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怎么,嫌我不如人?你去找他给你当儿子呀,也不看自己什么德性,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这老棺材瓤子。”蔡国庆被骂得烦了,竞回起嘴来。
  “你个狗r的,看老子不打死你….”蔡高礼脱了鞋拔子,就来要打蔡国庆。
  蔡国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闪避,躲开了蔡高礼的鞋底子,撒腿就跑了个没影儿。蔡高礼见这小子还赶跑,怒气更甚,提了鞋拔子就朝前方追去。后面的铁勇懒得看这出闹剧,回头朝薛向所在的那间教室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回家去也。
  蔡高礼三人在屋外闹腾得不可开交,薛向他们在屋内的气氛却更是火爆异常。
  第三十八章金风未动蝉先觉(4,求月票)
  自打薛向从腰里摸出个黑皮包,掏出四扎大团结后,满屋子先是针落可闻,继而粗重的呼吸声如雷鸣般响起。这满桌子的钞票晃得一众党员直发晕,其中仨年老的党员更是互相揪着胡子,来确认是不是做梦。李拥军也是一脸的呆滞,他虽和薛向一道去了汉水,也听了苏小五报价松露。可当时听得是最贵的白松露才是两千元一斤,而带去的十余斤松露却是杂色和黑色最多,怎么也卖不出这么多钱啊,这怕不是有一两万吧。李拥军哪里知道百草厅新上任的熊主任,为感谢薛向替他拱倒了原来的正主任王成家,特意全按特级白松露的价格收购的,属于薛向的那对蛇掌更是给开出了七千元的天价。
  薛向拍拍手,引来众人视线:“好啦,别一个个眼睛瞪得像个铃铛,没错,这就是咱们这回卖松露的收获整整两万元…..”
  话方至此,底下的惊呼声差点没将房顶给掀翻了,椅子更是倒了一地。若说先前这帮党员是被惊呆了,这会儿简直就是吓傻了。先前诸人盯着桌上的钞票,估摸着有几百几千,压根儿就没敢往万上面想。在他们贫乏的数据库里,上百上千已经是了不得的钱了,哪知道薛向呼地报出个两万,不啻于往人群里扔了颗原子弹。
  “行啦,还真成了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天大啊。这两万块看似不少,若是按人头,咱这靠山屯小两千人,一人也不过十块钱,十块钱就把你们眼睛给砸瞎啦?离老子当初说的,让你们吃上一年饱饭的承诺还远着呢。行了,听老子说正事儿。谁要是喜欢看钱,等老子说完了,你们抱着钱去睡觉都行。”
  见大队长又开始自称老子了,众人慌忙扶起椅子坐好,眼睛虽还粘在钱上。心思却静了下来。薛向等众人坐好,便把开养猪场的事儿说了。至于办饲料场。那得慢慢来。一口气说出办两个厂,非把众人砸懵不可。哪知道他这般慎之又慎的说法,却还是遭到众人一致地反对,众人七嘴八舌,简直开了锅。
  “大队长啊,您不是跟俺们开玩笑吧,办厂子?俺们肚子都喂不饱,哪里还敢奢望这个唷”
  “大队长,您可千万别犯迷糊。自打您来靠山屯。虽然只短短几天,您干的这些事儿,没得说,真心让俺们服气。可要说办厂子,真的是不靠谱啊。俺们全社总共只有洪庙村和九黎村办过厂子,可哪个不是亏得哇哇叫,至今还欠着社里的钱还不清了。咱们可不能眼见着是坑。还往里跳啊”
  “大队长,这回我老李也不支持你,办别的厂子也许还能商量,养猪!您还是省省吧,人都吃不饱,拿啥喂猪,总不能灌水吧”
  “是啊,大队长…”李拥军屁股刚坐下,韩东临蹭得站起来继续开炮。
  哪知道薛向听得烦了,一巴掌拍在桌上:“闭嘴,都给老子坐下,叫你们发言,是讨论如何建猪厂,养多少猪,怎么分配任务,不是问你们能不能建,老子还用不着你们操心呢。再说,这猪厂是亏是赚,还能祸害到你们不成?酸了,烂了,不都在这两万块钱之内,又不要你们集资,卖不出去,咱们自个儿分了吃肉嘛。”
  “对呀,是这么个理儿,反正这大队长是不打算分钱了,与其让他往别的地儿瞎折腾,不如就养猪,正是肉烂了在锅里嘛。”一部分人人回过味儿来,觉得养猪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另一部分自觉自己这胳膊拧不过大队长这大腿,也不敢再辨。
  薛向见众人不再纠缠养猪与否的问题,就开始让众人讨论建厂的具体细节。哪知道这帮人直说由大队长定夺,他们直管出力气,居然一推六二五,又把球踢回给了薛向。见此形状,薛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无事生非么,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用在此处压根就不合适,找这帮人谈管理和统筹,简直是寻刺激。不管了,自己先甩开膀子干吧,老子摸着石头,也得把这河给趟过喽!
