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节

  艾登把两支黑暗军队送出迷雾森林边缘后,没有跟着离去。永夜一方的调兵还没结束,未来数日仍有几支队伍要走这条路,他不能放任千夜在森林中肆无忌惮地猎杀,否则那些精锐部队的损失将会超过正面战场。
  而艾登没有离去,也正中千夜下怀,黑暗种族在这一带纠集的兵力已超过预期,如果再有一个艾登这样的强者以成建制的军队为依托游猎,那几乎会是一面倒的屠杀。至少千夜在李家基地见过的那些自由强者,不说成为艾登的对手,一旦被盯上,连逃都逃不掉。
  就这样,两人互相牵制,彼此猎杀,不知不觉之间,都已经深入了解对方。
  千夜的视野范围还是比艾登要远,虽然这个距离仅仅是五十米左右,但也足以确立不容忽视的优势。况且千夜无论身体防御还是恢复能力都在艾登之上。
  然而艾登也有自己的优势,他的潜行匿踪还在千夜之上,猎杀技艺与千夜相当,最后就是他那把大威力的重狙阴影颂歌。千夜虽然勉强硬抗过了一枪,可也绝不想再挨第二枪。
  又一次短暂的接触战,两人都是一无所获。
  千夜是先出手的那个,一击不中,即刻远遁。大约奔出数公里后,又绕了一个圈,慢慢靠近原本区域。
  就在这时,他的感知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小队黑暗战士,大约百人左右,基本由蛛魔和狼人组成。这是一支经典的战斗队伍,蛛魔和狼人的搭配在战场上相当常见。
  如果说猎物,蛛魔是千夜最喜欢的那种,甚至还在血族之上。象蛛魔这种体型庞大的生物,在远程狙击枪下就是活靶。
  带队的是一名蛛魔男爵,这是相当有价值的目标。在战场上,形同战车的蛛魔能够发挥的作用,远在同阶狼人和血族之上。
  而这个目标对千夜的诱惑同样不小,因为干掉它只需要一枪而已,在五百米距离上,千夜不必启动任何特殊能力,只靠雷霆本身的威力就能轰穿它的重甲,一枪击杀。
  只是,这真的是一支正常队伍吗?
  直到最后一头仆蛛走出视野,千夜都没有扣动扳机。他在等,等更有价值的目标,艾登。
  千夜并没有等来艾登的人,而是等来了他的一颗子弹。当千夜感觉到危险的刹那,立刻腾空而起,一跃十余米,离开原地。那棵被他当作掩体的巨树轰的一声,居然自当中炸开,一颗黑沉沉的原力弹穿透巨树,去势不改,追着千夜射来。
  这颗原力弹明显加持了众多能力,威力远超过往,直接把巨树轰穿,还余势不绝继续追击目标。
  只是千夜扑到半空时,身体忽然一沉,再次离开原本轨迹,避过了那颗追命的子弹。双足刚刚落地,千夜就随意选了个方向迅速远去,并没有反向搜索艾登。
  打了这么久,双方都对彼此极为了解,千夜现在就是冲过去,也肯定什么都找不到,说不定还会中第二次埋伏。
  奔行之际,千夜觉得手臂有些疼痛,低头一看,臂甲上嵌着一片巨树碎片,恰好卡在早已破损的地方,在肌肤上割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算你小胜一场。”千夜随手拔掉碎片。这点小伤简直和蚊子叮一口差不多,根本不用处理,跑着跑着自己就好了。
  当千夜消失在迷雾森林中时,不远的地方,空无一物的巨树树干间,视线一阵扭曲,艾登身影浮现。他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而是原地坐下,拿出个黑色水晶瓶子,抿了一小口,苍白如纸的脸色才有了些红润。
  这瓶是特级的魔气恢复剂,整瓶蕴含的能量几分钟内就能让艾登魔气恢复到巅峰状态。在战场上,堪称保命利器。当然这类东西的价格向来与功效等同。
  艾登这次出来没想到会遇见如此难缠的对手,所有恢复剂都差不多用尽,这种特级药物在普通军队里还根本没有补给,得回家族或者向永夜议会申请。
  可他也没办法节省,千夜的恢复速度惊人,若非亲身经历,艾登简直无法相信一个人族能够恢复的这样快。如果他不跟着恢复魔气,那处境就会变得极度危险。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角色随时可以转换。
  从打第一枪开始,不眠不休的追逐厮杀已经持续了十多个日夜,艾登的魔气还能靠秘法和药剂来恢复,身体和精神的疲劳却无法消解,只想抱着枪找个地方大睡几天。
  将水晶瓶放回口袋,艾登转头望向森林深处,他有种隐约感觉,千夜已经绕了回来,正从那个方向接近。
  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浓烈,艾登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你他妈的怎么就不累?”
