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崔叹凤把药箱一搁,急匆匆搭脉,这情况不用看,也能猜出是经脉闭塞,气血逆阻,是大凶之兆,需得尽快用药。
  晏弈一瞬间头大如斗,双肩乱颤,镇定下来后,又是给病人顺气,又是输送内力通窍,嘴中慌张喊道:圣物呢?快拿来入药他忽然瞥见那只搁在竹柜上的开盖空盒,一时间该明白不该明白的,全明白了:公羊月!东西!
  我会找回来!公羊月拉着晁晨,消失在竹楼前。
  贼喊捉贼,贼喊捉贼!晏弈勃然大怒,关于公羊月无耻狡诈的江湖传闻,此刻一股脑全蹦了出来,他忿忿不平,咬得上下牙咯咯直响,顺手抓起一旁的空碗,砸在人影闪逝的门框上,撸着袖子便要往外。
  晏垂虹抓着他的手腕,生死就在一口气上。
  崔叹凤推针入血,还需他辅助,立即出声喝道:小晏公子!
  晏弈把指甲掐进肉中,两眼熬出血红,嘿了一声,强忍着坐定下来,顿时鼻上一酸:家主,我早就说了,不能借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开始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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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6章
  走出竹楼, 晁晨似梦非醒,腿肚子还在打摆子。他倒不是怕了晏弈,只是这圣物失窃, 太过诡异, 公羊月检查时, 他就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而交付后这一路, 他更是死死捏在怀中。
  公羊月问:你可曾离手?
  有,晁晨呆呆地点头, 当时人都拥在塔楼下, 那又是必经之地,他确实在通过时, 被人撞了一下, 盒子离手摔在地。但他很快辩解道:那不可能!我立刻就捡起来了, 盖子都没开,我武功再差, 还不至于眼瞎
  若是掉包
  晁晨打断他的话:若是掉包, 那得是怎样的功夫?盗跖一脉的九天揽月手?还是阊阖盗剑关拜月的摘星法?不, 再快也不可能瞒过眼睛, 除非除非像西京戏里的鱼龙变!能大变活人的障眼法!
  老月!这时,身后传来双鲤的呼喊。
  除了她, 乔岷和白星回也在, 后者本来也想趁机上山,去奉灵洞探一探, 奈何那老巫师不仅没点他,反而将他盯死, 恰好看见公羊月在竹楼上乱飞,便招呼人跟过来看。
  乔岷明显察觉不对,寻问发生何事,晁晨便一五一十说了,白星回办事还算牢靠,乍一听立刻折回去,直接吹响警号,找族里人在四周警戒,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将人擒来。孟部的部曲以为是人为防火,登时倾巢出动。
  如果真丢了,晏家甚至孟部,都会怪罪在你头上,会是谁要栽赃嫁祸?双鲤啐了一口,心气难平,好恶毒的手段!
  公羊月以自嘲的口吻道:对付公羊月,能用恶毒二字吗?
  听得此话,晁晨心里很不是滋味,随即引路在前:不论什么手段,找着人自然水落石出。撞他之人若还在,一问便知清白,人若跑了,必然有鬼。孟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几处通道都有哨岗轮班,这几日若是来往有人鬼祟,也早该给孟不秋拿来。
  想到这儿,晁晨吃了颗定心丸,只希望祸首还没有来得及撤离。随后,他朝天上指了指,公羊月意会,拉着他在屋墙上借力,翻到了寨子正心的祈福柱上。这里视野开阔,正是锁定目标的好位置。
  晁晨凝目,一个人一个人看,且问道:你觉得是谁的人?
  谁都有可能,公羊月语气冷淡,段赞、叶子刀哼,《开阳纪略》可是名册,不妨把范围再扩大些,一旦消息放出去,除名的除名,血洗的血洗,试问北方势力,南方暗探,哪个不想要?
  这确实是实话,更真实的是
  从前只是为武林正道不容,往后要杀我的,说不定是整个天下。
  晁晨心中一颤,看着他抿了抿唇,轻声嘟囔:你想要置身事外,还不简单吗。
  说得是,公羊月哈哈一笑,随后迅速板着脸,在晁晨背上拍了一掌,看到了么?有没有?
