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办公室,仍然是纪得第一个到,隔着这些天,桌上都积了一层薄灰。
  她清理着桌面,有条不紊地将事情着手办起来了。
  转眼间,同事们陆续到了。一个年节过去,大家都一阵寒暄。
  “开年第一天,据说等会总经理要过来道贺,振奋士气。”同事甲说道。
  “真的吗,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庐山真面目呢。”同事乙说道。
  “你真没用,我上回送文件,还在电梯里遇到过呢。”同事丙说道。
  “骗鬼啊,总经理有私人电梯,你怎么会遇到。”
  “真的呀,就是普通的电梯里碰到的。运气就是这么好。”
  “那,他怎么样。”
  “帅,帅呆。高出天际,我感觉我只到他腰上。完全是仰望。”同事丙露出花痴的神情。
  这一番讨论下来,更是勾起了这一群芳心暗许的女编辑们的好奇,一个个翘首以盼,就等着陆总大驾光临。
  工作告一段落,纪得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回座位的时候,一个匆忙跑进来的身影穿过她身旁,差点撞了她,她稍稍稳住,但杯子里的水倒是洒了不少。
  还好不是沸水,纪得松了一口气,但一向娇嫩的肌肤还是泛了红,不明真相的人定是以为被怎么烫着了。
  冲过来的是隔壁组新来的实习生,手上抱着资料,有些阻碍视线,一看撞了组长级别的人,吓得话也说不全了,眼泪汪汪地。
  纪得不好为难小女孩,只说了句“下回当心”,便作罢了。
  那女孩子急匆匆跑进来,是为了通风报信,陆总已经在隔壁部门了,下一个就会到咱们编辑室了。
  大家被这消息惊得手忙脚乱。
  收拾的收拾,补妆的补妆,一瞬间编辑室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阵仗,未免大惊小怪了。
  这会儿她衣服也湿了,手上还隐隐反着灼热,放下杯子,预备去洗手间处理一下,那边有烘干机,想来可以补救一二。
  再者,也确实不稀罕见某位总。
  从前便哪哪儿都能碰着他,现在做了邻居,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早上还赖着蹭了自己的车,想来,纪得是有些烦他的。
  正走着,转角处就遇上了见烦了的某人。
  纪得是被拉住的,陆禾老远就看到她了,见她走来,却仍是没发现自己。
  手里托着什么,定睛一看,那白皙无暇的手背被烫的通红,顿时顾不得其他了,抬手揽住了她。
  “怎么搞得,弄成这样。”头顶处传来男性低沉的声音,透着不悦。
  纪得抬头,他这会儿衣冠楚楚,正襟挺立,好一派领导的架子,眼睛里却透着心疼与关照,还有一丝浅浅的责备。
  巧妙躲开了他的手,退远一步,回答道:“不小心烫到了,没事的,谢谢陆总体恤。”
  说罢便马不停蹄要走了,陆禾哪里肯放她走,拉过她的一个胳膊,就往私人电梯走去。
  临走时还与安特助交代到:“新年贺词你代表我与接下来的部门说吧,利是封也一并给了。还有,叫医生过来一趟。再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吩咐完一系列的事,陆禾这才有精力好好收拾眼前不听话的小人儿。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不当心。”
  嘴里说着不客气的话,手却轻柔的捧起她受伤的小手,轻轻吹着气降温。
  “陆总,我们不是说……”好的不公开关系吗?
  “再喊一声陆总,我现在就办了你。”男人恶狠狠地打断她。
  那小嘴里一声声的陆总喊得他不爽很久了。
  这电梯里又没其他人,还非要分得这么清吗。
  纪得被他打断了说辞,噎着了。
  好大一口气没缓上来,当下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句,嘟囔着,“说话不算话。”
  没原则的男人被他娇俏的模样取悦到,心里气消了大半,这会儿倒是正经哄她了:“我不好,怪我,你受着伤呢,我还凶你。这里没有外人,你不需要和我这么生分,是不是。”
  前一秒还被训斥的人这会儿被他哄着硬是不作声。
  到底是有些小姐脾气,不想理人的时候,偏就懒得开口。
  出了电梯,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只有一个男秘书坐在前台。
  陆禾喊他拿了医药箱进来,便揽着纪得进了办公室了。
  秘书拿着医药箱敲门进来,陆禾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些冰块,敷在她手上,又催了一遍安哲,问他医生什么时候到。
  纪得抬手拦他。
  “这点小伤,请医生来真是劳师动众了,涂点药膏就好了。”
  这冰敷的效果甚好,不一会儿,纪得便感觉不到灼伤的疼痛感了,手背也明显消了不少。
  陆禾闻言,皱眉依了她,细心为她擦了药膏,嘱咐道:“这几日不许碰水,也不要开车了,手若是发炎感染,就请假休息。不许强撑着。”
  女孩笑着抽回了手:“哪有这么娇贵呀。”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陆禾不管,他的小姑娘每一缕每一寸都该是干干净净无伤无碍的,怎么娇贵不了。
  他眼皮子底下还能受伤,就不该把她放太远,叫自己看不见摸不着,心里没个底。
  趁这机会,不如把她调过来。
  “我看校对室的工作还是太危险,你不如来当我的助理,工资也翻倍,三倍,如何。”
  纪得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想证明他没发热。
  校对室?危险?