  回答他的是一记雷鸣般的枪声。
  艾登一个侧翻,顺势从树干落下,打算滚入东南侧一棵巨树背后。然而这次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只觉得大腿上火辣辣一痛,随即伤口处传来灼烧血肉的恐怖感觉。
  秘银!艾登立刻以本族秘法封闭伤口,迅速隐匿奔逃。这一次他被千夜追杀了整整半个小时,逃得狼狈万分,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次巨树树冠异兽爆发的机会摆脱了追踪。
  逃过追杀的艾登一下扑倒在基质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动,他此刻头发凌乱,全身上下战衣褴褛,哪还有半点魔裔名门的风范?
  艾登翻了个身,望着头顶纵横交错的古怪枝干,上方就是永远不会散去的迷雾。即使他的视野是同级强者的一倍,也无法穿透迷雾看见浮陆的天空,更找不到指引方向的世界之巅群星。
  他喘了一口粗气,把手伸进贴身口袋,抚摸着一块水晶上简约的线条。艾登不需用眼睛,就能描绘出那个侧影,冰冷、完美、高傲。若有人亲眼看见水晶面上的图案,会发现那寥寥数笔生动地勾勒出了一名少女的人像,那是夜瞳。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会死的!还有,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艾登咬牙坐起,看了看腿上乌黑如焦炭的伤口,然后站起,蹒跚着走远,黑烟在他身周浮现,与他的背影一并消失。
  片刻之后,千夜从迷雾中踏出,他的双眸泛着湛蓝色波涛,视野中一缕淡淡黑气浮现,指示着艾登离开的方向。
  “还能跑?”千夜很是意外。正如艾登了解千夜,千夜也了解艾登。这次追杀已经重创了艾登,在千夜预估中艾登最多跑到这里就要力尽倒下,怎么还是行有余力?
  千夜犹豫了一下,没有即刻紧追而去,他就地坐下休息片刻,恢复一点体力。和艾登情况一样,千夜虽然不担心原力续航,但长时间高强度的猎杀和反猎杀,也在透支着他的体力,而恢复体力却没有捷径可走。
  千夜那一枪不惜消耗,顶着迷雾森林的感知干扰,启动了完全真实视野,并在给雷霆充能的时候,把所有能够附加的特殊能力一股脑儿地叠加了上去,就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杀艾登。然而千夜没有想到,他的计算还是有了偏差。
  林间的黑气正迅速淡去,消逝不见。艾登残留的一点魔气被迷雾森林快速吞噬。千夜又追了一段,就再也看不到魔气残迹,只得无奈停下。
  这一局眼见胜利在望,却还是被艾登逃掉,千夜心中自然无比遗憾。如艾登这般有价值的目标可是不多,他显然出身魔裔名门,位阶在实力伯爵和嘉德伯爵之间,这样的人物一般都在军队中,进出有大批卫队跟随,很少会落单。
  错过这次机会,千夜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遇不到这样的猎物了。看看前方巨树与巨树间一成不变的雾气,千夜摇了摇头,准备返回基地。
  这次重创后,艾登想必一时不会再有兴趣和他死战,肯定会就此退出这片战场。
  迷雾森林看上去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然而在和艾登缠战的这些日子里,双方都把环境利用到极致。如今在千夜眼中,哪怕是最微小的差异都可以作为最显眼的参照物。
  千夜的返程之路极快,只用去一天多点时间,就跨越数百公里,出现在李家基地外。如果把他走过的轨迹绘成一条连续的线,可以发现,这条线几乎是笔直的。
  和离开时相比,李家的基地变得更加繁忙,上次还没建完的营区现在已经全部投入使用,可是营地里来来往往的人却更多,于是又有一大片新的营区正在开辟。
  第一三三章 回营
  千夜风尘仆仆,身上战斗服早就变成了一堆烂布条,战甲也好不了多少,那还是虬龙的基础材质足够结实,才没有彻底散成片。千夜特意涂上去的灰漆多处剥落,露出银白本色,斑斑驳驳就像老房子久经岁月的外墙。
  进入营区前,照例有卫兵设了路障,对往来人员进行身份核查。
  千夜在等待的时候发现卫兵肩章上的番号变了,这或许意味着换防,也或许意味着先前的守卫部队有什么其它的用途,但对普通战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在战争时期,没有比守卫基地更好的差使了。
  他跟着不长的队列又走了两步,忽然注意到营地围墙上多了些弹孔和爆炸痕迹,虽然大部分地方都重新粉刷修葺过,可是还能看出战火的痕迹。
  “有黑暗种族来过?”千夜问。
  一名老兵答道:“上周的事,大约有几十个血族和蛛魔出现袭击,他们的火力可是够猛的,你看,这整堵墙壁都是新建的。”
  能够把营墙轰塌?千夜心中微微一沉,李家基地建设标准堪比本土军事城市了,别看这外墙只是高了点,但若不动用攻城机械,想要让超过二十米长的营墙全部坍塌,那永夜一方肯定出动了位阶相当高的黑暗战将。
  “伤亡怎么样?”
