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话题聊着聊着就变成,“你最喜欢哪位设计师?”俞夏好奇地问道。
  左子溪说道:“,鬼才这个名称他当之无愧,从他的设计中我感受到了美和颤栗,我也想拥有那种无尽的想象力和天赋,但我没有。我更想成为他那样不顾世俗想法的人,他恃才傲物,能够说出我对受人喜爱这件事一点也提不起兴趣这种话,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我很在意他人的评价。”他顿了下自嘲地笑笑,看向俞夏,“你对他是什么看法?”
  “骷髅围巾,英年早逝。”
  一条骷髅印花围巾风靡全球,红遍中国大江南北,上到专卖店买手店的真品,下到夜市地摊上粗劣的仿货,人们可以不认识是谁,甚至不知道他在上半年自杀身亡了(2010年2月11日,在伦敦家中自缢身亡),但至少知道这条骷髅围巾,时尚就是如此,总有人会替人们选出接下去的时尚风尚。
  他们又聊了一会,左子溪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说道:“我该走了,挑选布料要花很长时间,对了,我们留下联系方式,你这段时间什么时候有空来我这里试衣服?”
  “随时。”
  听到俞夏的回答,左子溪无声地笑了下,正在他要走的时候,俞夏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我想要投资你,不过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但总比他情况好点。
  左子溪停下脚步说道:“我还没落魄到一个需要一个小女孩的零花钱来赞助。”他摇摇头,不赞同她的做法。
  “对不起。”俞夏道歉道。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没顾及到你的自尊心。”
  左子溪笑了下,“你是怕我没钱买布料吧,但放心,我会将这件作品完成的,不管结果如何。还有你对别人的关心是喜欢绕圈子的吗,那你真该改改了。”
  “bye.”俞夏听后也不再坚持,她朝他挥手道别。她坐在椅子上想着那条裙子,关于如何展示那条裙子的点子想法在她脑中不断呈现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拍摄了。
  俞夏又想到了左子溪,其实国外很多设计师在未成名前都穷困潦倒当年的毕业作由isabellablow买下(christiandior第五代设计师,后因种族歧视言论被dior开了)穷困的时候安娜替他付了出租车钱。他不必感到羞愧,因为这没什么大不了。
  第11章 存在感
  俞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柯克雷联系了,晚上的视频通话中她将她准备参加《时尚》这一节目的消息告诉了他。
  柯克雷英俊的脸上带着些不赞同,他的声音从电脑屏幕中传来,“国际上的超模都有一个起点,她们同你一样,其中大部分是在商场或者麦当劳被星探发现,而不是模特比赛,模特比赛只有炮灰。但……”
  柯克雷停顿了下,俞夏体会到了白天左子溪的心情,听人说话有停顿真的好痛苦。
  “但是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我有一个内幕消息,我相信你会感兴趣。”
  他一说完这句,俞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她伸出手挡在面前,“等等,我和别人打赌了,我们要公平竞争,你现在突然要告诉我一个内幕,这好像不太好。”
  柯克雷被她的话和动作搞得一愣,顿时笑了出来,“小女孩,该说你天真呢,还是天真,不过这个消息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这并不是作弊,我相信再过不久负责这档节目的编辑就能知道了。如果说我要来左右这场比赛,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有越过那个人的权利。”
  “忘了说,我调任到了img美国纽约办事处。”
  俞夏放下手,微蹙着眉,柯克雷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她毫无疑问是时尚界的,她看到柯克雷的薄唇张了张,吐出一个人名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眸。
  俞夏既兴奋又紧张,她激动地说道:“天哪!她竟然会来中国,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
  “冷静下来,所以你要好好表现。”柯克雷微微一笑,他问道:“你选的设计师呢,老实说,中国设计师给我的感觉一向是在设计中加入中国风,却又走偏了。”
  俞夏缓和了下心情,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扬起唇角笑道:“不要说外国人看不懂中国风,就连我们中国人有时候也不是很明白,并不是穿上龙袍就是中国风。而且我的那位设计师并没有走这个主题,如果是那个人来,那么我可以很自信地说——”
  “我们赢的机会很大。”
  柯克雷挑了下眉,不置可否,他不觉得俞夏在中国有影响力是件好事,因为到了美国,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那么希望你能登上的封面,今天就在聊这件事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来聊聊家庭吧。”
  俞夏愉悦的神色暗了下,不情愿地说道:“为什么要聊这个?”