  纪得觉得做他的助理才危险呢。
  天天伴着一只大尾巴狼,什么时候被吃了都不知道,陆禾的小伎俩被纪得一眼看穿。
  正巧安特助已经将衣服送来,C家春季款,各买了三个款式。
  其中有两套纪得已经有了,年前纪年琴就往她公寓里送了一批,只是上班穿着太扎眼,她就没太穿过。
  当下身上的衣服确实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实在是不舒服。
  可换了,又不合适。
  纪得犹豫再三,还是妥协。
  选了低调的暗色系套装换上,尽量不惹人注目才好。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甲乙丙丁仍在痛心疾首,没见到陆总真面目,但丰厚的开年红包还是让她们缓和了神色。
  马上就到了午餐时间了,方才下楼的时候,陆禾就交代说午餐等他一起用,纪得自然是不理会他。
  公司哪能成了两人腻歪的场所啊,更何况编辑室的这群单身女人虎视眈眈,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才好,可不能让他来这龙潭虎穴之处。
  纪得下了楼,才微信回复他,“要等祝福”。
  怕在楼上说了,连总经理室都走不出。
  这回陆禾倒是安生了,不再缠着绕着非要与她辩个“男朋友和闺蜜哪个更重要”。
  只是现下左等右等,仍是没等到那个生动有趣的人来编辑室找她。
  去了微信,也没有回应。
  纪得纳闷,移步漫画组,寻了个人问道,才知道祝福年前就无故矿工了两天,美术编辑已经网开一面了,就当是提前预知年假了。
  这年后又不明不白地没来上班,编辑气得得不行,说再不来以后都别来了。
  纪得愕然,年初三还在谢译住处看过祝福,远归远,但这出了年,也该好好来上班了吧。
  这会儿联系不上,怕不是两人情情爱爱过了头,不问世事了吧。
  寻不见人,只好回到办公室。
  刚落座,主编室就迎出来了一张熟悉面孔。
  堂堂总经理亲自下来,主编连连低头颔首,惟命是从。
  纪得见了他,当下更是替同事甲乙丙丁惋惜,她们到点就下去吃饭了,如果再晚个十分钟,怕就能目睹陆总真容了。
  陆禾看了看手表,对着主编抱歉道:“时间不早了,耽误你用餐了。”
  “不碍事不碍事,正好陆总也没用餐,不如一起。”主编人精儿似的,怎么看不出。
  在办公室里磨磨蹭蹭聊些有的没的,这会儿纪得回来了,就立刻起身离开。
  任谁都知道是几个意思。
  “纪组长也没吃饭吧,一起吧。”主编出声邀纪得,自上次安特助提点之后,他的神经分外敏感。
  看他们二人怎么着都有戏。明明面上毫无交集,那眼神交汇处五光十色,那火星点子噼里啪啦燃着,炸得四周尽剩下暗淡恢忙。
  纪得不料主编邀请,下意识想推辞,还来不及缀词,便被主编打断:“愣着干什么,这陆总你也见过,一齐吧,都不生疏。”
  纪得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忙起身,算默许了。
  刚出了公司大厦,主编找了个由头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纪得还想他会寻个再高明一些的理由。
  手机都没响,接了电话就说信号不好,一边低头致歉,一边拔腿开溜。
  跑完还回头示意他们可以先去,不用管他。
  还有这种套路,纪得被惊得措手不及,而陆禾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细细分辨,就能看出来眼角眉梢透着惬意舒缓。
  主编跑了,两个助理也识相得结伴去吃饭了,留下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
  司机适时开车过来了。
  陆禾为纪得开门,纪得大大方方坐进去。
  “想吃什么。”
  “陆总难道不是早有安排吗。”
  都座进车里了,还问吃什么。
  陆禾牵起她柔若无骨的细手在掌中把玩着,这赌气的口吻,不顺着答,到了便知道了。
  这一室空气静谧,他不答,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更是不想理会他。
  车一路开到一家私房菜门口,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大有乾坤。
  外厅尽是景观风景,看不到任何一人。
  每隔几米设有一个包厢,极其注重隐私,就连服侍的阿嬷都是规规矩矩,摆了桌就出来了。
  陆禾牵着她,绕过九曲十八巷,走进一个包厢。