  老兵叹了口气,道:“大约死了两百多个,大部分是普通战士。原本守卫这处营门的连几乎一个也没剩下,都是攻击发生的一瞬间死的。”
  “营区里的将军们呢?”
  说到这个,老兵又是无奈苦笑:“来了几个将军,可是又有什么用?听说对面至少有两个伯爵。”
  再聊几句,千夜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这是黑暗种族的一次短促突击,队伍规模不大但战力极强。袭击发生时,营门处正有两支部队在进出,顿时一片混乱,死伤惨重。
  黑暗种族一击即退,毫不恋战,还把闻声来援的一名李家准将顺手击杀,随即退入迷雾森林,不知去向。
  难怪营门两侧新增了两座安放了塔炮的警戒塔,千夜抬头看看新设备,不过说实话,这两座十多米高的大家伙并不能给他更多安全感。它们超过迷雾森林边界的视野距离就是个摆设,如果没有特殊天赋,哪怕战将都在上面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说,李家新建两座炮塔,大约只是为了安抚基地内的底层战士。
  此时在老兵的催促下,年轻卫兵加快了动作,迅速完成千夜的身份核查。千夜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进了基地。
  老兵目光一直跟随千夜背影,直到消失在基地内,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旁边的年轻卫兵有些奇怪,问道:“老刘,平时遇到那几个少将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巴结,怎么,转性啦?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这臭脾气,早就该升上去了,至少得是个校官吧?还用得着和我这大头兵一起看门?”
  那老刘瞪了他一眼,呸的一声,说:“那几个少将算啥,虚衔肩章上连个受职番号都没有,谁知道哪来的野路子。可刚刚那个不同,肯定是个狠人!你别看他只是准将,要是真打起来,估计干掉那些少将们费不了多少功夫。”
  “怎么可能?”年轻卫兵显然不信。千夜的肩章倒是实衔,不过那火枪和染血刺刀交叉的徽记太过陌生,年轻卫兵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属于帝国哪个军团的。
  “你注意到没有,他身上的战甲材质可不寻常,破损缺口处透着蓝光。这种合金是一般上将们才能用得起的好货色。你想想,穿着这种战甲的都是什么人?能够把这副战甲打成这样,那他的敌人又是些什么人?而且你看他根本就没受什么伤,那得是何等实力?”
  年轻卫兵听得有些呆了:“真有那么厉害?”
