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顾司炎推门出去打电话。
  他向来不喜欢等待,但是在安馨的事情上他向来耐心,而昨晚等结果的时候,他竟有些心慌意乱。
  林谢打电话来说,在查的时候,被史建东知道了。史建东在后半夜亲自打电话来告诉他,安馨的选择与当时无异。
  听到林谢的汇报时,顾司炎想要甩手机,听到史建东的话,顾司炎竟然已经没有太多波澜,他想起安馨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对着自己开玩笑说,“我只是钱多,没地方花。”
  顾司炎认识不少慈善人士,大都打着慈善的幌子,给自己或者企业做宣传,间接地达到商业目的。他也不是什么有慈悲心的人,以前对这些人,他从来懒得去剖析,而安馨她,真的不一样。
  她心里装着那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从不与人说。
  面上什么都不甚在意,心里却广纳大千世界。不争不显,知世故,而不世故。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顾司炎发现他竟然无法发脾气,他竟然理解,她所有的念想,他站在她身后,即使等,也甘之如饴。
  林谢说:安馨在去年申请了保留学籍支教,昨天刚刚获准。
  安馨所有不正常的举动,无非是在想,要如何向顾司炎提这件事。毕竟支教,山高路远,也许就要面临长久的离别。她所有外露的情绪,都在告诉他,她舍不得他,但是她要做的事,她还是想要做完。
  顾司炎有那么一瞬,也曾忍不住拿自己和她的理想做比较,得出自己不如这一个理想的结论。
  但是顾司炎即使在那种想法的控制下,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发现自己栽得很彻底。这种时候,还能理智的分析着,自己在这件事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如果安馨没有他,这件事也是势在必行,甚至在她申请支教的时候,还没认识他。如今自己,只是变成了让安馨困扰的因素,这就已经说明,他在她心里的分量。
  而那些所谓比较,本来就是无稽之谈,这其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比较,一段关系,如果连这一点分离都承受不起,那谈何永远。
  何况,谁说了,一定会分离?事在人为罢了。
  顾司炎想清楚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开始蒙蒙亮,他看着安馨沉睡的侧颜,轻轻叹气。
  安馨在顾司炎怀里,忍不住泪盈于睫,她紧紧的抱着他,一刻也不肯撒手。
  他居然知道了。他说,他懂她;他说,十年百年,也等得起。
  安馨,你何德何能,得此顾司炎。
  新学期大一大二都得开年级大会,安馨作为代班辅导员,也得陪同参加。安馨不敢怠慢,提前了十分钟过去。刚走进班里,有个男生跑过来,递给安馨一本名册,“同学,待会儿你帮我统计下人数哈,人有三急,拜托了哈。”
  没等安馨回答就拉开门往厕所方向跑,安馨摇摇头,自己有这么小么?
  安馨以为,自己提前十分钟来顶多是不迟到,现在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有些纳闷——现在的小孩开会都那么踩点吗?想当年他们大一的时候,可是积极得不行。
  安馨无聊,拿着名册一个个看着,陆陆续续地就有学生进来了,见她拿着名册,以为是年纪负责人,就找她要本子签到,“同学,你拿的是签到表吗?”
  安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把本子递过去,自己就站在边上看着。
  会议快开始的时候,那位男生才姗姗来迟,一个劲地道谢,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疑惑地看着安馨,“同学,我怎么不认识你?”
