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宗瑛霍地抬头,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薛选青已经一把夺了过去,她迅速扫过屏幕,面色陡沉,将手机还给宗瑛,问:“你觉得是恶作剧还是真线索?”
  宗瑛想起723隧道事故发生不久后接到的那个陌生电话,是那个人吗?这封匿名邮件又是谁发给他的?
  邮件标题直指新希造假,正文内容却是关于严曼死亡谜题的一桩旧案。
  新希造假和严曼死亡有什么关系?
  薛选青见她只顾沉思一言不发,索性说:“管它真假,先查了再说。”
  她拿出电话,麻利发了条信息,一时等不到回应,又迅速拨了个号码出去,嘟嘟嘟的等待声过后,她讲:“帮我查一个车牌号,号码发你手机上了。”
  汤锅开始沸腾,热气氤氲中,没有人往里下菜,薛选青的电话乍然震动起来。
  她几乎在瞬间接起电话,听对方讲完车牌持有人的信息,默不作声放下了手机。
  包房里只剩咕咚咕咚声,三个人面面相觑,宗瑛拿起面前酒杯喝□□泡水,抬首道:“是谁的车牌号?”
  薛选青看一眼盛清让,最后将视线移向宗瑛,声音有点冷:“是已经死掉的邢学义。”
  45|699号公寓(1)
  线索最终指向了一个死人。
  席间顿时无言,只剩沸腾汤锅闹个不停。
  薛选青打破沉默,讲:“从邮件来看,如果这条线索是真的,这个提供者很可能是新希的老员工,他甚至直接目击了两辆车的外出,可他邮件写了什么标题来着——‘你以为新希今天才开始造假?’什么意思?新希早年就有数据作假?这数据作假难道还和两辆车外出扯上关系了?”
  “他是这个意思。”宗瑛半天不吭声,终于接她话道:“所以这条线索的重点在于新希早年是不是真的存在造假,这件事和我妈妈的事故又存在哪些联系。”
  薛选青拧起眉来,屈指叩着覆了台布的桌板,想了半晌问:“我问几个问题。”
  宗瑛抬眸:“讲。”
  “第一,你妈妈当时是新希研发部门的掌门人,她应该很清楚整个药物研发过程,当然也包括数据,你觉得她是会造假的人吗?
  “第二,假设早期真有数据造假,这个药上市这么多年,一点问题也没有?监管部门查不出来?
  “第三,就算那天邢学义的车和你妈妈的车一起出去,那又能证明什么?邢学义目击了你妈妈的事故?可是说不定他们一出门就分道走了呢?”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桌,拿起筷子,却不知何从下箸。
  “所以线索是有,但这个线索很可能没什么用处。”薛选青见她不出声,迅速给了结论:“发这个给你的记者看到这条线索大概也是一头雾水,所以直接发给你,摆明了就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抛砖引玉。”盛清让出声。
  “对。”薛选青略惊喜地应了一声,视线转向盛清让,只见他有条不紊地往锅里下菜。
  “别动了——”她立刻阻止他继续往里下菜,“你今天是客,就不要亲自动手了。”
  薛选青说完起身去喊服务生,盛清让放下手中餐具,看向满脸心事的宗瑛,没有出声安慰,只起身给她重新倒了一杯气泡水。
  宗瑛骤然回神,道了声谢,将手机收进口袋。
  服务生重新进入包房,新鲜食材依次涮入奶白菌菇汤里,热气升腾,满室食物香味。
  深夜里美食诱人,宗瑛食欲却寡,盛清让也很配合地没有多吃,薛选青抬头看看他们两个,晓得这顿饭已经被那条匿名线索给搅得索然无味了。
  可点了这么多,菜价还不便宜,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只能埋头猛吃,她便毫无意外地吃撑了。
  薛选青吃光碗里的杨枝甘露,嘴也没擦,拿起手机就转发了一封邮件给宗瑛。
  宗瑛的手机过了好半天,嗡地响起一声邮件提示音,但她没有理会。
  薛选青放下手机:“你妈妈案子的资料,我扫了一封电子版,刚转发给你了,查收一下。”
  宗瑛立刻摸出手机,点开邮件下载附件。
  文件还未下载完成,薛选青便在一旁讲:“扫描的时候我大概看了一下,现场提取到的足迹很杂乱,判断应该是施工的工人留下的;血迹虽然有被破坏的痕迹,但据报案人说他当时发现尸体很慌张,所以血迹应该是他为了辨认尸体不小心碰到的,当时拍的照片都在里面,你可以仔细看看。”
  宗瑛打开附件,一张张地下翻,手指有些不自觉地微颤。
  入行数年,她出过很多案子,见识过惨烈数倍的现场,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严曼的事故现场照及尸体解剖照,翻着翻着,一种久违的害怕就缓慢地漫上来,和多年前在漆黑垃圾桶旁边听着变调的生日快乐歌,是一样的感受。
  这里面的严曼,狼狈、血肉模糊,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腰板挺直、眼眸清亮的严曼。
  她用力抿唇,又听薛选青道:“虽然现场有少许人为破坏的痕迹,但坠落的起终点清晰,从坠落路径来看应该也不存在外推力,虽然坊间有这样那样的传闻,但鉴定意见并没有明确写自杀,是排除他杀的意外或主动坠楼,我个人觉得……这个判断没有什么大问题。”
  宗瑛划动屏幕的手指这时停下来,屏幕上有一行字是这样写的——
  “因缺乏他杀证据,不予立案。”
  之后这场事故,就没有继续往下调查。
  服务生这时不合时宜地问:“请问还需要别的餐后甜点吗?”
  薛选青翻出□□递过去:“不用了,结账。”
  出了包间下楼,大堂里的客人只剩寥寥几个,钢琴声也停了,走出门,风大了一些。
  薛选青去取了车,坚持要送宗瑛回去,又抬头看一眼盛清让:“盛先生回哪里?”
  盛清让回:“我同宗小姐一起。”
  薛选青闻言哑口,但她想起宗瑛给他的那把公寓钥匙,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他与宗瑛同住699号公寓”的现实。
  汽车拐进复兴中路,开往699号公寓,抵达时刚过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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