  桌上尽是热腾腾的四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那几道。
  看着家常,实则复杂。陆禾仅在年夜饭那日见过,便交代这边的厨师如法炮制,闻着香味,看到色泽都让人食指大动。
  “前几日被人邀了来这里,味道不错,就想着带你来尝尝。”
  陆禾带他入座,又为她布菜,很是殷勤。
  想起昨日他确实要带自己吃饭,被婉言拒绝了。
  早上起的比往常早,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也确实有几分饿了。
  她捧起陆禾递过来的珍珠丸子汤,喝了一口,确实美味,驱寒暖胃,不觉又喝了几口。
  见她胃口好,男人心里也跟着舒畅了许多。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纪得想,这地方下次也定要带爷爷奶奶过来。
  她总是这样,遇到好的东西,总能想到与在意的人分享。
  念着她的手伤,用了药以后,确实是消了不少,这下才放心不少,但还是不得大意。抽个时间定要让医生好好瞧一瞧才好。
  饭后陆禾送她回了公寓,方才见她时眼圈就泛着青,吃饱喝足便在车里睡着了,她这副小可怜样,陆禾看得心疼不已,二话不说便让司机将车开回了公寓。
  纪得转醒的时候,发现整窝在他怀里,姿势感人,当即就羞红了脸,挣扎着想落地。
  陆禾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她这半梦半醒的劲儿,哪里敌得过什么。这下被束在炽热的怀中,只觉得腻歪,连带着周遭事物都热了几度。
  一米七的个子被公主抱,倒是硬生生多了几分小鸟依人。
  陆禾把她抱到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满嘴圆滑地解释道:“你刚才在车上睡得正香,到了都喊不醒你。早上见你的时候,眼圈都是乌青的,昨晚……累着你了。下午你就在家休息吧,主编那边我去帮你说一声。”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晚上喊个医生来给你看看手。”
  纪得在他一盘说辞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千言万语的反驳都汇聚成一句话:“以权谋私。你这样不好。”
  陆禾笑笑,你不好我怎么会好,但面上仍依着她,半骗半哄道:“好好好,我不好。横竖这会儿送你回去都晚了,工作时间了,咱们的关系你想兜都兜不住。瞧你都困成小熊猫了,赶紧回去休息。乖。”
  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但当下又有一种任他摆布的感觉,恼他,更恼自己。
  道了声再见就进屋了,留下一个陆禾傻傻呆呆摸不着头脑。
  怎么感觉,她好像又生气了。
  纪得回到家换了身舒服的穿着,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昏昏沉沉,起起伏伏,补了昨夜少眠的亏空,睡得她不知今夕是何年。
  迷迷糊糊醒来,天都黑了。
  有一个他的未接来电。
  见她不回,也没再打下去。
  微信倒是多发了几条,询问她醒了没了,醒了就联系他。
  纪得睁着眼醒了会儿神,迷迷糊糊回了句“醒了”。
  起身去了浴室,想洗去这一身迷朦疲倦。
  待洗浴出来,手机屏幕上又多了两个陆禾的未接来电,她转手回拨了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醒了?”陆禾温和的声音传来,抚得纪得很是安心。
  “嗯,刚洗完澡。”
  “医生等候多时了,你若好了就告诉我,我带他过来。”
  纪得换了身待客的衣服,便出了卧室去开门了。
  门外陆禾陈澜两个人正杵在哪里,谈笑风生。
  都是极其好看的人,这会儿站在一起,纪得这般冷静自持都发自内心觉得,确实养眼。
  陈澜比陆禾先反应过来,越过一步走近她。
  扎着机灵的丸子头的女孩,鬓角还有被水打湿后的痕迹,粒粒水珠挂在发丝上。
  洗完澡后的热乎劲还没退散,衬托着她越发红润水灵。
  一贯知道她的美貌出众,却很少见到她如此居家的一面,顿时心有悸动,又暗暗压制,一时矛盾不已。
  “陈澜哥,你来了。”见着熟人总归是开心的。
  话说回来,这还是陈澜回国后第一次来她独居的公寓,纪得忙迎他进门。
  “还没来得及收拾,别见怪啊。”
  陈澜自然而然地进了门,跟在后面的陆禾倒是一改方才的红光满面,这会儿脸色好不痛快,略显严肃。
  纪得自然是看出来了,却也是不得其解。
  “鱼儿,喊了陈澜过来,是看看你手上的伤。”某位脸色不善的先生插着话找存在感。