  安馨笑笑,正要做自我介绍,院党委书记就进来了,那位男生赶紧回到座位上,见安馨还站在讲台边上,就一直冲她招手,压低了声音说,“快下来。”
  安馨还是笑笑,摇摇头。
  书记一到台上,下面就安静下来,她把安馨叫过去,先给大家介绍,“这是你们新任辅导员,研究生院的安馨安老师,胡老师暂时不能带大家了,以后你们要配合安老师的工作。”
  台下有些吵吵嚷嚷起来,交头接耳的在讨论着,那位拿着名册的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安馨。
  第60章 无我恶兮
  安馨发现,说a大又红又专,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书记在台上说的话,十句有八句离不开党。台下并没有几个人在听,都纷纷低头玩手机,书记似乎也是见多了,并没有制止,自顾自的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最后轮到安馨讲话,她没有什么准备,只是留了手机号码,问了几个班干的联系方式,表示大家有事可以找她,之后就散会了。
  书记一离开教室,就有学生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得安馨有些招架不来。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大一时候的样子,似乎比现在还要安静。几乎不主动与人说什么话。
  刚刚那个称呼安馨为同学的男生此时也走过来,笑笑说,“老师,抱歉,我真没认出来。”
  这个男生就是大一的年纪团总支,入学成绩十分优秀,在a大这样遍地状元的学校里仍然算得上出类拔萃。
  他穿着简单大方,笑起来干干净净的,很阳光。安馨冲他笑笑,“没有关系,以后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
  “老师,您还是树立一些威信比较好,不要太好说话了。”站在安馨身边的女生搭腔说道。
  安馨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做了这个代班辅导员,安馨才知道什么叫做给小孩当爹当妈的老师。现在的小孩越来越娇生惯养,一点点小事都要问安馨,安馨经常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就会打电话问胡菲,有时胡菲在忙,她也会打电话给赵健问询。
  可能真的被那位女生给说中了,安馨太亲和,小孩们都没有什么畏惧的心理,有事没事发短信和她聊天说地,还有一些男生管安馨借钱,安馨觉得小孩子都没什么坏心眼,能满足的尽量都满足。
  上面分派下来的任务,安馨认为可以放水的也都尽量防水,比如写思想测评什么的。
  孩子们虽然不怕她,但只要提起她,每个人都是赞不绝口。
  除此之外,就是每周二都要开例会,还会布置一堆事情,安馨负责开小会通知给各班班长和团支书,加上上课,时常忙得底朝天。
  安馨实在佩服胡菲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保持成绩优异。
  安馨把周一和周二列为自己的苦难日。顾司炎在周一周二时完全不敢招惹安馨,有时莫名其妙的被挂断电话,也得忍着,琢磨着合适的时间再打过去。
  这天又是忙碌的周二,因为正值台湾学者交流访问的时期,会议室安排不过来,他们这样的小例会只能排在了中午,安馨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已经是午饭时间,整层办公楼只有她的鞋子蹬在地板上的声音,别提多凄凉了,顾司炎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过来。
  “赏脸吃个饭?”顾司炎记得她一整天只有中午的时间是空闲的。
  “不行我得开会。”安馨简洁明了的拒绝。
  顿了一下,顾司炎不动声色的问:“什么时候开完?”
  大中午开会?什么大官忙成这样?顾司炎有些纳闷,但是听语气安馨应该真的是忙得自顾不暇,他也就没有多问。
  “不清楚。”安馨也很无奈。
  “好吧。”
  挂断。
  顾司炎的话还没说完安馨就撩了电话,他挑挑眉,有些无奈。
  刚挂断,安馨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机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她手里抱着一堆团委的文件,有些腾不出手,好不容易拿起来,立马就凑到耳边用肩膀夹着,也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我在忙,待会儿再打来不行么!”
  安馨语气有些凶,算起来她也只在顾司炎的面前着这样露出真性情,那边似乎是一愣,良久,语调有些高亢的男声传来,安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属于顾司炎。
  “安馨,我是潘文恒。”
  安馨到了会议室里,把文件放在桌上,才拿稳手机说话,“潘老师,有什么事么?”