  晁晨摇头。
  一个也没有?公羊月不由拧眉,抓着晁晨回到地上。
  这时,东北面传来两道鼓声,公羊月知道有发现,丢下几人快速追上去,半路上遇着往这方来的白星回。
  刚才有可疑人出寨,孟部的人已经去追,拿着这个,就能找到。白星回往他手里塞了个酷似核桃的东西,像是某种蛊虫的巢,而后指了个大致方位,如果孟不秋回来,我会先想法子拖住他,至于晏家的人放心,我已经给教中传信,表哥,爹娘他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公羊月的左手落在白星回左肩上,千言万语的感谢,都写在眼中,至于其他他不由地在心里嗤笑,教主治下九部,尾大不掉,哪里是那么好徇私偏袒的,也就说说。而后,他微微摆头,一展轻功,朝白星回手落下的方向奔去。
  翻越塔楼时,白星回在原地冲他大喊:我娘说,她一直很后悔,当初你在剑谷出事,她没有立刻赶过去。
  公羊月凌空,脚步一跌,心里头那分满不在乎,瞬间瓦解。他没回头,却回道:放心,我会把人给抓回来,说不定除夕之夜,还能上哀牢山蹭一顿年夜饭。
  说完,人便消失在青山之中。
  那虫蛊着实厉害,靠得越近,核中的震动越大,即使迟上片刻,靠这玩意儿也能轻易拿准方向。只是,白星回既然回头,说明没有交手,那子蛊的持有者显然是寨中的部曲,而非那鬼祟的偷儿,如此一来,只能祈求中间的线人不要出问题,一旦出事儿
  公羊月从冠顶上落地,蹲身抹过道旁的草叶,上头的血,尤有余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公羊月提着剑,往前赶了十来步。这时,四面断断续续传来滴答声,他眉头一蹙,旋身挥剑,将己为中心向外延展的最近四棵树悉数斩断。断裂的木桩发出巨大的轰鸣,惊走头顶飞鸟的同时,四具惨不忍睹的尸首也随之掉在倒地铃丛中。
  子蛊已死,手里的母蛊如沉湎一般,再没有一丝动静。
  建宁郡多见高山榕,几人合抱粗,高数丈,撑开如伞能蔽日,即使盛夏,走在林中也阴风森森,更别说正值冬月,那是无风也瘆人,如死般寂寥。而眼下,横倒的树破开了口子,公羊月仰头,阳光就洒落在他眼睛上。
  能攀到如此高的枝干上,如夜枭扑猎,实在是好手段,这个人,不仅轻功好,耐力更是极佳,甚至在别人的地盘上,依旧如出入己家,非常沉得住气,以至于混入寨子后没有慌乱和马脚,几乎避开所有的眼睛。
  杀手的绝配。
  但公羊月从前,也是个杀手,杀手最懂杀手
  线索既已断绝,那往后的路,只能靠猜。出孟部后,此人所行乃东北向,建宁郡在这一方位上接壤,不过偏正北的朱提郡,以及偏正东的牂牁郡,牂牁郡有孟放坐镇,此人夺了晏家的救命药,如果不想被关门打狗,多半会选择与天都教素来不合的爨氏所坐镇的朱提郡,浑水摸鱼。
  公羊月把剑往腰后一横,改为向北而行。
  等他走后,不透风的绿幕上头掠下个黑影,迅速脱去孟寨独有的服饰,裹上藏青色的麻衣,往脸上抹了一把黑泥,打扮成茶马商道上骡子队的人,随后抓了一片酸溜溜的酢浆草含在嘴里,折返来路,由驿亭改道,往西北向的越嶲郡而去,预备借道入蜀。
  来碗茶。杀手翘腿坐下。
  那头煮茶的贩子刚应了一声,一只陶碗已在他身前搁下,茶汤里倒映出公羊月的笑颜:我等你许久了。闻言,杀手当即拍桌,往顶头的草棚跃出,公羊月拔剑飞身而上,迎头痛打,把人给打了下来。
  你不是往北去?
  公羊月不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没有。那人咬牙,掀翻桌子,冲向其他茶客,借乱要逃。但公羊月早来,四下地势早勘了个遍,无论怎么跑,拿下不过两招内的事儿。
  公羊月不废话,先一剑穿了他琵琶骨。
  那人手都提不起,更无法反抗,像条死鱼一样被钉在树上,很是蒙昧:你是怎么做到的?
  少听点江湖传闻,什么公羊月杀人剁成排骨,将死人剥皮雕花,杀人就杀人,没事炫什么技?公羊月语带嘲弄,道,论对环境的熟稔,寻常人哪能比得过祖辈就在这里生活的百濮人?你既然能蛰伏暗杀孟部的追踪好手,还花心思功夫摆出花样,这么沉得住气又这么挑衅,留在原地看我被耍弄,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你当时就看出来了,为何不立即动手?
  公羊月活动指节,抬手就是一拳,打得人口鼻喷血,但他嘴上却是轻轻一笑:因为我想耍你呀。而后,曲指卡住人脖子,说,东西在哪儿?
  那人仍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看他似要咬舌自尽,公羊月手摸着脖子,先一步把他下巴给卸掉,自己动手,在他身上翻找一遍,只找到了一只紫竹筒。在千秋殿里混过的人都晓得,一般的杀手是很难接到千秋令上那种棘手的任务,只能做做散活,这种活多由专门的信使发布,竹筒上的色漆代表难度,朱漆最难,赏银最高,而绀紫色最简单,甚至不用动刀。
  在孟部偷盗圣物,虽不必杀人,但却不至于是个低级任务。公羊月心中不禁生出最坏的猜想:也许这个人,真的没有冰斗!