  “啊,不碍事的。”
  纪得才想起手背上的烫伤,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切记不能碰水,这会儿洗完澡后,那片皮肤反而更红了几分。
  “哪儿伤着了,我看看。”陈澜牵过她的手细细观察着。
  这是医生看病人的正常反应,无一逾矩。
  但那紧牵着的双手,看在陆禾眼里是哪哪儿都扎眼,胸口有团无名火噌噌往上烧。
  这火吧,也不好发,发出来么,纪得会觉得自己小气。
  再者,毕竟是自己多此一举找来了这位如此具有威胁性的医生,怪只怪自己思虑不周全,病急乱投医。
  这会儿憋着一股子邪火,陆禾的脸色越发黄绿蓝靛紫的变着色。
  反观沙发上的两人,真是相亲相爱好兄妹的模样,一派祥和。
  陈澜为纪得上了药,叮嘱了几句,开了点消炎的药。
  “这些天,抽空来诊所做个身体检查,你的各项数据需要更新了,这事马虎不得。”陈澜认真地交代道。
  “我周末就过去。”
  纪得乖乖地应下。她的身体报告每月都会例行发给爷爷奶奶,纪老爷子比看任何一份上亿的文件都认真。
  从前是陈叔叔盯着,这会儿换了陈澜。
  这一个年过去,确实懒散了不少。
  陈澜揉揉她的额头,像兄长对妹妹那般,不杂一丝情欲。
  纪得坦荡不介意,但一旁的陆禾就不这么看了。
  伸手讲纪得拉到身旁,一脸护犊子的架势:“很晚了,她明天还要工作,你也先回吧。”
  手下的触感一空,当下还没反应过来,被陆禾这一说,八点多了,倒是有些晚了。
  陈澜很守礼节,一个异性男子待在女孩子居住的地方太晚,着实失礼。
  道了别,就离开了。
  送完陈澜,转身就跌入一个暖和的怀抱。
  说不上是谁暖了谁,刚沐浴完的她芬芳四溢,一身阳刚正气的他热情如火。
  这一个天长地久的怀抱让时间慢了脚步,舍不得过。
  “还没吃饭吧。”陆禾抱着香玉满怀,方才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不知是谁说,已经很晚了。”女孩的小手戳戳他硬邦邦的胸膛,小声地反驳着。
  “再晚都要吃一点,你这么瘦更加要三餐定时。陆老师给你做。”
  他信手拈来的理由也是越来越顺口了。
  “你做?”纪得这会倒是有些惊讶了。
  “嗯,”陆禾神秘狡黠地冲她眨眨眼,“不过我那里没有食材,可能要借用你的厨房了。”
  陆禾打开冰箱,食材满满,纪得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荤素总类很多。
  量少而精,基本都是1-2人的分量。
  就好像他们俩一般,不多不少,刚刚就好。
  纪得在客厅看着书等着。
  没过多久,厨房就飘出了阵阵香味,引得她馋涎欲滴,放下书往厨房看去。
  陆禾的大高个站在厨房闲着周边家具都小了一圈,修长的腿与肩同宽而立。
  他低头切菜,不时搅拌着锅里的食物。
  深蓝色的高领毛衣外系着女士围裙,引人发笑。
  一截袖子虚虚挽起,好看的小手臂,修长的手指,沉默帅气的背影。
  捧起书本的女孩,不知不觉走了过去,脚步轻盈。
  不打扰也不靠近,就站在门边,靠着看他,一脸痴迷。
  陆禾早知道她在身后,那芳草沐浴乳的味道萦绕在他心头,稍一留神便能捕捉到她的踪迹。
  他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本是不饿的,但怕小姑娘一个人吃饭寂寞,索性再吃一份,权当作陪了。
  他端着面正好转身放到餐桌上,一眼望到小姑娘眼里的欣喜和爱意。
  纪得性子沉静,对感情更是收敛。大约是身体的缘故,很少见她大起大伏。
  陆禾理解,他喜欢的是整个她,不论是精灵乖巧,还是凉薄淡漠。
  是她,哪一个面都让自己甘之如饴。
  这会儿她侵盘而出的依恋与痴迷,不藏一点地展露出来。
  将男人的心熨贴地平平整整,还随带着怦然心动,甚是满足自喜。
  接过她手中的书,将她引至餐厅入座。
  “尝一下,很久没做了。不知合不合你胃口。”难得窘迫,他不自信地说道。
  纪得拉回远走的思绪,乖巧入座。
  番茄多汁,鸡蛋香醇,面条筋道,原本预期就不高,这会儿尝到反而惊讶了。
  女孩家的胃口小,这会儿半碗下肚,吃得有些撑住了。
  见她吃得香,心里就妥了,连带着自己倒是吃了个精光。
  还好,不至于难以下咽。
  这么想着,却还是想得到她的答复,是肯定,还是勉强。
  “怎么样,吃得惯吗。”
  小心翼翼有隐藏着期待的口吻。
  纪得听闻,微微一笑。
  搁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娓娓道来:“怎么说呢?”
