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关 第49节

  她用吻换了一支烟。
  陆闻恺箍住了她的手,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陆诏年。”听起来他很愤怒。
  陆诏年嘻笑。
  “i’m your lady l.”
  话音刚落,陆诏年就被抵在了石壁上。
  他用呼吸描摹她脸颊,她的眉眼和唇缘晕开的口红。
  第三十三章
  今晚没有饮酒, 他清醒地目睹他苦行僧般修习的定力,被妖精点化成烟。
  在这灯盏忽明忽灭期的长巷,陆闻恺短促地呼吸着, 含住了她下唇。
  他们比想象中熟稔,唇齿契合好似天生。她张嘴唤气,他辗转着深入,掠过贝齿,舌尖轻划上颚, 而后包覆她舌头。
  他的吻是贪恋, 抑或贪婪,他宁愿只此一生,只此片刻。
  警察的手电筒光打过来,陆闻恺将陆诏年完全挡在怀中, 他手臂抵墙, 放缓呼吸。
  “你们做什么?”
  飞行员吹着口哨过来了, 他们把夜巡的警察轰走, 歪七扭八地抱在一起。
  陆闻恺抹了抹陆诏年唇角,转过身来。
  杜恒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两兄妹, 轻快道:“喂!你送幺妹回去吧,我们走了!”
  他们把车丢给了陆闻恺, 兄妹二人上了车。
  “你呢?”
  湿冷的空气驱散面颊潮热,陆诏年试图说些什么来掩饰心底的意犹未尽。
  “一起回公馆。”陆闻恺简短作答, 将车驶出去。
  公馆四下清幽, 他们走进屋里,正巧遇上勇娃子在公馆里巡视。
  老爷他们不在, 章小姐还未回来。勇娃子道:“新来的女用叫阿荣, 住原来又绿那间房, 小姐和二少爷有需要,揿铃便是。”
  陆诏年吩咐勇娃子去歇息,拿了烛台上楼。
  陆闻恺送她到房间门口,替她掩上门。
  陆诏年只希望今晚能安然入睡,可以一晚上反复梦魇,揿铃后见到不熟悉的女用,好像忽然失去依靠似的,她把人赶出去,闷在被子里哭。
  她无法解释所梦见的幻想,只懂得其中一个场景——奸夫淫-妇被钉在木板上沿着江流,往地狱漂流。
  小时候目击此事,留给她深刻印象,是否预示着,罪恶早已埋藏在她内心?
  不伦——
  纵使发下毁家灭门的毒誓,她也想握住这瞬间。
  是因为动荡乱世,家门不堪,还是出于她的自私?
  陆诏年觉得她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纯粹的喜欢小哥哥了,此刻的喜欢夹杂了欲念与渴望。
  陆诏年睡到晌午,用人阿荣昨天遭到她训斥,不敢进屋,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唤她。
  陆诏年慢腾腾起床,叫阿荣进来。
  “二少爷叫我来为小姐梳妆……”
  “嗯。”陆诏年见阿荣怯生生的,歉疚道,“抱歉,昨晚我发梦,昏了头。”
  “没有……”阿荣?????忙说。
  “家里都晓得,我自小梦魇缠身。”
  阿荣感觉陆诏年是真心的,便道:“我老家流传治梦魇的民房,小姐若是不介意,一会儿我为小姐煲汤吧。”
  “听口音,你是南方人?”
  “广东来的。”阿荣一边为陆诏年梳头一边道,“多亏遇上赵小姐,我才能顺利逃到大后方。”
  陆诏年一怔,“哦,你是赵小姐介绍来的?”
  “嗯,原本赵小姐把我介绍给章小姐,可章小姐并不需要帮用,是陆老爷让我照顾她……”
  当初从南京回来,他们派赵小小照顾她,赵小小认识章亦梦也不奇怪。
  陆诏年道:“我有些时日没见到赵小姐了,她可好?”
  “赵小姐就住在隔壁,有时来家中吃饭,陪章小姐打牌。”阿荣往镜子里瞧了一眼,“章小姐总输牌。”
  “她又不怕输。”
  从陆诏年话语中听出讥讽,阿荣不再往下说了。
  陆诏年来到楼下,听到饭厅传来章亦梦的笑声,陆诏年便说没胃口,不想吃饭。
  阿荣去饭厅禀告,回来道:“二少爷请小姐过去。”
  “我就不。”
  “闹什么脾气?”陆闻恺猜到陆诏年发倔,走了过来。
  陆诏年睇他一眼,接着瞧见跟着他而来的章亦梦。她握烟杆,妆容精致,可那眼神似梦非醒,颇迷惑人。
  陆诏年冷笑。
  章亦梦似乎懂得她的想法,轻描淡写道:“我倒是想,可我做不了王昭君。”
  陆诏年道:“那也是当世杨玉环。”
  章亦梦微笑:“幺小姐过誉,亦梦担不起。”
  “我出门了。”陆诏年拂袖。
  陆闻恺同章亦梦颔首,跟了上去。
  章亦梦远远道:“齐襄公可是昏君!”
  陆闻恺身形一顿,没有回头。
  午后街市冷清,陆诏年走在前,陆闻恺慢慢跟在后边。
  走过长街,还不见他上前搭话,陆诏年忍不住转身。
  陆闻恺若无其事地指着旁边的铺子道:“吃苏州小笼?”
  “你讨厌!”
  “还跟小孩似的。”陆闻恺来到陆诏年面前,陆诏年抬眼瞪他。
  “好了,你在哥哥这儿,就是小孩。”
  “我不是。”陆诏年气鼓鼓道。
  “那你生什么气?”
  “那章亦梦——”
  “我问你,别提旁的人。”
  “我就是生她的气,生你们的气!”
  “章小姐住陆公馆,同父亲关系匪浅,我只得以礼相待。”
  陆诏年甩手:“想到南京那会儿,我就生气!”
  陆闻恺笑起来:“这都过多少年了?”
  “多少年我都不会忘!”
  陆闻恺稍稍俯身:“你再这么闹,我可就堵你话了。”
  陆诏年霎时脸红,侧过身去,咕哝:“净胡说。”
  他们来到一家西餐厅,陆闻恺吃得快,一边抿咖啡一边看陆诏年吃。
  听到邻桌约会的男女讨论起近来热映的《乱世佳人》,陆闻恺道:“你昨晚就看的这个?”
  “啊,是的,可是我睡着了。”陆诏年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啊,看电影有什么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
  吃过饭,陆闻恺带陆诏年到姨父那里,借了一部机器。尽管可以手持,对于陆诏年来说还是有些笨重,陆闻恺说,他飞机都能拖动,这算什么。
  陆诏年吃惊:“真的?”
  “你怎么什么话都信?”
  陆诏年发现被捉弄了,抬手就朝陆闻恺打去。
  陆闻恺轻易躲闪,把她生气的模样印在不断滚动的胶片里。
  他们胡乱拍了许多影像,胶片像毛线一样卷不完。
  最终还是卷完了,陆闻恺离开时带走了这几盘胶片。
  陆诏年蹲在地上,给陆闻恺系了鞋带。
  “下次,不知何时再能相见。”陆诏年道。
  “珍重。”陆闻恺道。
  *
  炎炎夏日,日军攻破湖北,占领宜昌,将当地机场作为日军轰炸陪都的前进基地。
  只见修长似雪茄的银白色战斗机轻盈跃于云间,降下黑雨。
  陆诏年听防空司令部的人说,日本人把它叫作零式战斗机,同九六式舰载战斗机一样灵活,速度更快,且航程更远,除了标配小口径航空机枪,还装备两挺20mm口径的机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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