  安馨有些担心,是不是小孩出了什么事。但团委的老师已经在盯着她,她只能匆匆说:“我现在在开会,会议完我给你回电。”
  临近文化周,团委的事情开始多起来,许多都需要学生干部带动同学来完成,这其中沟通的桥梁就是辅导员,安馨在笔记本上很仔细地纪录着需要完成的任务,心里有些无力,感叹行政体制在学校里就已经表现得如此复杂,更不用说官场和生意场上了,她本就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不过也罢了,权当是历练。
  会议终于结束的时候,安馨感觉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写长篇论述题的疲惫感也不过是如此。
  她一直走到楼下,手才有些恢复正常,安馨想起来潘文恒的电话,急忙打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潘老师,是不是孩子们有什么事?”没等潘文恒回答安馨就急切的问。
  对比安馨的着急,那边潘文恒却是气定神闲,微微笑起来,“安馨你总是那么关心孩子们,他们都很好。”
  “嗯?”
  “是这样,县里组织了老教师和劳动模范到文化古城旅游,挑中了a市,我被罗校长推选去做了随队导游,毕竟我对a市比较熟悉,也好回b大看看。”
  安馨被他的语气感染,也很开心,“好啊,需要我接待吗?”
  到时候还能见见罗校长,正好有机会问一些事情。
  “我有这个荣幸吗?”
  “当然。”
  潘文恒那边还说着什么,大概是时间安排之类的,安馨没太听清,因为她看见了主干道那头,倚着车门的熟悉身影。
  安馨听见潘文恒在那边说,“那就下周见。”
  “好。”
  她朝顾司炎走去。
  顾司炎阴阳怪气的看着她,“居然不先给我打电话。”
  她笑笑,居然这也能吃味,“等了多久?”
  顾司炎挑挑眉,“嗯......刚到。”
  顾司炎一般习惯在车里等她,就像之前开学送她过来收拾寝室等了一个多小时他都是不愿下车的,这下可能是等太久觉得闷了才下车来透透气。
  这个点的校园主干道,没有什么人,更没有什么车,安馨凑上前,踮起脚,亲吻顾司炎的脸颊。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及就离开了,顾司炎觉得嘴角有湿软的触感,但转瞬即逝,有些不爽,就着她投怀送抱的姿势就搂着她吻了下去。
  安馨推搡着他,有些难为情,使足了力气推开他,“我下午有课,我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顾司炎笑起来,“足够了。”
  原来顾司炎是把她的课程表都记得牢牢的,在楼下等她等了大半天还没见她那边结束,料想她应该没时间吃饭,就已经吩咐临仙居做好了送来,此时就放在车上。
  顾司炎把车子停在学校小超市门外,他就坐超市外简陋的小桌旁,看着安馨吃午饭。
  小桌是那种搭配着长凳的矮桌,顾司炎西装革履、身材挺拔,坐在长凳上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虽然是午休时间,超市还是有不少学生出入,几乎每个人走过都会回头看,安馨注意到他人的视线,渐渐有些不自然,吃几口又看着周围,顾司炎却恍若无人,就专注的看着安馨,见她久久不吃一口,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她嘴里送。
  安馨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而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安老师!”
  安馨石化。
  方梓骁走过来,很自然的坐在安馨的身边,虽然是长凳,也并不宽敞。安馨占了一部分,方梓骁坐得很近,看看安馨,又看看对面的顾司炎,毫不畏惧地伸出手,“您好,我是安老师的学生。”
  方梓骁就是那日管安馨叫同学的年纪团总支。
  顾司炎看着面前的毛头小子,微微点头,“你好。”
  没有伸手,视线回到自己手上拿着的勺子,晃了晃示意安馨吃掉,安馨有些讷,觉得再不吃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来,赶紧吃了一口,瞥他一眼,才转头过来问方梓骁,“没有课吗?”
  “嗯,下午四点才有课,在等老师招我们开会啊,好久没看见老师了,今天怎么还没开例会?”
  “晚上开。”
  方梓骁站起来,拍拍安馨的肩膀,一派正经,“好,那老师晚上见哦。”
  都走远了方梓骁还忽然回头,“安老师,不见不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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