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短发少女翻白眼:“人家哪稀罕这个啊。他们家北京上海都跑了,协和的专家号也看了。骨髓炎,没办法,总是反复迁延发作。他光复健就做了好久。本来他跟我表哥一届的,现在都成我同班同学了。嘿嘿,我表哥马上都要快高考了。”
高个头女生双手合拢,抵在下巴上,她好奇地问:“陈曦也可以直接高考啊!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级,他早就自学了高中课程好不好。缺课什么的,算什么事儿啊。”
短发少女一边吃巧克力球一边回答:“我也是这么想啊。不过我表哥说了,他家好像说要他经历完整的中学生活。他自己本人也愿意,所以干脆上着上着就休学了。”
许多心道,还真是real任性,想姐姐我,初一起一门心思提前参加中考都做不到。唉——你毕生追而不得的东西,别人唾手可得,他(她)却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差评!
短发姑娘吃完了一颗巧克力球,让了同伴一颗。想到身边还坐着个女生呢,又递给许多,笑容明媚:“要不要,来一颗,挺好吃的。”
大个头叹气:“你够了啊,你吃巧克力还要我们陪你一起胖啊!”
许多心道:姑娘,你说出了姐的心声。不过这个巧克力球看上去好高档,姐这都多少年没吃过高档零食了。完全没有抵抗力!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大冬天的,不增加点儿热能,怎么能抵抗得住这凛冽寒风。
好吧,她非常没有骨气地接过了巧克力球。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真心美味啊。明白日本耽美小说开山鼻祖森茉莉为啥在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一万日元的情况下还要每天都吃一颗100日元的进口巧克力了。生活的精致,总是体现在一个个细节上。
许多吃了短发女生的巧克力,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一点。中国人见面就问“你吃了吗?”还是很有道理的。她问了几句关于许多是哪个学校的之类的问题,因为许多他们初中校服没有印上学校名称。
许多说了以后,短发姑娘非常礼貌地笑笑。她没说话,但许多也知道,这姑娘肯定没听说过她们学校。
倒是后面的大个头头重复了一句学校的名字,突然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学生叫许多啊。他好像拿了数学跟物理两个一等奖。赶上陈曦了。”
许多正准备谦虚两句。老师过来宣布可以进场了。大家立刻“哗啦啊”的站起身往礼堂外面走,考场安排在阶梯教室。
许多朝这两位姑娘点点头,微笑:“祝你们好运啊。”
两人也回报微笑。许多听到她们在后面议论:“港镇初中挺牛掰的啊,两个一等奖,然后现在她又进了英语竞赛的决赛。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多已经走到了前面。嘤嘤嘤,她不想承认,她紧张了,她要先去个洗手间。
决赛分上下午两场。上午考笔试,包含听力部分。下午是口语比赛。
决赛卷子难度系数是初赛的2.0版本。
听力部分难度相当大。其中有些题目是卷子上既没有印题干也没有印选项的。除了需要听懂文章外,考生还得听题目跟答案选项,然后再选出正确答案。
最虐的是一段长对话,一位男士跟一位女士讨论周末去哪儿玩,有abcde五个选项。男女双方观点不一样,然后他们分别列出各自选择的优势,讨论,企图说服对方,二次选择,再最终选择了个跟前面说的一堆都没啥关系的选项。
许多:……大哥大姐,你俩前面说那么多是逗我们玩呢。另外,出题者,你确定你考的是英语,而不是速记?这也太难了。我读书少,你别欺负我,姐好歹当年考过六次六级呢!压根就不会有这种变态的题型。
许多有点儿小确幸。别忘了,许多姑娘当年可是干过临床小医生的啊。临床医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花在写病历上的。许多姑娘当年可以一边以正常语速问病史一般写病历,然后病人说完了,她病历也写好了,连医患入院沟通都完成了,直接请患者及其家属签字。
这个技能点意味着她非常擅长从对话中捕获关键信息。
开心不过三秒。
听力部分结束,进入真正的笔试部分。许多傻眼了。
好多内容许多觉得吧,不像是考学生的英语能力,而是跟智力测试一样。许多觉得翻译成中文,直接可以作为公务员考试的行政能力测试卷考题使用。
别以为许多占大便宜了。她没准备过公务员考试,她当年纯裸考,没练过这种题目。
太过分了!许多暗戳戳地想,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一题题地往底下做。突然间好感激自己反复背《语文基础手册》啊!因为有好几题文学常识。还让他们选择勃朗特三姐妹各自的代表作品。
许多嗨皮极了,总算有完全肯定的题目了。她阿q精神普照,自我安慰,没事,她觉得难,别人肯定也觉得难。她好歹还考过行政能力测试呢。
上午考完,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短发妹子因为安排的座位就在她后面,还问了她一句:“唉,你觉得怎么样啊。我觉得好难啊!我看懂了啊,我能翻译成中文啊。可我不知道答案。”
许多心道,也许上辈子直接让她跳过初赛考决赛,说不定决赛卷子拿到的分数比初赛更高。因为决赛卷的单词难度吧,许多觉得似乎还比不上初赛卷。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她都刷好久的英文原版小说了,所以觉得决赛卷子更加亲切。
许多才不拉仇恨呢。她随大流点头叹气:“确实好难啊。好多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我都扔橡皮选abcd了。”
短发姑娘一下子找到了同路人,立刻跟着许多一道出教室。等到走廊上碰到先出来的大个头,姑娘一脸诧异:“还好啦!都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比我想象中的简单多了。”
许多:……姑娘,你这么直白合适吗?