  她歪头一笑,娇俏迷人。
  “老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一个人的胃。古人亦有云:爱屋及乌。这两句话,放在这碗面前,都是可用,又不可用。”
  抬眼看他,目光温暖,神色绽放。
  “我不知道是因为这碗面好吃,才被你抓住了心,还是,我心悦你,便觉得这面尤其味美。嗯,确实不好说。”
  说完,便抬手拿起身边的温水秀气地喝着,也不看他。
  陆禾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深意,是陈情,亦是告白。
  此刻见她云淡风轻地小口喝着水,唇齿湿漉漉的娇嫩细腻,却看穿了她紧张到发白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的小姑娘啊,轻易不哄人,但凡认真哄起来,手段高明,让人服服帖帖再无异心。
  “你是说,我抓住了你的心。”陈述句。
  “我是说,你厨艺不错。”纪得顾自喝水,佯装镇定。
  陆禾也不戳破,任她掩饰,总归是知晓了她的心意,如此便足矣。
  “那我以后还做给你吃。”笑吟吟地承诺。
  “嗯。”纪得坦率直视,笑得暖心,喜上眉梢。
  他的心意,她从来也都知晓。
  陆总说出去的话,自然是一诺千金。
  在往后的许多年,纪得的饮食起居都是他在照料,张姨尽管有些不放心,却也是喜闻乐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祝福第五天没来公司的时候,她那些不明所以的疑虑就浮出表面了。
  不来公司是其一,但电话不通短信不回,却让她有些困惑。
  但上次找不到她,慌忙失措又大张旗鼓后,这一回纪得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周六她本来计划去陈澜的诊所,检查完就去谢译住所。
  陈叔叔的诊所在市中心的高级写字楼里,设施一流,对纪得来说也算近。
  纪得做完一系列检查就与陈澜哥道了别。
  陈澜送她出门,“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下次吧,我还要去办点事儿。”纪得歉意地笑笑,“下回我请你吃饭。”
  “和我还计较这么多啊。”陈澜宠溺着看她,“饭自然是我请啊。”
  “我工资很高的,陈澜哥,可别小看我了。”
  纪得带着点小傲娇,“上次吃过一家馆子还不错,下次我约你啊。”
  说完和陈澜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陈澜目送纪得进电梯,才将自己的怅然若失稍稍显露出来。
  在意的人与自己泾渭分明,到底还是有些失落和悲伤。
  在电梯里就接到了陆禾的电话,简直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原本他是硬要作陪的,只可惜一个会议又把他喊回了公司。
  纪得识大体,不准他跟着,以工作为重。
  这会儿接起来,想着早上出门时他别扭的模样,心里满当当地暖。
  “检查完了吗。”
  “嗯。刚结束,我正要去取车。”乖巧的报备行程。
  “一起吃饭?”
  纪得思索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筹划告诉了他,“我要去找祝福。”
  陆禾一听,暗道不好,下意识出口拦住她:“你上哪儿找,她不在谢译那儿。”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那。”
  陆禾一定知道些她不知道的内情。
  陆禾被问住了,他一着急,话没兜住,漏了底。
  纪得听他语气闪躲,又气又急,气他不说实话,又着急祝福人不知在何处。
  “你等我,我带你去找。谢译那地方你不熟路,免得开错绕圈,你就在诊所等我。我就来。”
  陆禾好言哄着,谢译那臭小子自己理不清感情事,他这边也善不了后了。
  两人才和好没几天,可不能再把自己也搭进去,这会儿急匆匆就开了车子去找她。
  纪得本不想答应,可一时也想不起谢译小洋楼的地址,只好作罢。
  “好……”
  一个好字还没说全,她就被人从后面袭击。
  手机掉在了地上,发出闷声,随即还有棍子落地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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