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招惹 第50节

  进屋后,虞笙有点沮丧的问了句:“我是不是,有点帮倒忙?”
  段昭听出小朋友语气里的失望:“药没喷,我够着费劲。”
  “那我帮你。”虞笙扶他坐在床上,看见衣柜打开,地上还七零八落的倒了好多药瓶:“你这是……”
  “药箱放在最下面的抽屉,刚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
  “你还是别乱动了,万一再摔着,伤上加伤就更难好,”虞笙总算找到一件合理的,被需要的事,把散落的药瓶一件件收回药箱:“你腿上的伤,应该擦哪个药。”
  “洗手间架子上有两瓶云南白药,”段昭说:“就用那个吧。”
  虞笙下意识问出口:“就是我买的那个?”
  虞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恢复暑期记忆,是一件多么令人惊讶的事,就好像这段记忆一直储存在脑子里,说完,更加没意识到段昭愣了好几秒。
  她从洗手间找到云南白药,拿回卧室时,才发现他诧异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虞笙摇晃手里的药瓶:“我看过了,先用这个红色……”
  “你知道这是你买的,”段昭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虞笙方才恍然大悟,忽然不想承认。
  她和段昭就维持在同学、兄妹之情吧,不能再往前了。
  “我上星期刚给阿公买过这个,我就是说,你这个,跟我买的那种是一样的。”虞笙打开红色药瓶瓶盖:“喷哪儿?”
  段昭敛眸,趴在床上,指了指右大腿后侧,然后想起裤子没卷起来,往上拽了拽裤腿。
  “把裤腿卷到膝盖上面行吗?”虞笙放下药瓶,坐在他旁边:“我帮你吧。”
  “谢了。”段昭道。
  “你不用一直说谢,或者说麻烦我的话,你在堂子路帮我解围时,也没管自己危不危险,我也还没跟你说谢谢。”她小心翼翼的捏着他的裤腿一层层叠上去,少年修长光洁的小腿露出来时,她移了移目光。
  冰凉的指尖碰着他的皮肤,他微微缩了下腿。
  虞笙以为碰他伤了:“腿疼吗?”
  趴在枕头上的那颗黑色短刺的脑袋摇了摇,他耳后那个疤在灯下很显眼。
  虞笙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疤,也是在暑假,那天晚上,他还背过她。
  “对了,”段昭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和曾琅,你们……”
  “你等等,”他刚说了个头儿,就被虞笙打断:“你这个裤腿是松紧口的,卷到膝盖上面就上不去了。”
  段昭也刚意识到:“那算了,不擦药也一样。”
  这个情况,虞笙也有点不知如何收场,一想到在堂子路,他都舍得用自己一条腿去换她平安,她现在给人家擦个药,却推三阻四这么多借口,就有点鄙视自己。
  还什么兄妹之情,如果趴在这的是她亲哥哥,她肯定不会有这么多顾虑。
  “你这样,”虞笙没怎么斟酌语言:“你自己把裤子脱到膝盖。”
  她话说完以后,段昭足有半分钟无动于衷,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副静止画面时,趴在床上的人忽然开口:“我这是,卖艺卖不出去,要靠卖身了?”
  虞笙:“?”
  您能好好说话吗?
  要不是看他有伤在身,她现在,非常,想,把人,拉起来,过肩摔!
  “你就不应该拿腿谈条件,”虞笙没好气的回他:“你应该拿嘴谈,或者,你就适合当个好看的哑巴就行。”
  段昭“啧”了声,手一撑从床上起来:“光好看可还行?”
  虞笙以为他要脱裤子了,有点尴尬的把头扭过去,没几秒,听见他在地上蹦的声音,人已经去洗手间了。
  回来时,他换了件运动短裤,又重新趴好,全程动作都很利索。
  段昭其实除了那个伤的位置不太够得着,别的没什么影响,他从小就没怎么被别人照顾过,打架受伤倒是家常便饭,挺一挺就过去了,慢慢的也不习惯被人照顾。
  这次面对虞笙,他更多的是想让她多留一会儿。
  “这样行吧。”段昭拽了拽右腿的短裤。
  大腿后侧和外侧那一块都发黑了,肿得也厉害。
  虞笙明显被吓着了,她觉得这个肿的程度,没骨折真是万幸,肌肉肯定是有损伤的,鼻尖一涩,她极快的吸了吸,拿手机搜类似这种伤要怎么处理:“我先给你冷敷吧。”
  段昭听出她说话带了鼻音:“我腿是不是还,挺性感的。”
  性感个屁。
  “烤焦的猪腿。”虞笙气哼哼跑走。
  段昭让她骂笑了,也没在意。
  虞笙回来时,拿着从冰箱找到的两盒冰激凌,直接轻按在他腿上。
  段昭凉得整个人一激灵,“哎”的叫了声。
  “别动。”虞笙警告:“就得冰的才能消肿。”
  “敷完了,”段昭叹了口气:“你过来。”
  “干嘛。”虞笙讷讷道。
  他一正经说话,她就莫名心虚。
  “来,”段昭撑起身,伸手拉她手腕:“我看一下脸。”
  是让曾琅打得那个耳光。
  虞笙从来就一直忙活,自己都忘了,现在段昭提起来,她也没觉得疼,倒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少女微微偏了偏头。
  “还疼吗,”段昭指腹轻轻触碰到她嘴角那一点淤青时,她敏感的躲开了。
  “已经没感觉了。”虞笙拍了拍头发:“跟你比,我这点伤也算不上什么。”
  段昭敛眸,堂子路那一幕,他可能会记一辈子:“药箱里碘伏,你去擦一点。”
  虞笙乖乖点头,过去拿棉签蘸了些,照着手机,在嘴角涂:“好了。”
  “我刚才就想问你,”段昭又重新起了个头:“你怎么会认识曾琅的。”
  “他叫曾琅?”虞笙问。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段昭思考着,示意她说下去。
  “开幕式那天晚上,我跟我妈因为去美国的事,吵了一架,”她捏着那个棉签,在手里转:“吵得挺凶的,我一生气就从家跑出去,就在涑河区那边的一个小广场,我看见那个曾琅…”
  虞笙把看见曾琅试图对一个女孩子犯罪的事,从头到尾,全说了一遍。
  段昭听得紧锁眉毛:“你头上的疤,也是因为他弄的?”