  “身边只有家人,怎么能不谈家人。你可以将我当成一个朋友,好好倾诉一下,这有助于我了解你,相对的,你也可以听听我的经历。”柯克雷缓和了神情,见到俞夏微点了下头,“时间不早了,晚安,eva.”
  “晚安,ray.”俞夏朝他道别。
  俞夏近期的生活都很规律,她白天上午要去培训机构上英语课,多亏了和柯克雷的交流,她的口语被外教夸赞进步迅速,但夸奖归夸奖,外教布置的作业一直都不会少……
  她下午要去简宁那里报道,简宁经常和她分享一些关于模特的讯息,俞夏起初以为模特们之间应该是一部宫心计,因为她们本身很美又身处模特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相互较劲,使绊子肯定是避免不了。
  简宁却直言,模特们之间竞争是避免不了,但如果那位模特“很喜欢搞事很爱抱怨”,在相同条件下,创意总监和摄影师更喜欢性格随和,有表现力,专业又敬业的模特,而在工作中,给他们留下好印象也很重要,因为他们在业内有足够影响力。在国外,模特跟摄影师和各大品牌决策者的关系是能不能红的关键。
  俞夏下课之后接到了左子溪的电话,她一进到他的工作室,就看到左子溪正拿着小片的面料样品在工作台上进行对比,他需要检查色彩和整体色调之间的平衡,考虑用什么颜色能最大化地表现出这件衣服的美。
  她没有打扰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左子溪察觉到她的到来,回头说道:“你来的正好,你觉得哪种颜色比较好,上半身面料上我选用丝绒布料,但在颜色上我犹豫了,黑色有蓝黑色,暖黑色,灰黑色,暗黑色,亮黑色,这些在不同的光线下有不同的美。”
  “这个还是你做决定吧。”面料在自然光不同时间段都有细微差别,她不能轻易替左子溪这个设计师做决断。
  “你说的对,那么我选择用蓝黑色,静谧又有一种低调的华丽。”左子溪选定了上半身的面料,下半身的面料也很快选定。
  他做完上述的工作开始为俞夏量体,一开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俞夏耸耸肩说道:“别想太多了,你的胸比我还大点。”
  左子溪尴尬了下,他很专业地开始记录俞夏的身材数据,他的脖颈间环绕着皮尺。
  记录完数据,俞夏又看了一会,正巧这时李想打电话来了,她告诉了俞夏拍摄时间,并将采访问题一并发到她的邮箱。然后,她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道:“你知道最终决定封面的是谁吗!”
  虽然她知道了,但俞夏还是很配合地惊讶了下,挂掉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左子溪。
  左子溪听到后激动得手里拿的大头针戳到了手指里,俞夏找出纸巾递给他,他还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放轻松,不要太激动。”俞夏拍了下他的肩膀,但她想想她昨晚激动的模样也不遑多让,“未来是有很多可能性的,就像我想要成为模特,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但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我们会成功的。所以,你不能再固步自封,你可以保留你的设计,你的idea,但你要在时尚界找到存在感,令自己无可替代。”
  左子溪盯着俞夏深蓝色的眼睛,点了点头,俞夏这才朝他眨眨眼,“这些话也是我鼓励自己用的,没想到能用上。”
  左子溪失笑了下,“但那个人不喜欢暗色系是出了名的,我要不要更改配色?”