  我可以放了你,你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那人摇摇头,眼睛骤然瞪大,竟然当面自绝经脉。公羊月拔出剑,杀手登时如一滩烂泥,摔在地上,了无气息。
  正道不信他就算了,恶名远扬,连杀手也不信他?
  公羊月打开那支竹筒,里头只有一撮檀皮纸烧透的灰烬
  任务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混淆视听,亲信不用而买凶,这幕后的操纵者狡诈似狐,藏得深,怕是不好抓,也抓不住。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玉骨冰魂斗究竟在哪儿?调虎离山先引走孟不秋,后又将他调开,现今孟寨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公羊月一走,白星回急匆匆赶往晏家人所在的小楼,眼下这态势,也只有借自己的身份压一压场。可惜,崔叹凤正抢救,他连晏垂虹的面都没见着,只能跟双鲤等人等在竹楼外,急得团团转。
  晁晨冷不丁发问:公羊月离开多久了?
  白星回摊掌,一脸苦大仇深:晁先生,这个问题你已足足问过十遍了,你有多着急见他?
  这么多,晁晨嘟囔一声,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头,少教主,你可否再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一遍?
  听到问话,旁人也都围拢过来,白星回仔细措辞,详细地复述一遍:多年前天都之乱,先教主白欢颜,也就是我的姑奶奶失踪后,巫咸大祭司掌权,曾留下过一道命令,必要时,教中可直接号令九部之人。后来我爹继位,许多先代的遗留都被废除,唯这一条有所保留。
  当然,九部认不认另说,反正孟不秋暂时不在。所以刚才我直接找到了部曲头领,守住四面关卡,果然发现可疑。哨岗上的追踪者先行一步,我拿到消息,立刻告知表哥,然后就
  等等,你是说,在你通知头领时,哨岗的人就已经传回了消息?晁晨察觉不对劲,再瞧见白星回点头,更是心尖一颤
  人是从哪里来的?
  假定是外人,怎么进来的?是从几处关卡过,还是借火烧奉灵洞掩护?既然能悄无声息潜伏进来,还不被发现,那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说是被公羊月抓个正着他都信,被看门的小喽啰发现踪迹,太不合常理。
  再者,假若不是外人,而是孟部的人被收买,那更是不必,熟门熟路沉下气,而后再想法子把东西脱手,不是更好?
  白星回瞧他脸色惨白,有些担心:晁先生,你若身子不适,便先去歇着,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晁晨制止,低头来回踱步,心中越发生疑
  公羊月说,孟不秋是被引开的,为何一定要引开他?
  原因可能有三:要么此事与孟不秋有关,但这显然不符。要么孟不秋能发现破绽,看出盗宝之人,有这个可能。毕竟寨中本家,身为族长,多了谁少了谁,还是有些许印象。至于第三点,孟不秋若是在,这时候去追人的,兴许就不是公羊月了。
  对,一定是这样!
  晁晨心里暗道:如果孟不秋在,也就轮不到白星回指挥,他一定会率先部署,着人搜查,以其阴冷如蛇的性子,纵使圣物已交易出去,但也摆脱不了挑衅孟部的名头,说不定他会亲自出手。
  那么
  对方一定还有后手,现在在外的公羊月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第057章
  联想到北方穷追不舍的势力, 晁晨一刻也不敢耽搁,向乔岷交代了几句,随即往外走。双鲤跟上来, 想帮忙, 被他劝回:十七, 崔大夫和双鲤就拜托你了,如果真有万一在我和公羊月回来之前, 不要让孟部的人伤害他们。
  晁先生, 算上我。若真是有诈,你去不也羊入虎口?白星回早看出晁晨没有内力, 只会一点花拳绣腿。
  晁晨一口回绝:你必须留下, 孟不秋回来之前,你得坐镇此间。说着, 他朝四下警惕地看了一圈, 沉声道, 这里头有没有内应反水,还说不定。而且这事儿, 只能我能办, 多一个少一个, 都不行。
  白星回看左右说不通, 便去给他找了匹马,走大路好歹脚程能快些。
  他前脚刚离开, 后脚崔叹凤便提着药箱, 一步一踽从吊脚楼上下来,精神涣散, 如受重创。双鲤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 仿若握着冰块:老凤凰,怎么样?晏家家主他
  崔叹凤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最后只得紧咬下唇,仰面摇头。
  老凤凰,力有穷尽,你不要往心里去。双鲤嘘声安慰,她以为崔叹凤只是因为无力回天而难过,但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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