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真的?你别骗我林岁言说道。
  洛子川气笑了,咋?你愿意替我疼啊?
  林岁言笑道:成啊。
  洛子川道:成,你转过去。
  林岁言的黑色长鞭被搁在地上,洛子川悄悄拎起来,就要往林岁言后腰上抽。有力的手率先拽住鞭头,林岁言转过头道:不行啊,你要打我?
  对。洛子川仰着脖子,看起来很是嚣张。
  林岁言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不懂事。
  见小荣和陆云丘走到远处。陆云丘很照顾小荣,没拿武器,出手时力气也是悠着的。
  小荣毕竟还是个孩童,林洛心再狠也做不到让一个孩子和少年对打。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了一会儿,觉得像极了两个孩子大家动静挺大,杀伤力极小,瞅了两眼就走了。
  陆云丘收拳,大喊道:姨,上哪去?
  别打了,糊弄鬼似的。我去给你们收拾收拾,最近风声要起了,怕是没现在这么好过,赶紧走吧。林洛道。
  林洛又道:阿言,你跟我来一下。
  彼时,洛子川坐在地上晒太阳。午后太阳浓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后腰发出阵阵刺痛。
  洛子川:操
  他打算回去,扭头走了三步,忽然与迎面一人对上。
  林岁言眉头挑了挑:没走呢?
  没。洛子川。
  赶紧回去吧,明天要走了。林岁言平静地说道。
  啊?洛子川一霎时没反应过来,明天要走?
  对。我和姑母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经被白五猜到了。林岁言叹了一口气,玉阳帮势力只手遮天,在江湖上也算是不容小觑的了。姑母回绝白五之时,便觉得白五反应过激,再加上白五那百折不挠的性子不可能就此放弃。
  林岁言又思虑道:况且,我把面具摘下来了,朝廷有我幼时的画像。这还不算,林家的一位仆人曾因惧死而道出林朔还有一个妹妹。林岁言顿了顿,林朔,林洛。这名字虽然好听,可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洛子川:哦。
  林岁言转过头,饶有兴致地说道:你不怕朝廷追兵?
  怕什么。洛子川道,我现在厉害着呢。
  林岁言想到什么,冲洛子川道:走。
  当林岁言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洛子川才意识到自己跟着林岁言回到他居所了。
  其实地方也不是很大,布置同洛子川的差不太多。
  林岁言坐到床边,衣服脱了。
  洛子川:啊?
  屋里没有燃蜡烛,窗外的光撒进来,是有些恍惚的。
  衣服,脱了。林岁言一字一顿说道。
  洛子川自然揣测不到林岁言的用意。他后退两步,倚在门板上。
  林岁言耐着性子道:衣服脱了,给你上药啊。
  洛子川倏然叹气,不用,不用。我自己能上。
  林岁言侧躺在床上,笑道:你能看到伤口在哪么?
  当然不能。洛子川心中暗暗道。
  撑什么能,上个药而已。林岁言喃喃道。
  洛子川想问,他这伤是从哪来?又是拜谁所赐?
  洛子川倚在门板上不说话。
  就在这时,林岁言倏然跳下床,手抓过洛子川的手腕,把他摁在床上。
  洛子川有些急眼:你干什么?
