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 第89节

  红衣绚丽, 剔透流光, 芳香的甜腻扑至鼻尖, 仿佛在极力邀人品尝。
  他微凝起眉,只看了这糖串片刻,便又轻偏过头, 将视线悄然落到了旁侧之人的身上。
  女孩笑靥明媚,吃糖葫芦时喜欢先咬下一小口,再细细品尝滋味。
  左顾右望间, 一双澄透的眼眸好似晶莹的琉璃, 映满了长街之上的光影。
  可那些影子当中, 却鲜少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于她而言, 仿佛只是万千世界的一抹异彩, 或许与旁的人物有所不同, 但似乎又并无太大差别。
  这带有分寸的距离之感,像极了他迟来的报应——
  她再也不会来软绵绵地黏着他。
  不会来对他撒娇索求。
  也不会主动想牵他的手,亦或是托衙役给他捎来精致的点心……
  她给他腾出了清静极甚的空间,这份退避,是她自我防护的樊篱。
  同时,亦是催崩他心弦的折磨。
  难抑的执念,曾不止一次在无尽的欲窟中肆意生长——
  他想让她永远皆只看着他一人,想让她无所保留地贴近他,娇迎软附,这一世都离不开他。
  可如此脏肮的心思,他不敢令她知晓。
  在压抑到极致的溃败边缘,那偶然只是一瞬两瞬的回眸,也足够能杀了他。
  “嗯?”见他手中的糖葫芦分毫未动,沈青棠略有意外,不禁歪头笑问,“你怎么都不吃呀?”
  少年微微启唇,默然无言。
  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妒忌旧事,才违背喜好冲动买下,想与她成双成对,以获得扭曲的畅意满足。
  他想,她若听到,定然会觉得他疯得不轻。
  见他迟迟不开口,沈青棠倏然失笑,只当他是想尝鲜,却又畏酸,索性热心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了他唇边,“尝尝看嘛,说不准很好吃呢?”
  她声音俏动,像是鼓励,又像是撺掇。
  仿若一只欢脱的小兔,蹦跳着挠过人的心田,直留下了一阵痒意。
  魏珩不由失了神,只觉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
  不然怎么只看着她这双璨如星子的眼睛,便会忍不住想要吻她。
  那绯嫩的双唇被糖衣染上了鲜红,在灯火下尤为莹亮,好似最丰润的蜜果,直诱人采撷。
  可若临街吻她,她应当会生气的。
  少年低笑一声,垂眼看了看眼前的糖葫芦,倒也不令她失望,只学着她的模样,轻轻咬了半口。
  糖衣碎裂的声音清晰在耳,尚带着暧昧的酥意。
  他注视着女孩如花绽开的笑颜,纵然舌尖漫开了山楂的酸凉,却也觉敌不过那抹灿烂的甜。
  中秋方过,沿途的摊面上仍陈展着各式彩灯,纷繁缭乱,炫眼夺目。
  行步之间,魏珩笑着看她,抬眼示意对面的灯海,“去挑些喜欢的?”
  沈青棠闪了下眸光,闻言,倒也打量起了对街花灯的形姿,似乎在认真考虑可有想买的。
  魏珩状似无意地牵起了唇角,煞有介事道:“我可是要兑现赔灯之约的。”
  他语声低绵,说得意味深长,一下子便令沈青棠想起了那缱绻的中秋夜,以及那晚缠绵悱恻的拥吻。
  顷刻间,绯红的面颊顿时腾起了热,直比殷透的糖葫芦还要娇艳。
  “我……”她强掩下羞乱,声音小小的,义正言辞道,“我自是要讨回来的,还用你提醒。”
  说罢,提裙小步奔向了对街,颊边顿时溢出了欲盖弥彰的笑。
  魏珩轻然扬起唇线,就这般不疾不徐地随在她身后。
  清煦的晚风拂过他的锦袍,与矜傲的发尾,只将那最特殊的柔色尽数碾碎,吹散在了这灯烛结彩的长夜。
  沈青棠兴致极佳,四处翩跹于花灯团簇的光海中,手中三三两两拿了些莲花灯、螃蟹灯与玉兔灯,一时倒难做抉择。
  “你觉得哪个好看?”她欢欣地征询着魏珩的意见。
  可环手倚与木架边的少年,故作斟酌了一番,却没有要做选择的意思。
  “难分高下。”他半真半假地给出评断,随手轻抛了下钱袋,落掌握定,“不若全买了。”
  他笑得认真,令人难以置疑。
  沈青棠听罢,怔然微睁杏眸,见他立即就要动身买定,这才相信他真不是开玩笑。
  “哎哎哎,”她迈着碎步赶上前,粗略权衡了一番,索性提起了螃蟹灯示劝,“我就要这个,其他不用了,买那么多做什么呀?”
