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大山

  李思思被送去医院后,叶恒就没了她的消息,他不知道她烧退了没,醒了没有,不知道是什么引起她的高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大碍,什么时候能回家。
  他在救护车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它是市立医院的车,他几次就想冲出门去到那家医院,找到她,陪在她身边,但他忍住了。
  一直到深夜,他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高大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一双眼睛空洞无神,银色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看到他脸上已经长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颓靡不堪。
  没有李思思的消息,叶恒坐立难安。他等不了了,他早把这一带的情况摸熟了,想要悄无声息地出这片小区没问题,可是他去了能干什么呢?他可是一个通缉犯,在自己喜欢的人生病了的时候,他连最简单的陪伴都做不到,眼前的苟且都不能确保,更别说未来,简直可笑。
  如今静下来想这些事,他反而像是站在了第叁视角,看明白了许多不争的事实。
  总得为她也是为自己做些什么。
  叶恒稍作了些伪装,还是出门了去医院了,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想办法知道李思思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门口的保安在保安亭里值夜,时不时会看看大门外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透过伸缩大门望进去,医院门诊大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整个医院都灯火通明,到处有监控,想要不留痕迹地溜进去很,再说他也不知道李思思在哪里。
  他在医院外面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观察许久,夜间进出的人保安都会多留意几眼,他可能连医院的大门都进不去,想来这一趟可能是白跑了。
  保安看到一个熟人,和他打招呼:“哟,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男人笑笑,脸上是挡不住的疲惫和苦涩,“这不孩子醒了,想吃点东西,我下来给他买点。”
  保安一听男人提及孩子,眼里一下子充满同情。
  “那你赶紧去吧,可别饿着小旭了。”
  “那我先去了。”
  保安看着男人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摇头叹息。
  心想这两口子也是可怜,前段时间孩子不舒服,送来医院一检查,发现是肝脏衰竭。
  可怜孩子还不到3岁,懂事得很,小小年纪却饱受病痛折磨,孩子能救是一定要救的,夫妻俩都做了配型,想捐器官给孩子都捐不了,这段日子都住在医院等合适的肝脏配型,再加上两人都是农民出身,之前一直在外打工,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没多少存款,等到时候真有了合适的肝源,几十万的手术费也让男人愁得要死,在医院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这家人的事,大家都挺同情他们一家叁口的,平时里能帮忙的地方都会帮帮。
  郭有山走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面馆店里,点了碗牛肉面。付了钱,老板开始下面,郭有山则是掏出了一根烟点燃。
  锅盖揭开,蓄势待发的蒸汽喷涌而出,老板的半个身子被蒸汽笼罩,蒸汽弥漫,和他吐出的烟雾混合,翻涌。
  自从儿子住院来,他就不怎么抽烟了,今天这一根,满身的疲惫随着他吐出的烟雾消散,但心里的大石头依旧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面很快煮好了,道过谢郭有山提着热气腾腾的面准备回病房。
  他原路返回,在经过一个狭小的路口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大山……”
  郭有山惊得瞳孔放大,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
  “大山!”
  郭有山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看到阴暗狭小的路道里似乎有个人影,他又觉得不是人影,只是一些堆积的杂物,手里牛肉面散发的热气提醒着他他的儿子还等着宵夜呢,但是他却不由自主转身闪进了那个小路口。
  他一步步走进,靠着微弱的星光夜色,逐渐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人相视良久,诡异静谧的气氛终被郭有山打破。
  郭有山嘴唇蠕动,半晌终于叫出一声:“恒子!”
  叶恒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他嘴角上扬,眸子里是难以掩抑的激动。
  “好久不见!”
  郭有山提着温热的面进病房的时候,同病房的人正在睡梦中,他的妻子王珍从病床上坐起身,用细微的声音问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孩子都等睡着了。”
  郭有山也小声解释:“我去的时候,刚好有个人在我前面点了十几碗面,我就多等了会儿。”
  他走到病床旁坐下,把纸碗放在自己的膝上,解开包装袋,抽出一次性筷子,递给王珍。
  “那你吃吧,你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王珍把自己凌乱的头发顺了顺,接过他递过来的碗,吃了两口,夹起一家带肉的面喂给他,“你也吃点。”
  郭有山张嘴吃下。
  夫妻俩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一碗面就见底了。
  喝完最后一口汤,郭有山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王珍看到孩子的小手露在被子外面,她把他的手放进去,郭有山帮着她一起掖被子。
  “今晚,赵医生不是说小旭的肝源有希望了吗?”王珍躺在儿子身旁,感受着儿子的温度和平稳的呼吸,她心里莫名地安心许多。
  “嗯。”
  “可是……我们去哪儿凑那么多钱做手术?”
  郭有山看着妻子眼里的无助、悲戚和渺茫的希望,他躲开了。他躺上旁边的空病床,看着医院微微泛黄的天花板分神迷离,良久,王珍看着他突然眼里充满坚定。
  他说:“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我们的小旭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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