  林岁言的手掀起洛子川的衣摆,露出一长截纤细的腰肢。与娇嫩的皮肤不大匹配的,是一块尤为显眼的鞭伤。
  洛子川还在下面扑腾,林岁言叹息道:大哥,上个药而已,反应那么强烈的啊。
  林岁言从怀里摸出一瓶林洛给的药粉,指腹轻轻在洛子川后腰上摸索。虽说林岁言动作轻柔,可抵不过药性猛烈,刚接触伤口的一瞬便火辣辣地疼。
  洛子川感觉到林岁言压他的手松了些,一下子窜了起来,却又扯到伤口,呲牙裂嘴地疼了一下。手指着林岁言道:你
  好不容易憋出两个不失礼又很过分的字:有病。
  说罢,也不管伤了,一溜烟跑没影了。
  洛子川回到屋里的时候,感觉脸是烫的,火热火热,像被火烧过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指蹭了两下脸颊,洛子川继而喃喃道: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
  不知道他是说给谁听的。
  与此同时,林岁言也不怎么好过。
  像是在反思自己,又像是在质问别人,我做得很让人难以接受吗?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好心还被别人误会
  他的耳根红得彻底。
  翌日一早,准备出发了。
  28、林间
  ◎除非有人故意把女魅关在了鬼林中。◎
  天气逐渐冷起来,林洛仍穿着她那一袭紫色长裙,赤色长鞭掖在腰间,格外突兀。
  在林洛身后的,是小荣。
  他被换上了干净的服装,清澈的眼底分明写着两个字:不舍。
  沉默了一会儿,陆云丘率先打破沉寂:姨,我们走了。
  林洛点点头,冲几人扫视一圈,道:我们也走了。
  子川哥哥。小荣飞奔过去,眼底蓄满了泪水,子川哥哥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啊。
  洛子川点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小荣的头顶擦过,好了,我一定回来看你。
  林洛忽然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此散了吧。
  阿夭跟在林洛身后,眸子垂着,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
  阿夭,东西给他。林洛道。
  阿夭上前两步,把手中的木盒递给洛子川。
  这是洛子川把木盒打开。一条白色长鞭盘绕在盒内,隐约绕了四五个圈。
  看你也没个武器独步这功夫配上刀与剑是发挥不了真正效果的,况且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拎不动大刀。若是使点巧劲,甩甩鞭子,倒也未尝不可。林洛的手划过盒中的鞭子。
  看洛子川没动静,林洛撇撇嘴:反正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不喜欢就丢了吧。
  洛子川不是不喜欢鞭子,只是觉得一个男人用这东西很变态。
  在洛子川的认知范围中,那些个江湖英雄哪个不是背长刀,持长剑的?而鞭子在洛子川心中的地位,也许只能沦落到给后宫女子使用争宠罢了。
  可依林洛的意思:独步和长鞭配合是最好的。
  洛子川看了林岁言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黑色长鞭上。
  林岁言当年是被追杀,只能向收留他的姑母学习鞭术。可洛子川有资格抉择自己的武器究竟是什么,他只觉得用树枝用惯了,剑使起来不大顺手。
  林岁言开口道:拿着吧。你又没有正儿八经的武器。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洛子川自打出谷以来,不是不带武器,就是随便抢一把长剑拿着防身。而且不管如何,等风头避过去之后,第一个丢的,便是当初抢来的剑。
  谢谢姨。洛子川取出长鞭,白皙的手指抓着长鞭,与鞭子的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成啦。林洛道,你的武功可还要练练啊,这鞭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凭你那浅薄的功夫,还配不上它。
  洛子川点头应道:是。
  林洛叹了口气,继而对林岁言嘱咐道:离开这儿去鬼林的路上小心点,别怪老娘没提醒你。不过要去倒也有利处,若是白五真的怀疑到咱们的身份,串通好朝廷,你进了鬼林,我带人往北走,大抵还能逃过一劫。
  林岁言道了声:嗯。
  这里穷乡僻壤的,也没有卖马的人家。你就多耽搁点时间,到人烟多的地方买些马匹吧。林洛又道。
  好。
  今天林洛的话意外的多,林岁言的话格外的少。
  倏然间,林岁言开口道:姑母。
  林洛一顿。
  保重啊。
  林洛笑了:臭小子,没你这句话,老娘就不活啦?
  林洛又道:行了,别婆婆妈妈了,赶紧走吧。
  她扯起小荣的手,往相反方向走去。小荣步幅小,走了两步转过头,看着洛子川。
  小崽子,走吧。林洛出奇地没恼,低声道。
  小荣并非不明事理,他跟上林洛的脚步,头歪了歪:迷蓉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
  林洛伸手摩挲着小荣的脑袋,往北方溜达溜达。
  林洛善于伪装,可此时她的话语中带着些哭腔。闷闷的,喉咙像堵着什么似的。
  林洛的眼睛有些红。
  迷蓉娥,你小荣盯着林洛的眼睛,抿抿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荣回头,身后已不见洛子川一行人的踪影。
  为什么呢?明明很思念,离别时明明那么不舍,可为什么要分开呢?小荣嘟囔着。
  因为林洛也说不准,人生啊,只有分别才有再聚,没有一生一世的陪伴,只有无穷无尽的离别。你当然还不懂
  小荣低着头:知晓了,迷蓉娥。
  小崽子,叫师父。林洛道。
  小荣吞吞口水,摇摇头。
  小崽子林洛白了他一眼。
  崎岖的路上,林岁言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态。
  他眼眸深邃,玄色长鞭自手中垂下,拖在地上,留出一条长长的印记。
  哎。洛子川伸手捅捅他,凭你这张嘴巴,今天怎么话这么少?