  俞夏抓了下她的头发,这确实是个问题,她蹙着眉想了想,最后说道:“不了,你不必改,要平衡色彩,我这个模特也可以。”
  “你是想……”左子溪恍然大悟。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俞夏朝他伸出了手,左子溪愣了下,伸出手,两人击了下掌。
  接下去的时间里,他们要准备节目采访,节目跟拍,最终还要进行动态拍摄,所有的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节目组将所有参赛者的讯息放到网上进行宣传,李想看着他们这节目的官博,其他人都激不起太多水花,时尚对于普通人来说太遥远,大部分的设计师和模特他们听都没听过,只有俞夏他们,准确点说是俞夏激起了水花。
  李想纠结了下,还是给俞夏打了个电话,她盯着电脑屏幕,说道:“节目预告一出,网上对你的评论不太好,但是别担心,这侧面说明你的关注度很高。”
  李想是怕他们两个素人无法接受网络上的恶评吧,俞夏拿着手机耸耸肩,“我并不在意。”
  被李想这么一提,俞夏原本正坐在左子溪的工作室内找搭配的高跟鞋,她关掉页面,打开微博和豆瓣,开始翻看评论。
  【eva夏夏是混不下去了吧,准备开淘宝店了?网红必经之路,开淘宝店赚粉丝钱。】【这节目搞什么?其他人都是正正经经的模特,就这一组拍个网红?low不low?】【什么时候模特的门槛这么低了,个子高就是模特,这是车展还是美空,这节目是chinajoy啊?】【楼上的,她平胸,chinajoy进不了(笑)】
  果然都不是好话。
  其中还有好事者拿出国内时尚界老前辈批评左子溪的话来。他批评左子溪的设计老气,过时,对于时尚而言,唯一的罪过就是平淡无奇。
  第12章 蜕变与永恒
  “怎么了?”左子溪从缝纫机前抬起头来,他处理完了裙子下半身的边缘部分,紧绷的脑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看到俞夏坐在工作台前紧蹙着眉,她的侧脸棱角分明,有一种锋利的美感,上帝给了她一张完美的脸,既英气又带着高冷,她垂下眼眸的时候有股忧郁的气质,他也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
  俞夏给他的感觉是矛盾的,她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女生,很有主见,大部分时间是积极的,和她共事、与她沟通是件轻松事,因此他更搞不懂她的忧郁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没事。”俞夏关掉了网页,不让左子溪看到网上的流言蜚语。
  左子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这一动作,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俞夏也早就打开之前的网页,和他讨论起服装的造型搭配,“鞋子,我选了几双,christianlouboutin还是……”俞夏在几双鞋子中举棋不定,她将鞋子照片打印出来递给左子溪,让他做决定。
  “对了,发型妆容方面,我之前很有灵感,画了下来。”左子溪翻开速写本,撕下一页纸。
  俞夏拿着纸,对他平衡色彩的能力很有信心,“看来你都想到了,等下你必须挑一双鞋子,因为整体的协调只有你能把握。”
  左子溪微点下头,他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说实话,俞夏有能力找到比他设计更出彩的设计师,但她没有,而是选择和他合作,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斟酌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俞夏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搭档?按道理你轻易能找到其他人吧。”
  俞夏关上网页,转过头看他,“其他人?其他人是怎么样的?那些头顶着圣马丁或者帕森斯的光环,在国外镀了层金,然后在大牌实习过一段时间,紧接着回国创建独立设计品牌,然后呢,他们确实是天之骄子,从他们身上我只看到自我,自信,甚至是自大。”
  “他们的设计要么打起安全牌,和商场内的成衣要么没什么区别,要么剑走偏锋,走偏了。这些都不适合我。”
  “而且,就因为你问我这个问题,我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你问为什么要和你合作?”俞夏抬起深蓝色的眼睛看向他,“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一个不自信,敏感,也许还有着自卑的自己,我们有共鸣,就像我能带给你灵感,你也令我惊讶。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们需要突破自我,实现蜕变,你的设计很好地体现出了这点。”
  左子溪讶异了下,但没过一会,脸色就沉静下来,他很认真地听着,听完之后若有所思,他长久以来坚持的,是否走错了?哪一个设计师不渴望获得巨大成就,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品牌,希望品牌能开出旗舰店,他也是这样,他的理想不是替别人打工,但在那之后左子溪认清了现实。
  两人又聊了一会,俞夏赶着去wendy那预定高跟鞋,之后还预约了tony做发型设计。
  造型工作室内,助理tony靠着十多年的手艺加上经过几个月的磨练已经坐上了发型师的位置,他终于是tony老师,不用再点头哈腰地领着客人去洗头了。
  理发师的手很妙,他抓了下俞夏的发丝,判断着她的发质,发色是浅棕色,微卷,配合着她深蓝色的眼睛,如果她留长了头发一定会像洋娃娃,不对,她本来就是混血。
  他还在思索的时候,俞夏开始说她的构思了,tony不赞同地皱皱眉,好不容易养好的头发又要染色,这好像是在舍本逐末。
  “这是为了你最近在拍的纪录片?”tony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俞夏。
  俞夏微扬起唇角,“连你都知道?”
