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厉夫人立时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上险些变色。僵滞片刻,她悻悻然起身,回了原位。
  周夫人闭了闭眼。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给予一个宽慰的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夫人感激地一笑。关乎姐姐的经,让她念就没好事,至于周家,反倒是她最不在乎的。正要说话,却听到顺王妃那边有宫女的低呼声传来——
  那场戏的后续,开始了。
  众人都循声望过去。
  随侍在顺王妃近前的那名侍女,此刻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柔嘉前一刻正与薇珑相谈甚欢,这一刻连先前察觉的蹊跷都忘了,很是不耐烦,小手一挥,吩咐宫女:“把她带下去,撑不到回顺王府的话,便在这儿歇歇,找个太医看看是怎么回事。”语毕,很有些不悦地凝了顺王妃一眼,意思是:你能不能少给我惹事,快些滚?
  顺王妃却是浑然不觉柔嘉的不满,此刻只惊疑不定地看着侍女,喃喃地道:“快带回去,带回王府……快!”
  皇帝皇后根本不想理会这件事,前者继续与程阁老、陆开林说话,后者则神色自若地招呼薇珑尝尝鱼翅羹。
  如此一来,那名侍女的情形也就根本引不起风波,由两名小太监搀扶着向大厅外走去。
  而将出门口的时候,侍女痛苦难耐地捂住腹部,哀求两名小太监:“等一等……实在是疼,疼死了……”随即跌坐在地。
  两名小太监无所适从,胆怯地回望向柔嘉。
  柔嘉只当没看到。
  顺王妃心急起来,匆匆走过去,微声呵斥侍女两句,又让两名太监把人扶起来,送回顺王府。
  侍女在这时候,已经无力支撑,刚被搀起来就软软地倒向地上,幸亏一名小太监手疾眼快,把她扶住了。
  却有旁人在此刻讶然道:“血!……流血了!”
  人们再度望向侍女,见她身后的一块衣襟已被鲜血染红。
  薇珑讶然地睁大了眼睛:到了这会儿,事态已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柔嘉则是目瞪口呆:“怎么不早说啊,这……天啊……”这情形可不是来月事脏了衣襟的情形,多半是要小产,她心慌慌地望向薇珑,发现薇珑也懵着,便又无助地望向皇后。
  皇后对她一笑,打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皇帝只觉得晦气,吩咐刘允把那名侍女带下去,找太医诊脉,之后便将梁潇与顺王妃唤到面前,“说说吧,这神来一笔是怎么回事?”早知道如此,起初他就仔细询问了。
  梁潇与顺王妃跪倒在地。
  “嗯?”皇帝冷眼望着顺王妃,“你先说!照实说!”
  顺王妃身形颤了颤,开口时语带哭腔:“禀父皇,那女子一个月前到了王府,很是伶俐,顺王也对她照顾有加。儿臣有自知之明,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得知那女子有了喜脉,便想将这件事从速禀明父皇、母后,却不成想,王爷不同意,还骂儿臣偏听偏信……儿臣、儿臣实在是没料到会弄到这个地步,真没料到啊……”
  “好,你的话,朕听清楚了。”皇帝的神色转为不怒不喜,“顺王,你说。”
  梁潇直起身来,望着皇帝回话:“父皇,那侍女名叫青柳,儿臣待她的确不同旁人,但是……儿臣并没对她起过别的心思。”
  皇帝险些拧眉,心说在你府里的女子,你不曾碰过,那她是怎么怀的孩子——不怀胎怎么能小产?寻常官宦门庭都一样,未出嫁的女子,都算是当家人可以随意选择的妾侍——谁敢越过王爷去碰侍女?
  这时候,梁潇抬手向天发誓:“儿臣若是与青柳有染,必遭天打雷劈!”
  毒誓不见得谁都相信,但是敢发毒誓的人终究是少数。
  皇帝相信,因为他信佛,他相信天道轮回,闻言不由神色一整,“好男儿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连家事都理不清楚,是否堪用不需谁说。你可知青柳此事的原委?”当着众人闹起来的事情,想要背着人收场已经不行了,那就在明面上来。谁家还没几本烂帐呢?
  梁潇再度语出惊人:“禀父皇,青柳出自端王府,是三弟安插到我身边的细作!”
  第73章 更新(更新)
  73
  梁湛闻言立时起身上前,对皇帝行礼道:“禀父皇, 儿臣实在不知皇兄何出此言。”
  皇帝的态度反倒温和了三分, “顺王,你把话说清楚。”
  “是。”梁潇先更正了一下自己的说辞, “方才儿臣言语或许有失偏颇, 但是,青柳的确曾在端王府当差三年之久。”随后言归正传,“儿臣见她有些才情, 闲时待她与别人相较, 的确略显不同, 为此故,惹得顺王妃想到了别处, 是儿臣思虑不周之过。但是,儿臣从来没有与青柳有过僭越的行径。”
  在一些门第里, 适龄的女孩子,大抵可默认为是给一家之主备用的妾侍。哪一日,当家的人看上了哪个女孩子, 便可直接把人收为通房,运道好一些的, 能够成为妾室;运道不好的, 不定会糟了谁的毒手, 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皇室中亦是如此。宫中、皇子府历来不乏平步青云、一生凄苦的女子。
  梁潇委婉地强调自己不曾碰过青柳,是不愿意被人泼脏水——与侍女有了肌肤之亲,没什么不能不敢承认的, 但是,不是他的账,他不能认。
  ——这才是他的本意。
  皇帝微不可见地颔首,“说下去。”
  梁潇恭声称是,迅速整理着思绪。
  薇珑则在这时候轻轻一扯柔嘉的衣袖,递了个眼色,随即站起身来,悄然站到皇后身侧的宫女身旁。
  柔嘉也回过神来,亦是悄然起身,站到了皇帝身后。
  梁潇道:“说来难以启齿,可既然父皇问起,儿臣不敢隐瞒。与青柳私通的人,是王府一名侍卫……”
  “怎么会?”顺王妃喃喃地道,“怎么会呢?”说到这儿,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行礼认错,“父皇,青柳是到了此处之后,告诉儿臣她已有喜的消息,并且言之凿凿,说腹中胎儿是顺王的骨血。”
  皇帝牵了牵唇,那一抹笑,透着些许无奈,可是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寒意。
  疯了,疯了。
  两个儿子、顺王妃,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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