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叶云泽恶狠狠地瞪了季琛一眼,粗声粗气地道:“朕经验稀少,不比将军身经百战。看来朕很该多找些人来练习练习才是,不然下次又要被将军嘲笑了。嗯,就这么决定了,朕一回宫就吩咐下去,后宫里先进五个妃嫔吧。”
“不准!”季琛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叶云泽的唇:“皇上要练习,找臣就是。臣很乐意……为君分忧。”
“旁的帝王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只朕一人好生可怜,守着偌大一个空荡荡的后宫孤枕难眠……”话还没说完,就被季琛叼住了喉结,富有技巧的上下舔-弄着。季琛显然很明白叶云泽的敏-感带在哪儿,没几下,便弄得叶云泽身子发软,双手扶着叶云泽的双肩,才勉强不往下滑。
季琛揽住叶云泽的腰,双手富有暗-示-性-地在他的-臀-部游移着:“臣说了,臣很乐意为君分忧。皇上若是嫌孤枕难眠,臣不介意日日陪伴君侧,与皇上抵足而眠。”
叶云泽忍不住又瞪了季琛一眼。
若当真放任这个人每天“伺候”他,他可还有活路?上回,他的腰可是疼了足足三天……
“免了,朕介意。虽说爱卿也还算是貌美可口……”叶云泽的手轻佻地在季琛的脸颊上拨弄了几下:“可朕日日对着这么张脸,难免腻味。朕果然还是该找几个新人才唔唔……”
话还没说完,那双讨人嫌的唇就又被凶狠地堵住了。
这一次的吻,明显带了惩罚性质。从季琛的恼怒程度看来,这一回,叶云泽的腰恐怕又要酸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
床-下满是凌-乱的衣物,帷帐中,散发着旖-旎的气息。
季琛把叶云泽连人带被子紧紧地抱在怀中,睡得像个孩子一般安详,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叶云泽却笑不出来,他的目光从季琛的身躯上扫过,最终,死死地盯住了季琛身上的一道狰狞的疤痕。那道疤痕的位置极其靠近心脏,叶云泽分明记得,季琛走的时候,身上还没有这道。
这次远征藩国是何等的凶险,可想而知。可这傻子,却什么都不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就跟从前渡河时一样,非要到了撑不住的时候,才会让人发现。
叶云泽想,难怪,在季琛出发后的一段时间,他会那样心神不宁。连着几日做梦,都梦到他拼命地追在季琛的身后,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季琛,季琛却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那段时间,他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都烦躁得不行,成天盯着从前线传来的急报,就怕什么时候等来季琛的噩耗。好在最终,这人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人向来报喜不报忧,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身上的伤,叶云泽只怕还不知道,他曾经命悬一线。
一看到季琛身上的那道疤痕,叶云泽的双眼就跟被灼烧了似的。他心知,这样的事,他不能够再容忍有下一次。
叶云泽想起了太后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于御史,死谏是忠,于将帅,马革裹尸是忠……”
在其位,就得谋其政。那么,若是不在了呢?
如今,季琛战功有了,身份地位也有了,赐他个王爵,让他安安心心在京城陪伴自己,再好不过。叶云泽的目光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举国上下那么多的将领,他不一定非要派季琛出征。他早已过了需要季琛用命去拼才能安稳活下去的日子,如今,他不需要季琛为他卖命,他只想季琛和他在一起,好好儿的。
纵然季琛要怨他,他也舍不得季琛再去冒险。
这个时候,叶云泽还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会对季琛造成多大的影响,又会给外界带来什么样的信号。
寝宫宴当日,藩国国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叶云泽进献了无数珍宝,与叶云泽约定自此作为大齐的臣国,年年进贡。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了和亲的请求。
若是能娶一位大齐的公主回去,自是再好不过。可作为战胜国,大齐显然对送自家公主去和亲不感冒——在大齐皇族看来,送族里的女孩子去和亲是一种耻-辱,唯有打不过外族的窝囊废才不得不用女人来换取平安。
藩国国王求娶大齐公主遭拒,好在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不慌不忙地献上自己的长女——一位具有异域风情的美人儿。
联姻总是要有的,端看是以哪一种形式罢了。
这一次,叶云泽倒是爽快的答应了把人留下来,就在诸位大臣以为他会直接把人纳进后宫的时候,叶云泽转头就为藩国公主与一名闲散宗室子弟指了婚,为了让藩国公主面儿上好看,还为那名宗室子弟封了个侯爵。那名宗室子弟虽没有什么大本事,却也是个本份的性子,守着爵位与皇帝赐下的金银、田产,一世富贵是不愁的。只是,藩国国王想要通过联姻来增加影响力的算盘,是彻底落空了。
接下来,就是自家人论功行赏了。
作为攻克藩国的统帅,季琛无疑当居首功。只是他才刚晋封国公没两年,文武大臣们都以为皇上会意思意思说点表彰的话,赏赐点珍宝啊什么的,或是为季琛指一个出身高贵的正妻。
他们没想到,皇上竟直接直接封了季琛一个王爵,一个带封地的王爵,且封地还是富庶之地!