  “只要上个微博就知道了,而且我们这里也有好多模特来做造型,护理头发,要知道,当个模特就要有一头服帖闪亮的秀发,你也要好好打理啊。”
  “我知道了。”俞夏点点头答应道。“但这次,我要突出我的个人特色,如果我也只是个长发飘飘的棕发美少女,就会泯然众人,而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ok,客人的意见最大。”tony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他执起剪刀,边剪边和她聊天,“不过你选的搭档真的是……你知道网上说你们两个是什么组合吗?奇葩组合。”
  y侃侃而谈,“一个是胖子,一个是……诶……”当事人就在这,tony很明智地没有说下去,对上俞夏似笑非笑的笑脸,他顿时像被猫咬了舌头,只得另起一个话题。
  “我看了节目播放前他的个人预告,那个胖子设计师真的很敢说啊,看起来是个软柿子,说话却很犀利,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噢?”俞夏奇怪地噢了声,他们两人有些个人访谈是分开做的。访谈的形式很简单,简洁的背景布前只有采访者一人,记者的问题会一个个抛给受访者。
  “你不知道?我找来给你看看。”tony点开ipad,递给俞夏。
  深灰色的背景布前只出现了左子溪一人,镜头之外出来一个声音,将问题抛给左子溪。
  “在此之前,对于评论家对你的恶评,你怎么看待?”
  “我知道,评论家会使用’无聊’这个词来形容我的设计,但他们只注重创造流行趋势,而忽略了’意义’,正是那些最基本的、不起眼却又无法忘怀的时尚元素,造就了现在的经典。”
  “我从前不敢说,也不大会说话,但我现在要说——我没有兴趣再去追逐时尚,创造流行了,从现在开始,我致力于存续时装的永恒。”
  俞夏听完他的话不无惊讶,他改变了他的个人视角,不再追逐时尚,随波逐流。如同他的话一样,他的高定时装完完全全体现了这一点,他专注凝聚在高定时装上,而不是设计成衣。
  当李想看到俞夏身穿这一礼服出现在拍摄地点的时候,她恍如在一场高定秀场上,从左子溪制作的礼服裙上,哪怕是外行也可以看得到他精湛的手工艺,这是他的才能,他在技法上缔造了一个高度。
  a字裙在20世纪60年代由christiandior从iaga(巴黎世家)的三角裙中获得灵感,创造了a字裙,去除了腰部多余的布料,从侧面突出腰部线条,a-line造型经久不衰。
  眼前的这条a字礼服裙,上半身是无袖大v领,采用蓝黑色的丝绒布料,这种布料缝合起来极其有难度,他处理得很完美,下半身则是层层叠叠的打褶裙摆,裙摆很大,最外面是同为蓝黑色的乔其纱,随着俞夏的走动,从里露出比上一个颜色浅的布料,一层层,采取渐变的方式来表现。
  他是怎么把这么多布缝起来的!?而且丝毫不显得凌乱,反倒是有一种轻盈质地。
  左子溪毫无疑问是一个魔术师,他有一双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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