果然大个头妹子立刻收获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白眼。短发女生甚至“嗷嗷”叫着要掐她脖子,怒怼:“你不刺激我会死吗?还是不是朋友?”
这朋友完全没办法再当下去了。
许多摸摸鼻子,默默地走在了后头。
因为就考一天,学校也没给许多还有金老师再订一个房间。许婧倒是想带妹妹回自己学校宿舍睡个午觉,但考虑吃完饭来回一折腾,时间太紧张了。所以许多还是坐在餐馆里头休息了一下。
金老师不敢点油腻辛辣刺激的,怕许多下午万一打嗝,影响口语竞赛的发挥。
许多一出考场就实话实说,卷子挺难的,有不少类似智力测试的题目。她不敢保证正确率。金老师有点儿失望,但还是安慰许多说没关系,你难别人也难。
许多:老师,咱们还真是亲师徒,连自我安慰的话都一模一样。
许多以前有个同事,二百分的省考卷子,人家笔试一百四十九分进来的。别觉得没啥,很高的分数了。关键是人家申论还不到六十分,想想吧,这意味着她的行政能力测试分数该有多逆天。
许多那时候常对着妹子感慨,这么高的分数,你考哪个单位不成,非得过来拿不到四千的月薪。
高手比比皆是啊。没听人大个头妹子说了,很简单啊。
第99章 英语决赛(下)
中午点了鱼头豆腐汤,汤里撒了白胡椒粉,相当鲜美。许多喝了一大碗汤,感觉整个身子暖洋洋的,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她喝的是鱼汤啊!她居然没觉得恶心。嗯嗯嗯,肯定是芫荽放的好,压住了腥气。
许婧还想再给妹妹点两个菜,被许多拒绝了。不能再吃了,吃撑了她会犯困,下午考口语时打呵欠怎么办。
这家餐馆因为距离市一中非常近。不少考生跟送考的老师、家长都过来吃饭。
许多还听见有个小姑娘在哭,虽然在同一个省,而且本省面积在全中国排下来面积算是相当小的了。但本省方言南北差异极大。
许多愣是没听懂这小姑娘吴侬软语的究竟说了些啥。反倒觉得哭的真心好听,粉腮垂泪的模样也有梨花带雨一枝横的柔弱秀美。
许多在心里怒怼自己,泥垢了,你个猥琐的怪蜀黍,人小姑娘是真的伤心呢。
泪珠儿小美女一面哭,一面轻轻跺脚,像是在娇嗔埋怨什么。她的带队老师跟大概是家长的中年妇女都在拼命哄劝她。中年妇女还跟着骂,因为音调柔媚,感觉骂人也像是在撒娇。
许多跟许婧还有金老师对视一眼,全都垂头憋笑。好吧,她们全是坏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因为中午这件事,许多神奇的神清气爽了。她不困了,心情不抑郁了。
许多有个同事,每当她心情不好时,她就会看看欧洲难民危机,伊拉克内战冲突,重生前她关注的焦点已经同步到英国脱欧啊,韩国总统闺蜜干政啊。
用那姑娘的话来讲,当我不幸时,看看更加不幸的人,我就心理平衡了。
看来大家都不光风霁月,而是和光同尘。
十二点半时,市一中给他们这些考生准备的休息室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了。许多见到了一个熟面孔,高一时代的班长。当然现在的他们完全不熟。
能想象一下拔剑四顾心茫然,举头一望是故知的欣喜之情吗?许多立刻奔到了班长边上坐下了。
班长见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女生,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埋头继续自己的事情了。
许多仔细打量班长初中时代的脸,还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啊。连上唇微微冒出的绒毛都是那么的温和可爱。
许多上高一时跟班长开始也不熟悉。县中的学生来自全县各个学校,大家也抱团的。
县城里头的学生基本不跟下面乡镇初中出来的学生玩儿。住校生基本不跟走读生混一块儿。既是乡镇中学出来的偏生又不住校的许多,其实高中时代挺孤单的。
她那时候为了拓展自己的人际交往圈子,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文学社的入社作业是每位学生独立完成一张a3纸的手写报。
许多傻眼了。她不会排版,而且那时候已经丧失绘画技能点,不能把报纸办成手抄本啊。
许多的同桌跟班长是一个初中毕业的,见她为难,直接拉着她去找班长,说明了来意。
许多本来以为班长肯定会推辞。县中的学习强度与压力堪比高考工厂,谁愿意浪费时间去帮助一个平常基本没交集的普通同学啊。
可是班长竟然二话没说就应下了。隔了一天,礼拜六晚自习,他把排好版式、配好插图的报纸拿给了许多,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时间有点赶,所以弄得潦草了,希望她见谅。