  魏珩微敛起眼睑,似是在仔细判别,她面上的嗔意究竟有几分是真的生气。
  他应当该如何做,才能最恰当地讨得她的欢心。
  见他一脸不解的模样,沈青棠大抵也明白,他是当真想买来对她好的。
  毕竟他从前便是将各色绸缎、珍草、吃食都像白拾似的直往她这处砸。
  可与人真正交心,并不是一昧用纷繁的礼物,便可填塞交流的空缺的。
  “这灯不过只是近来消遣一阵,多买又无益。”她轻叹了口气,笑着同他解释,“我其实就想多听听你的看法。”
  少年僵然看她,眼底晕开了一层失颤的波澜,仿佛听到了什么从未思及之事。
  “你看看你,说话总是信口胡来,教人难以琢磨。”沈青棠含嗔数落着他,可眼里却分明带着温甜的笑意,“有什么心思呢,也总是绷在心里不肯示人。”
  她故意跺了下足尖,语气夸张得活像哪家的小怨妇,“你让我往哪儿猜去呀?”
  魏珩被她引得倏然失笑,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如暖化的寒江,涛涛清波,泛滥成灾。
  他前世应当做了什么博施济众的大善举,所以今生才换得了这样一份珍宝。
  “子钰,”见他笑了,沈青棠也真诚望他,直言不讳,“我不要你的刻意讨好。”
  她顿了顿,温声道:“我想要你坦诚相待,想多了解你一些。”
  魏珩深深看着她,两相对视间,心中最柔软的一角似被不经意轻扯了一番。
  他几乎都快忘了,是怎么度完了过去的十八年。
  也许是终日与父亲姨娘曲意逢迎,也许是累月同朝臣恶犯虚与委蛇。
  无人在意他的冷暖,无人关心他的思绪。
  更无人去教会他如何用真心换真心,如何坦诚情意,好好去爱一个人。
  是沈青棠将他从寒潭暗狱带回了烟火人间,自此,他的身边不再只有冰冷的绣春刀。
  还有等他归家的灯,腾着热气的菜,以及枕边的一怀温软。
  他看她看得几乎失了神,唯有指尖禁不住慢慢拂上了她的额发。
  沈青棠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只得又提起了手中的花灯,笑着打破了僵局,“那你看看这些灯,我选的螃蟹灯如何?”
  她也不知自己在问什么废话,可是心跳还没怦然两下,他便听到了少年带笑的低语:“我喜欢兔子。”
  “兔子灯?”沈青棠微有些讶然,仿佛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秘密,顿时失笑,“你居然喜欢兔子?”
  谁能料想,冷厉刚毅的锦衣卫指挥使,竟会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兔子呢?
  沈青棠笑得几欲岔气,可魏珩却只坦然承认,“嗯。”
  他看向她的笑靥,眼神凝着尤为深澈的绵柔,“是最温善心软,娇俏玲珑的小兔子。”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以至于沈青棠看着看着,呼吸都不禁微滞了一瞬。
  “那、那我们就买两只灯吧。”她干笑着提议,又紧张得提起了满手的灯,“这样你一只,我一只,齐整。”
  可少年却似是觉察出了她的羞意,仍是带着笑继续看她,真是要多坏有多坏。
  沈青棠面热难耐,索性偏过头,抓上他的襟袖,赶紧连拖带扯地催他去付偿金了。
  魏珩就那样任她拉拽着,无有不应之理。
  行过灯海,两街的纷繁次第现入眼帘。
  沈青棠一贯见了蜜饯便走不动道,心中还惦记着医馆里的伙计,说什么都要买上两大包。
  魏珩主动接过了她手中的糖葫芦与花灯,正待取出银钱,可女孩却忽的唤住他,婉声笑道:“这个我来。”
  见她大方取出荷包的欢欣模样,魏珩有那么片刻的失神,随后也了然地牵起唇角,默默收下了自己的钱袋。
  他还是会尊重她的意愿,让她做觉得开心的事情。
  除了吃食,大郦的繁华街心还有各色花鸟、丝绸锦缎和金银玉石乱人眼帘。
  沈青棠观了几家货摊,忽然意上心头,拍了拍魏珩的衣袖,笑着提议:“哎,你家宅子瞧着还挺冷清的,我看前院那荒废的莲塘里还可以养几尾鱼苗。”
  “对了,东厢附近也只有一堵空墙,你觉得栽些常青的松竹如何?其实我觉得腊梅也很好,到了寒冬满院馨香,而且也很好养活。”
  她越说越有兴致,每一个字都带着盎然生机跃入了魏珩的心口,砸得他还稍有没回过神。
  虽然,她即便是在这住下了,也还未将之视为自己的家。
  可她说了这些,是不是可以让他稍稍奢想一下,来日他们成亲之后,她亲自来管理内宅的情状?
  作者有话说:
  魏狗还在努力博得老婆的好感中,棠棠真的很有耐性地去引导他。
  但是魏狗一直压抑着欲念,到大婚那日差不多就不做人了,可惜阿晋不允许我畅写哈哈
  第92章 不再压抑
  思及此, 魏珩的神色不禁缓下了几分,垂过睫羽, 淡笑着看她, “我无异议。”
  “旧宅本便有翻修的打算,就是不知——”他微俯下身,诚心求请, “沈大夫可愿来执中馈, 定乾坤?”
  沈青棠微微一愣,原本欢悦的笑意顿如花苞渐渐羞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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