  “是啊,”虞笙不太满意道:“还剪了个难看的刘海。”她想了想,说:“我以前不知道他叫什么,后来也一直没见过,直到今天。”
  “这个事情,”段昭沉声:“我觉得可以报案了。”
  虞笙有些搞不明白:“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报警。”
  “性质不一样,他跟我属于个人之间结的梁子,顶多就是打架,我报案他也关不了几天,放出来后只会让我更麻烦,”段昭解释:“但你这件事不一样,这是犯罪。”
  *
  翌日上午,虞笙向华蓉请了半天假,华蓉怕她和桑菓因为昨天的事产生心理负担,所以问都没问她去做什么,只叫她好好休息。
  两人打车去的涑河区下沉广场那一片的派出所,负责接案的警察派人查了八月八日前后几天的报案记录,最后得出结论,受害的那个女孩子根本没有报案。
  警察对此还有点不满,认为那个女孩不相信警察,还有点纵容犯罪。
  从派出所出来,虞笙心情都还很消沉,经过下沉广场,她看都不想看,段昭直接带她去了一家小甜品店。
  “小姑娘,”段昭给她点了一份草莓班戟,一份糖芋苗,推到她面前:“吃点甜的,心情也许能好点。”
  虞笙拿小勺,一点点的戳着糖芋苗:“你怎么,又叫我小姑娘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小朋友么。”段昭静静的看着她:“长大了,叫小姑娘。”
  她没吱声,脑子里都是在派出所,那十几分钟的对话,她提供的证词,只能作为备案记录,警方会在保护报案人信息的前提下进行调查,但因为受害女孩没有报案,取证立案等等,都比较困难。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女孩子挺自私的。”虞笙小声问。
  “怎么说。”段昭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你不高兴,是因为那个女孩的事?”
  “我站在她的视角,觉得她没报案,是可以被理解的,”虞笙心情难以形容:“你会不会觉得我三观不正?”
  “怎么会,”段昭笑了笑,而后沉下目光,认真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虞笙从他眼里受到鼓舞:“我就是觉得,她选择沉默,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她肯定很怕这件事被身边的人知道,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嗯,”段昭切了一小块草莓班戟,放在虞笙面前的碗里:“这件事错不在她,她当然不应该被人指责。”
  虞笙得到安慰,心情顿时好多了,舀了一大块草莓班戟吃:“就是很可惜,曾琅有可能会逍遥法外。”
  “不会的,他那种人,进去是早晚的事。”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话题一转:“你暑假的事,想起来了?”
  虞笙手里的勺子一划,掉在地上,不是很流畅的说:“就只想起曾琅这件事,别的还是……”
  段昭笑而不语,又找服务员要了一个干净的勺子。
  从小甜品店出来,段昭给她叫了辆出租:“别的别想,回学校好好上课,”关上后座车门,他冲司机道:“师傅,汇文中学,务必把她送到学校大门口。”
  虞笙摇下车窗看他:“你自己能回去?”
  “好着呢,”段昭拍拍大腿:“我现在能参加运动会。”
  虞笙都无语了:“你是不是还能一个跟斗翻十万八千里,翻回家去。”
  “是啊,”段昭笑道:“你从哪儿知道我这么多秘密。”
  “你一个人,别在外面瞎转悠,”虞笙不跟他开玩笑了,正经嘱咐:“就直接回家,然后把作业做了,晚上我要检查的。”
  “我这是,”段昭插兜,神情散漫:“有人管着了?”
  这个烦人的语气,说几句虞笙就不想理他了:“师傅,开车吧。”
  车缓缓提速,甜品店那一片底商,和门前段昭目送的身影,渐渐倒退,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虞笙收回余光,趁等红灯,拧开保温杯小口喝了口水。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对你还挺不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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