  …………………
  “靠山屯的苦哈哈们发啦”
  “金牛山里全是金疙瘩啊”
  “两万块,你们见过么,堆起来,那是一屋子啊”
  “…………”
  不知什么时候,快活铺突然流行起了“靠山屯”、“金牛山”、“两万块”这三个词汇。这一社十大队,小两万社员几乎同一时间开始谈论这个话题。薛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他这个外行师傅,刚按着自己的设想,胡乱画了养猪场的草图,一个囫囵觉没睡完,便被李拥军给推醒了。
  “我的大队长诶,你的心可真大,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李拥军脸上的汗跟瀑布似的,哗哗直流,气息未匀,便开了腔,显是长途奔跑至此。
  薛向不明就里,问他缘由,这才知道是那回在教室财露了白,消息竟传了出去。薛向揉揉睡眼,打个哈欠:“知道就知道了呗,他们还敢到老子怀里来抢不成。”薛向不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儿,他原本就没打算捂住。本来就捂不住,就算捂住了这个消息,建猪厂的消息还能捂住不成?猪厂一建,别人不还得追问资金来源,迟早得漏,不如不捂。
  见薛向不紧不慢,睡意绵绵,李拥军一跺脚,拉着薛向,就要他下床,嘴巴里也没闲着:“大队长诶,他们是不敢来你这儿抢,可他娘的全一窝蜂地往金牛山钻。野鸡野兔之类的,我就顾不得心疼了,再晚些,您先前惦记的那百多头野猪可就要交待啦。”
  薛向闻言,算是庙里失了火——慌了神,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撒起鞋就往外奔,心里急得不行。
  你道薛向为何这般着急?原来,山神被灭后,金牛山这座宝山自然逃不过薛向的魔爪.里面的各种能变现的自然资源,他都叫人进山搜索过一番。哪知道众人一汇报,他只想吐血,恨不得把那已化为灰灰的山神拖出来,再宰一次。原来,这金牛山里除了野果子外,山珍宝药一样没寻见,且山里的山禽野兽几乎又被那山神祸害得绝了迹,只余了些难塞山神牙缝的野鸡野兔侥幸逃过一劫.而唯一令薛向稍感欣慰的就是,还有四五个野猪群存活了下来,料来是那山神给自己储备的口粮,这下却成了战利品。薛向早打算将这些野猪也收束进养猪场厂,单辟个特色族群,也正好减轻第一次投资的资金压力。他计划着只要猪厂一有个模样,就带人进去抓猪。哪知道这会儿,竟有人抢在自己头里下手,这不是捋虎须么?
  薛向刚奔出门外,却又遇上了上次骑车来叫他去社里开会的老姜。老姜此来,还是同一件事,通知他去社里开会。公社相招,他自不能借故推脱,只得吆喝李拥军点齐屯子里的青壮先把山护住,等他开完会再来收拾残局。
  ……………………………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桌子也还是那张桌子,甚至连满室的烟雾幻化出的云朵,似乎都还是那日的形状。可薛向的右脚刚跨进会议室,脚底板甚至还未着地,便觉出诡异来。众人的眼睛齐齐盯着他,绿油油一片,活似盯着猎物的狼群,让他从骨子里发寒。
  薛向刚在尾端的右下手位坐了,做记录的秘书便赶紧拎着水瓶给他倒了杯水,捧了上来。薛向虽是挂着公社副主任的衔,排位也非最低,且公社也给他安排了办公室,可他从未在公社上过一天班。是以,他连这长得颇为清秀的男秘书,也不知姓甚名谁,更不知道是谁的秘书。按说该是马山魁的秘书是公社第一秘,负责会议记录,可快活铺公社的蔡高智跋扈得紧,说不准就是他的秘书。见了这秘书,薛向忽然想起初到的那天晚上,马山魁被自己的秘书吴天桥摆了一道,不知道老马是怎么选的秘书?蔡高智怎么变的戏法?
