全体成员的观点,我们的展示完了,谢谢大家。”
  安馨微微颔首,离开了讲台。掌声雷动,就连灭绝师太,也站在角落里,为她鼓了掌。
  组长陆坤还有些神游天外,安馨的展示,与其说是展示,不如说是一场精彩的演讲,她把小组讨论的主题推翻,定了一个看似简单的主题,由浅及深的阐述,本来这样的课,展示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有个共同点——试图洗脑。
  然而安馨没有,她甚至在老师面前,非常坦诚的说,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课,但这样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被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竟是那么容易引起共鸣,甚至连老师,都讨厌不起来。
  最值得一提的是,安馨在整个过程中,都在表示,这是小组讨论的结果,在措辞上也极其注意,都是用“我们小组认为”类似的词句,安馨本身的人格魅力,也已经大大超过演讲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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