还没等诸位大臣们缓过神来呢,又一道旨意砸下来,将他们给砸晕了。
皇上居然夺了季琛的大将军之位,给了军中一名后起之秀!那名后起之秀也是天资聪颖,锐意难当,曾追随季琛立下赫赫战功,但他在军中的威望远无法与季琛相比。皇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大臣们懵了,将士们也懵了。
难不成,皇上真是开始忌惮起季将军来了,所以想要从他手中收回兵权?
虽然皇上随后又立刻给了季将军一个兵部尚书的职位,并给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衔,但怎么看都是补偿的意思居多。兵部尚书虽说职位不低,但毕竟是没有调度士兵的权力的。至于太子太傅……太子如今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在起初的震惊过后,朝中有相当一部分大臣暗自欣喜,看样子,皇上这次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慢慢架空季琛了。
他们的机会来了!
第3章
“皇儿,季将军毕竟于国有功,又无大过。你纵使想收回兵权,也该慢慢儿来。”珠帘后,一名美妇慢条斯理说着话,她的话音如同颗颗珍珠,圆润饱满。
此人赫然就是皇帝叶云泽的生母徐太后。叶家本是世家出身,徐太后做过世家宗妇,仪态气度都是不差的,如今成了太后,身上又多了一分雍容。
“母后,儿臣并非有意怠慢季将军……”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心中的至宝。
叶云泽是真的不想再看着季琛出征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失去季琛,他都不想去尝试。
但叶云泽也知道,若是他直接跟季琛这样说,季琛必是不会答应的。季琛最是崇尚前朝的一位中兴将领,生于战火,死于征途,一生轰轰烈烈,可这恰恰是叶云泽所害怕的。
他怕哪一天,这上了战场就不要命的傻子追随他的偶像而去。
他宁愿季琛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完余生,也不愿哪天失去他。
季琛已经立下足够多的功劳了,是时候歇歇了,他也有了足以保护心上人的力量。
所以,他任性了一次,直接在庆功宴上剥夺了季琛远征大将军的职权,给了他京官之位,好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儿,一转身就能看得见。没想到,在旁人眼中,这反倒成了他要对季琛下手的证明。
这些天,朝中的大臣们心思又开始荡漾起来。不断有人自以为揣摩到了“圣意”,上奏折弹劾季琛,说季琛行事骄狂、居功自傲、目无君父,接着又开始挑拨叶云泽与季琛之间的关系,说边关之人将季琛奉若神明,只知有季琛,不知有皇上……
话题的主角若是别的将军,只怕叶云泽得衡量一下,此人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季琛收获这样的声名,叶云泽却只有高兴的份儿。对于叶云泽来说,季琛是他打定了主意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叶云泽没有什么是不能与季琛共享的。
只是,周围的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就连他的母后,也以为他要对付季琛,来劝他不要操之过急。
所有人都以为,季琛会是下一个蓝羽——那个与叶云泽结识于患难之际,曾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将领。蓝羽曾与叶云泽称兄道弟,但在叶云泽踏上那至高王座后,两人仍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了相互猜疑、互生隔阂的境地。
叶云泽表面上对蓝羽荣宠依旧,实则早已开始防范蓝羽。
最终,叶云泽将蓝羽捧上了高位,在蓝羽毫无防备的时候,亮出屠刀,诛杀了蓝羽一党。
在外界之人看来,叶云泽曾经对蓝羽做的事,与现在正对季琛做的事没有差别——许以王爵,让季琛先得意忘形,而后趁其猖狂不备之际,一举将其诛杀。可他们又觉得,叶云泽做得太明显了,若是不在庆功宴上夺了季琛的军-权,而是伺机下手,徐徐图之,只怕效果会更好。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叶云泽可能会怀疑这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却独独不会怀疑季琛。
叶云泽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若真是个好人,也不可能在乱世中崛起,入主皇宫,更不可能坐得稳这江山。但他独独想在季琛的面前当个好人。
太后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眼前的珠帘:“你就算不考虑季将军与你的那些情分,也要想想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他们对季将军如此尊崇,你骤然间夺了季将军的军-权,他们会怎么想?”