  一个秘书倒一杯水,便引出薛向这么多遐思,可眼下却是没时间给他神游。那清秀秘书刚退下,马山魁便开了口:“薛主任,听说你们靠山屯发横财了,怎么,还不给咱们露露,藏藏掖掖,可不是好习惯哩。”
  马山魁刚开口,薛向便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老马的话音方落,他便接上了:“都谁瞎传的,挺热闹呀。我这来的一路,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么问我。副食店的老冯、供销社的褚大姐都拉着我问,你看这衣服都给扯烂了。不过万把两万块钱,至于嘛。”
  听得薛向这番豪言,正在喝水的副主任卫东“扑哧”一口喷了出来,喷得坐他对面的副主任蒋文元一头一脸。卫东慌忙起身要给蒋文元擦拭,后者笑笑挥挥手,自个儿抹把脸,却对薛向开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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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残忍,一票都没要着呢。
  第三十八章金风未动蝉先觉(5,求月票)
  “薛主任到底是京城下来的,我们这些乡下人是比不得啊。既然薛主任不在乎那点小钱,那靠山屯一千七百三十五毛八分四厘的历年欠款,想必薛主任这回是要给我老蒋结了的。”蒋文元四十七八,猪腰子脸,是分管财物的副主任,在班子里排第五,是个雁过拔毛的人物,连靠山屯这万年坏账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怕是一直就没死心。
  哪知道还未等薛向接嘴,分管文教的副主任沈阳发话了:“薛主任,莫怪我老沈向你张嘴,实是社里的财务处空得都能跑马了。咱们公社中学的老师已经三个月都没领着薪水了,家里都揭快不开锅了。你看能不能先匀点儿,我老沈要的不多,只要三千块,我就能把今年给应付过去。”
  沈阳这番话算是吹响了冲锋号,立时会议室成了菜市场、戏剧团,讨价还价的,装可怜扮苦情的,一窝蜂地全闹腾开了。众人的目标倒是一致,都盯上了薛向嘴巴里的那万把两万块钱。众人先前也只当是传言,就打算听个乐子,那荒山出了有鬼,就没别的物什了,没想到薛向居然红口白牙地认了。这下,他们可来劲儿了,也不管钱哪儿来的,只要有就行。这帮人穷惯了,一贯是手快有,手慢无,心中抱定的主意就是: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众人正闹腾得不可开交之际,啪的一声脆响,蔡高智的巴掌印上了桌子:“都坐下,成何体统!这是开会,还是卖菜,组织纪律都不要啦?”
  蔡老虎发威,众人不敢再吵,皆坐回了原位。三两个不死心的还在不断地和薛向眉目传情,指望能打动这个暴发户。
  蔡高礼平定纷乱后,却不坐下,也冲着薛向开了腔:“薛向同志,上次会上。你说用不着大王庄和九黎村的社员们帮手,你们靠山屯自己就能烧山平地。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没见你们靠山屯有一点动静了?这都多少天了。总不能把组织交待的任务当儿戏吧?”
  薛向把茶杯一顿,迎着蔡高礼的目光,道:“蔡主任,您可别乱给发帽子,总得容我慢慢交代吧。当天,您一安排工作,我回到屯子里就领着大伙儿准备烧山。您说怪不怪,我们刚寻好放火的位置,我们屯子的老药子就嚷嚷着发现了宝贝。这一把火就没点下去。接着,果然就发现了十多斤松露,卖了这松露,才有了这两万块钱。您说,这火还放得下去吗?”
  不等蔡高智接茬。会议室又是一阵骚动。
  “松露,那玩意儿有这么值钱,我里个天啊。这金牛山果真是金山啊。”
  “原来是松露,他们传得也太离谱了,我就说嘛,金牛山哪里来的金矿”
  “我看这松露也不比金矿差,十多斤就卖了两万,就算金子也差不多这个价了,我看这事儿得报给区里和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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