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两人初次见面都互相悄然打量,一个玉冠华服,举止得体;一个书生意气,风姿翩翩,都颇为欣赏对方。
  “张兄,王爷已经在王府等着见你了,我们也就不要再恭维来恭维去,虽然我们却是很优秀。”萧逸之朗声一笑,开口说道。
  张远山不了解他的习性,还有些愣怔,一起的萧家军士兵却知道他们将军自吹自擂的性子,一个个脸色古怪地憋着笑。
  “难道我说错了?”萧逸之锋利的眼风刷刷扫过那几个士兵。
  “当然没错,将军最厉害了。”被扫到的士兵胸脯一挺,大力凛然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远山又拱了拱手,这才和萧逸之一起并驾齐驱往王府而去。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萧逸之瞥见默默跟在张远山身边的稚奴,忽然开口。
  “这是我在大漠上捡到的孩子。”张远山面色不变,温声笑道。
  “我叫稚奴。”稚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身紫色锦袍更是衬得身姿挺拔如玉,乌发俊颜白玉冠,有风吹的他衣袂轻扬,恍若神仙中人。
  勾唇浅笑,侧头凝视,剑眉微挑……每个动作都好看的像是一幅画,如果稚奴学过诗词,一定就能蹦出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看的几乎呆住了,待得听见那神仙般的人物问他名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说了。
  “稚奴,真是个好名字。”萧逸之意味声长地看了张远山一眼,开口说道。
  张远山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匈奴太子的样子萧逸之可能不清楚,名字却应该是知道的,他一路赶路神经绷着,竟忘了这一茬。
  稚奴却没想这么多,听见萧逸之说他名字好听,脸颊立刻就红了。
  “有趣,真是有趣。”萧逸之掠过他绯色的腮,眼神微妙。雄鹰一般桀骜不驯又凶狠善战的单于竟然养了一个小白兔一样的儿子,真是让他吃惊不已,看着少年紧张地抿着唇,他温文地笑道:“稚奴还是第一次来河南吧,这里有很多好玩的,等空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稚奴很心动,偷偷看了眼张远山,见他似乎没有听到般只顾着认真骑马,嘴唇蠕动了几下:“姑姑说,让我跟着张大人。”
  “这有什么问题,张兄一起就是了。”萧逸之闻言,毫不在意地说道。
  一路闲聊,豫王府很快就到了。
  “学生拜见王爷。”张远山率先行了礼。
  “末将拜见王爷。”萧逸之也收起脸上的笑嘻嘻,肃容拜下。
  稚奴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做。
  “远山一路辛苦了。”他让萧逸之,张远山,稚奴都坐下,这才开口,温声道。
  “谢王爷关心,远山不辛苦。”张远山忙恭声道。
  “萧将军可是很欣赏你,知道你今日到,一早就请了命去接你,还一直求我让你给他做副手。”他朗笑出声,如清风过竹林。
  “远山谢王爷抬爱,萧将军抬爱。”张远山又客气道。
  “王爷,这位是匈奴的稚奴太子。”萧逸之忽然出口道。
  “竟然是稚奴太子,本王失礼了怠慢了客人。”他挑眉,看着那个浑身风尘仆仆的少年,有些惊讶道。
  “王爷。”稚奴学着张远山的样子拱拱手,干巴巴道。
  张远山低垂着头,藏在袖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而主位上的他和萧逸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074匈奴内乱9二更
  “稚奴太子的事情,本王也有耳闻,伊稚斜狼子野心,逼死了单于,还满草原追杀太子和公主,本王刚接到消息,多玛公主已经遇害了。”他叹息一声:“可怜多玛公主一个弱女子,伊稚斜也能下此毒手。”
  “什么,姑姑,姑姑她……”稚奴猛的抓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青涩的脸上惨白一片,他已经没有了父亲,如今连姑姑也不在了,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只觉得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而张远山也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多玛死了,是了,在多玛只身回草原找伊稚斜报仇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没有听到消息自欺欺人罢了,那个热烈如火的女子,终究是没了,他明明不喜欢她的,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涩涩的疼。
  “是啊,如今草原太子是回不去了,不过,太子不用担心,在河南安心住下来,任凭伊稚斜再厉害,也不可能到本王的风地上来撒野。”他郑重承诺道。
  “可是这样一来,太子就相当于将匈奴拱手让给仇人了,以后再不能回草原,也不能给单于和多玛公主上柱香。”
  萧逸之忽然开口说道:“太子难道甘心么?”
  “我……”稚奴苍白着脸色,张口欲言,却连半个声音都发布出来,他看着萧逸之的脸,明明眉目浓丽地让人望之惊艳,却因为过于美艳,反倒让他生出了一丝寒颤。
  “稚奴……”十多日的相处,张远山对于这个性子怯弱的太子还是有几分怜惜的,见他被萧逸之咄咄逼人的语言逼迫到死角,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杀父杀姑之仇,追杀之恨不管,有家不能回,若是太子能忍受这样的生活,我也无话可说,自当竭尽全力,给太子在河南打点好一切,让太子住得舒服。”萧逸之勾起唇角,说到最后,却带了一丝讽刺。
  “不,我不甘心。”稚奴眼睛通红一片,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悲伤无助,却又带了刻骨的恨意:“伊稚斜,伊稚斜,我要报仇,我要给父亲和姑姑报仇。”
  单于对他一直以来的保护,让他如同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而如今,温室被破坏,花朵被迫暴露在风雨中,只能逼着自己成长,哪怕过程是血淋淋的。
  “如今伊稚斜把持王帐,我无力与他抗衡,还请王爷将军助我,这份恩情,稚奴会竭尽全力报答。”稚奴单膝跪下,行了个匈奴那边的大礼,他面临崩溃的情绪平稳下来,郑重说道。
  “太子快快请你,虽然单于与大历之前有嫌隙,可那都是因为立场不同,本王其实很佩服单于的勇猛,如今单于被害了,本王也十分惋惜,伊稚斜这种小人行径,本王十分不齿,自当全力帮助太子。”他起身,扶起稚奴,温声应道。
  “多谢王爷。”稚奴低声道。
  “不过,这件事兹事体大,本王也做不了主,太子舟车劳顿,要不,本王让人安排太子先休息好,再从长计议。”他转了话头,又道。
  “一切都凭王爷做主。”人在屋檐下,稚奴很识时务地答应了。
  等到稚奴被伺候他的仆从带去休息,张远山终于忍不住,拦在了他面前。
  “你想好了么,真的要报仇,你的心性,并不适合走这样一条路,你姑姑也希望你过平凡人的生活,健康快乐一生。”张远山压低了声音,关切道。
  “张大人,原来你是王爷的人。”稚奴退后了一步,疏离而冷漠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去匈奴干什么,我不追究,也追究不了,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了,我只要记住我的敌人是伊稚斜。我父亲姑姑被人害死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龟缩起来过平凡日子,我的父亲一生铁骨铮铮,我是他的儿子,就算比不上他,也绝不做一个逃兵。”
  他说完,就朝等在前面的随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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