  老兵哼了一声,说:“依我看,那几个气焰冲天的所谓将军,恐怕连他那身战甲都打不穿。”
  走远了的千夜并不知道身上快要散架的虬龙,仅仅是破损处切面的光芒,就泄露了自己部分实力。
  走进营门,入眼就是一片废墟,上百工兵正在紧张工作着。不过这片废墟范围实在很广,包括了整整两个街区,清理的活还得再干几天。
  看到这片战争残迹,千夜就知道刚刚老兵没有吹牛,至少得是伯爵,而且不能是斯图卡那种战力垫底的伯爵,才有这种破坏力,以至于在短促突击中摧毁大片区域。
  黑暗种族都打到这来了?无形当中,千夜再次感觉到战局的沉重。
  联想到艾登护送的一批批精锐战士,显然黑暗种族有意在迷雾森林大干一场。如果让他们把李家的基地拔掉,那么整个迷雾森林都会落到黑暗种族手里,中央溶洞迷宫自然而然地就会变成永夜领地。到了那个时候,帝国能稳定掌控的就只剩下赵阀战区了。
  千夜穿过营区,在一面新的道路指示牌前停了停,把基地布局记在心里,然后向后方的军功兑换区走去。一路上,看到的全是熙熙攘攘的战士,各类军用车辆几乎塞满了大小道路。看来李家也很清楚当前局势,动作也够迅速,源源不绝地调集成建制的军队过来。
  专门为自由猎杀强者服务的区域还在老地方,千夜看到了不少新面孔,似乎李家一直在下大力气招揽强者。
  对于这些潜在竞争者,千夜倒是没有什么想法,现在多一些人,就能够多分担点黑暗种族的压力。这次在迷雾森林中和那个魔裔年轻强者的缠战,已经让千夜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帝国的军功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每一点积分都得提着脑袋去换。
  此刻内厅的单间都已经满员,还有几人在等待区排队。等了一会,才轮到千夜。
  在走进房门的时候,千夜感觉到好象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身后的目光。李家因为待遇优厚,众多强者从帝国各个角落云集于此,里面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厉害家伙。
  大厅内,有几人已经办完了事,正在向外走。居中一个双眉斜飞的年轻人忽然转头,正好看到千夜的身影在房门后消失,不由脚下微微一顿。
  他身边的几人察觉有异,就有一人问:“少爷,怎么了?”
  年轻人皱眉道:“去查查那个人是谁,他身上有种让我感到熟悉的味道,说不定有我想要的东西。哦,暂时先不要把事情搞大。”
  那人向千夜消失的房门望了一眼,默默记下了房间号,即道:“少爷放心,您用过午饭后就会有结果。”
  年轻人点了点头,就在众人簇拥下离去。他说话声音不大,大厅内又是嘈杂,也就无人注意到这一幕插曲。
  进入单间,千夜看到对面坐的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军官,精明干练,如飞一样处理着手上的文件,转眼之间就完成了数份文件的登记归档,然后才望向千夜,说:“抱歉让您久等,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有什么可以帮您?”
  千夜说:“我需要最新的情报,特别是在迷雾森林中都有哪些永夜方的强者活动。另外,我还要登记一些军功,其中包括高阶装备。”
  “装备?我能看看吗?”说话的同时,女军官已经取出两本最新情报,放到了千夜面前。
  千夜打开文件,一页页迅速扫过,一边说:“那可不行,这几样东西很特殊,你原力不够,贸然动了的话说不定会有损伤。”
  女军官眼睛光芒闪动,问:“难道是黑钛武器?”
  千夜一怔,没想到这个女军官懂得还真不少。不过那四把魔裔幽影卫士所用的短剑原本就是准备卖给李家,也没必要隐瞒,就说:“没错。这几件武器品质很高,你最好还是不要接触。”
  猜测得到肯定,女军官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道:“这个等级的战利品已经超出了我的登记权限,您稍等,我这就去请维时将军过来。”
  这名女军官行动如风,片刻后就领了个一脸精干的中年人进来。
  千夜见过这人,李维时,李家旁支出身,能力颇为不俗,一路做到了将军。不过以他原力等级,以及旁支出身,若今后再无突破,这个位置就已经是极限了。
  李维时一进来,就满脸堆笑,热情得不得了。打过招呼后,他就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你这里有些好货?”
  见千夜点头,李维时立刻让女军官出去,并且关好了房门。千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隔绝辐射的金属盒,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两把短剑。
  “黯影之刃?!”李维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显然认出了这两把短剑的来历。
  千夜听到李维时一口叫出那几个魔裔幽影佩剑的名字,倒是多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很大可能查出那个魔裔袭击者的身份了。
  千夜将盒子推到李维时面前。在看到两把短剑的时候,李维时身上已经亮起原力光芒,张开防御护住全身。原力护盾的光芒并不稳定,靠近短剑的一面明显有波纹起伏。
  李维时不惊反喜,拿起短剑,伸手在刃锋上一抹,指尖就泛起一层黑气。“果然是高纯黑钛!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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