  林岁言仰起头,一双桃花眸子在面具的遮掩下隐晦不明。他收拢长鞭,沉默了一会儿,道:心情不好。
  陆云丘小声道:公子是因为和洛姨分开了吧。
  林岁言眨了眨眼,他抬头看天,感到十分迷茫。
  洛子川:两个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秋风瑟瑟,三个少年在漫漫长路上走着。
  陆云丘深吸一口气:把小荣送走了,一下子就变得很是寂静了呢。
  早晚都是要走的。没有分不开的人。洛子川随口应道。
  林岁言脚底微微一顿,良久他道:是么?
  什么?
  人,是留不住的么?总会有分开的那一天么?林岁言问道。
  嗯。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生老病死,机缘巧合,老天总会把人们分隔在天涯两端,亦或是阴阳两隔。人生,还得依靠自己度过。洛子川道。
  又恢复到一片寂静。
  林岁言脸色不是怎么好,洛子川不会安慰人,只得硬着头往前走。山路崎岖,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走路得提防着。
  陆云丘倏然一顿,整个人抬起头,像是被震慑住了:那,那是
  顺着陆云丘目光望去,远处是一片树林。绿林茂盛,仿佛要往天上长,把太阳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在空旷的地面上尤为突兀。
  林岁言的嘴唇动了动,喃喃道:鬼林。
  林岁言并不是闲得没事要往鬼林闯。乃是这片林子占着重要地界,身后还有不确定因素过强的白五。如果他猜中了林岁言和林洛的身份,将此信息告知给玉阳帮大帮主,再传到焉青耳朵中,他们带着兵追过来应该不出两日,到时候再躲一定来不及。可若是从鬼林穿过去,不仅可以缩短路程,还可以拖延朝廷追兵一时,尽快回到迷踪林。
  但眼前的林子,给人一种无端的恐怖感,仿佛林中真的住着女鬼似的。
  怕么?林岁言转头问。
  当然不怕啊,公子。陆云丘应道。
  林岁言却没回答,目光直直落在洛子川身上。
  陆云丘:
  我洛子川道,还好吧。
  一个人闯深山老林当然害怕,可有人在身边就不害怕了。
  洛子川把从林洛那儿得来的长鞭掖在腰间,手指搭在上面,微微舒了一口气。
  林洛来的时候正是夜间。而此时近黄昏,他们还算走运。
  踏进鬼林的那一刻,洛子川感到周遭的光线和温度降了一倍。很寒凉,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气氛。
  几缕阳光穿透树木的叶子撒下来,确是在平添恐怖氛围。
  很怪,说不上来。
  他们向前走了一会儿。洛子川试图远眺,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树木,遮遮掩掩,掩映着羊场小路。
  陆云丘嘟囔着:这地方真他娘的邪门。
  洛子川手很凉,像一个行走的冰块。他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然而无济于事。
  突然,一只手抓住洛子川缩在衣服袖摆的手。那手骨节分明,指腹温热,像个暖炉一样把洛子川的小手包裹起来。
  并非十指相扣,洛子川的五根手指指根抵在林岁言手心,是五块凸起的骨头。
  你伤怎么样了?林岁言小声问。
  没事。洛子川答。他挺不自在的,想把手抽走。
  你不冷么?林岁言反问。
  洛子川:我热。
  确实,被林岁言捏在手心的那只手活像着了火。从手指,一直蔓延到全身各处。
  你能放开吗?洛子川刚想说话,可林岁言像触电似的把手松开了,光线不好,只能看到他耳根有一抹不正常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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