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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方敞,沾上灰色调的蓝顏便亮眼地吸引目光。
精锐的侧顏顺着下頜构住流线,他没有什么肉,哪个角度都是这般凛然,如块冰角,就是没望着人,也时刻散发着淡淡的凛意,像在驱人。
房里没有灯,依凭窗外的薄弱光线在照引,花上了些时间,从收工至今仍在收拾器材。
双目精神,毫无后顾,专注地彷若无人。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我马上好。」他加紧了收拾,甚至连头都没抬。
动作确实快了,但对仪器的保护一分也没少,看得出来他有多宝贝。
「你在外面都是这样出现的吗?」
门口的人出声,明明没有多高的声量,却还是吓得里头那人一哆嗦,倪无恙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的相匯毫无预警,谁也没绕开谁。
「怎么还没回去?」
相望一时,蓝鸟又继续手边工作,恰好是脚架的部分,他弯下身子去调整架子,藉此收回原先目光。
「我在等你。李不凡每次下班都会耍赖,坐我的车回去。」
那人闻声后似是一滞,可随即很快反应回来,内敛与成熟的性格叫人难察他的异处,不过一瞬间的漏洞,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填补起来。
佯装无事。
「那是不凡,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而且我还知道,下雨天你会撑伞,但是李不凡不愿意撑伞。」
倪无恙就站在门口等着,也不催赶,就是候着。
「所以他才喜欢坐我的车,因为不用撑伞。」门口的人移动了一下,靠在了门边,注视眼前,轻声:「有凡,我们回家吧。」
从蓝鸟进来的那一刻,她便认出来了——蓝鸟,就是李有凡。
清清楚楚,无关视觉与感情,就是一眼,倪无恙就能认得,和她能一眼辨出李不凡和李有凡是一样的。
「我们一起回去,我载你。」
李有凡的身子僵硬地滞上半晌,对上的视线极不自然。他似乎不解,横竖都无法解答,像极了卡题的学生,最后吞了沫子,总算愿意开口:「怎么认出来的?」
倪无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妥当,词穷半天,还是只能吐一句:「就是第一眼。」
说起来很没说服力,毫无可信度可言,但是事实便是如此。
「好像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
「那要是没了第一眼呢?」
没了第一眼,倪无恙还能认得吗?
这个问题落入心上,竟也有半分迟疑,她没办法准确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认出。
她把视线放在李有凡身上,看见他脸上一点一点落寞的脸蛋,就没止住心急。
「我会想办法的。」
李有凡像是没听清,她便再道:「我说,我会想办法的。」
就算没了第一眼,她相信自己还是可以分出他们两人,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识别,也会有更准确的方式去鑑定两个人。
儘管他们共用一颗心脏,同时跳动,但是行事与心动的频率肯定不同,他们的感情独立并区别,相同,个性亦然。
凭上这些,倪无恙就有自信,自己一定可以辨别。
「你应该猜到了吧,为什么我叫蓝鸟。」
没有接上上个话题,李有凡逕自说起另一件事。
他东西都收拾好了,稳当地摆在了地上,自己靠到了桌边,身型一倚,低了不少身高,却仍高上倪无恙整整一颗头。
「自由。」
「正解。」
李有凡道毕,轻轻地笑了一下,倪无恙抬首随声望去。
「我跟不凡借了十天,十天以后,我就要把身体还给他。」
他的脸上渐渐没有微笑,越来越浅,直至消失。没有一点遗留,收拾得分毫不差。他仍然保留,只是不再愿意展露,「你也希望这具身体的主宰是不凡吧?」
倪无恙被话震慑得没有回话,待见思考之时,便见着人撇头眺望窗外。
金色的侧顏十分亮眼,将他明里暗里皆刻划得极好,稜角鲜明,美得像一幅画。
果然是模特。
「我希望我有一天,可以脱掉这层装扮,活成我,活成李有凡。」
离开前,李有凡开口。
在馀暉没入黑暗之前。
༆
最后车给了李有凡开,倪无恙在副驾,这大概算是她第一次坐在副驾,也是第一次给一个男人载。
一直以来,她都算得上自给自足,虽然房是租的,但车是买的,到哪都方便,一个人住也很自由,这样的小日子她过得很满足。
没有什么再想要的,也没有什么想要捨弃,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但是偶尔,出现打破常规的错节,她便会没忍住想,该随波逐流接受,还是该逆水行舟地拒绝。
李不凡与李有凡便是打坏她常规的错节,一个给她留了灯火通明的晚家,一个则是让她坐在自己车副驾,还说:「女孩子就该乘车。」
他们的关係,明明仅是工作上间接共事的人,为什么会踏入彼此的世界?
「其实,我大不凡一岁。」
倪无恙瞧着李有凡,没一会又把头转回来,心不在焉回:「是吗?」
「嗯。」李有凡轻轻地应上一声,好像料到了她的反应,无声笑了,「你好像猜到了?」
倪无恙这次正经答覆上了:「你与他不一样,性格、喜好,还有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处处都比他要成熟,当然比他年长啦!」
「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比他小?」
「想过,但并不合理。」
「你想到了这个层面啊?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不凡。」
李有凡撇了眼后照镜,打了个方向等,把车子回转到对向,然后停在一间居酒屋前。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下车前,他要倪无恙待在车上,出外就把车给锁了,瞧了一眼确保锁上才迈开步伐。
车上的人没去探究他想干嘛,心思全绕在他的上一句话。
难道⋯⋯她喜欢上李不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