此后,班长跟许多照样没有多少交集。许多记得他们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一起打过一次羽毛球,因为同桌找不到人凑混双。那次打球时,她还知道了班长比她小半岁。
高二上学期,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他们班的男生不愿意报名100米,老实头班长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隔壁班的同学都说,天啦,你们班居然派你们班长出战,你们班实在是没人了吧。
许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事。高二上学期结束后按照高考选择科目分班,班长去了物理化学班,许多选了生物化学组合,再无联系。
此后高考结束上大学。那时候人人网还叫校内网,许宁帮许多注册了一个校内网账号。
她通过搜索,找到了班长,从日志中知道他正在申请去南加州大学。她看了看,没有留言。
后来许多的校内网账号跟密码都忘记了,懒得再找回。
大学毕业后,高中同学聚会,无意间听说他已经出国留学了。许多也没插话,只是心里想,噢,原来他申请成功了啊。
隔着千山万水,光影流年,许多很想问一句,你这些年还好吗?
班长埋头准备自己的材料。许多看着他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的白净面庞,微微一笑,转过头专注自己的事。
许多本来不困的,结果被礼堂里头的暖风一吹,她很没骨气地困了。
打呵欠这事会传染,她一个呵欠一打。坐在她边上的一个男生也跟着打起了呵欠。然后上午交谈过几句的短发妹子跟大个头,以及她们的同伴,接二连三的打起了呵欠。
大家捂着嘴,面面相觑,突然集体笑了起来。
原本不自觉紧张凝滞的空气一下子又重新欢快地流通了。几位考生都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许多却还是困。她决定不跟生理本能作斗争,现在不打个盹儿,下午口语比赛时拼命打呵欠的话,评委会怒的。
许多轻轻敲了下班长的桌面,嘻嘻一笑:“哎,帮个忙,一点半喊醒我,我要睡了。”
班长惊了一下,旋即露出好脾气的温和笑容,点点头道:“你睡吧,到时候我喊你。”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他进礼堂后因为太暖和解下来的围巾,“你要不要这个,睡觉时容易受凉。”
当然要。
许多毫不客气地接过围巾,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上一围,睡了。闭上眼睛前,她想,真好。他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善良会对她伸出善意双手的少年。
下午口试竞赛分成英文自我介绍、自由对话、翻译句子和看图说话四个部分。
许多的英文自我介绍原版是大学毕业前夕的个人简历。当然等她真正工作后才知道人事部门的同事会直接将那页翻过去——讨厌,人家英语也不好。
因为考试题型事先就公布了出来,这一部分也是大家准备最为出彩的环节。
等待进场的时候,班长位置距离她不远。他也是独自一人,身旁没有校友。许多看他略有些惴惴不安地不时扶一扶眼镜,想了想,主动走过去打招呼,笑道:“祝你好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班长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致谢:“也祝你好运。”
许多看出了他的疑虑,她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我表姐跟你一个学校的。你的英语特别棒,发音真的非常标准。”
班长笑了一下。许多这时发现,他的右脸颊上有个酒窝,带着点儿少年特有的羞赧和小骄傲。
许多也笑了。回忆伴着时光逶迤而来。她想到了那句非常著名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大部分人都有点儿怵自由对话,因为害怕碰上自己不熟悉的话题。许多最不担心的反倒是这部分。大学毕业要找工作时,她曾经放下豪言,跟姐谈啥都行,就是不许谈医学专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