“母后……”
太后轻叹一声:“你如今是皇上了,哀家也管不了你了。只是,你要时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好。”
从太后宫中出来的时候,叶云泽的心情沉甸甸的,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的警告很快就成了真。
自季琛被罢职后,季琛手下的两员大将洪胜涛和梅缚之再也按捺不住,联合其他忠于季琛的下属们,准备上演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既然端坐在高位的人已经容不下他们了,何不放手一搏?成了,或可延续数代富贵,败了,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早在前朝末年的乱世中,他们就已将生死看得很淡。这样的世道中,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多活一天,都是赚到了。
可是,在主君都不配合的情况下,谋反怎么可能成功呢?
最终,梅缚之与洪胜涛被季琛亲自绑了,送到叶云泽的面前请罪——他履行了对叶云泽的诺言,无论何时,都会护在叶云泽身前,替他挡去一切灾厄。
只是,他的脸色是灰败的。
前些天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他虽疲惫不堪,但那双眼睛中,总还是带着铮亮的光彩,现在,那点儿光彩彻底熄灭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形迹。
叶云泽知道季琛有多难过。对于他而言,梅缚之和洪胜涛只是两个不轨之臣,可对于季琛而言,他们是左膀右臂,是手足兄弟,是一心一意为他考虑的存在。哪怕是这次谋反,他们也是担心季琛遭遇不测,才出手的。
偏偏最后,是季琛亲自抓了他们,季琛心里头,不可能不难过。
叶云泽对待谋-逆-者的态度一向简单粗暴,但他深知洪胜涛与梅缚之在季琛心里的地位不一般,有心想留他们一命,遂只是下令将他们收了监。
他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同情两个想要造自己反的人,但他不愿季琛对自己产生隔阂。
如果叶云泽杀了这两个人,季琛当然也能理解,但是,这两人的死,会从此成为季琛心中的一个枷锁,这是叶云泽所不愿见到的。
这个傻子一心一意为他考虑,为保护他甚至可以对多年的兄弟兵刃相向,他又怎么舍得让他难过?
在挥退了众人后,叶云泽将季琛紧紧的抱在了怀中。然而,无论他怎么做,都驱不走季琛身上的冰冷。
那一瞬间,叶云泽的心脏像是被谁握住了一样,闷闷的透不过气来:“阿琛,你不要这样。”他把头埋在季琛的肩上,将季琛抱得越发紧了,仿佛怕自己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季琛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点儿光彩,他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叶云泽的手背:“我没事。”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无论谁都不可以伤害你。谁想伤你,就是与我作对。”季琛的声音虚弱而坚定:“我就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呢?为什么我与他们俩,会走到这个地步……”
叶云泽犹豫了一下,开口:“或许是因为我收了你的兵-权吧,他们以为我要对你动手了。阿琛……你,怨我么?”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心虚又不安。
季琛拧着眉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但我是不会怨你的。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容不下我了,想要我的命,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在你的面前,我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
“住口!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这一次,叶云泽是真的生气了。他双眼圆睁,看着颇有些凶狠,眼眸中却含了点儿委屈的水光:“外头那些混账人说些混账话,难道你也信了不成?”
“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季琛轻叹一声,轻柔的吻落在了叶云泽的额头上,带出无限的珍惜:“我只是想说,他们说的都做不得准。你若是忌惮我,想要对我动手,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叶云泽认真地看着季琛:“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好好儿的,好好儿的陪着我。我不想你再出征,因为你这人,从来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了伤从来不放在心上,我不放心!”
“每次出征,你知道我有多怕么?也许对于你而言,马革裹尸是你的夙愿,是一种荣耀,是死得其所,可我绝不愿你以那样的形式回来……况且,我也想看看,在你没了兵权后,有谁蹦跶得最厉害……”
叶云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自开国以来,一直有人挑拨他和季琛之间的他想到有人会挑拨他和季琛之间的关系。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朝中舆论对季琛极为不利。他早就有心想要捅破这个脓包,然后借机彻底改变这种局面了。
这一他在看来,是一个极佳的契机。有威胁的外敌皆已臣服,他想要长久的将季琛留在自己的身边。
“抱歉,是我让你不安了。”季琛也伸出手,将叶云泽环在怀里。
他承认,在战场上,他是不注重自己会不会受伤这种问题。在那种环境下,除了奋力厮杀之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
“不过,你说的话,也不尽对,我并非轻生死之人。知道有人在京城等着我回去,我怎么舍得死?”季琛小小的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叶云泽从季琛肩上抬起头来:“好了,别死啊死的,咱们谁都不死。以后不许再说这话了。”
季琛微微一笑:“明明是你先挑起这个话头的,怎么听着倒像是我的错了?”
叶云泽见他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么低落了,松了口气,嘴上却假意埋怨道:“你先让我担心的,怎么不是你的错了?”他斜睨他一眼:“再说了,朕是皇上,你有见过皇上向臣子认错的吗?”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他的皇帝特权来了。
季琛忍住笑道:“是,是,皇上怎么会有错呢?都是臣的错。”
窗外,徐太后看着拥作一团、亲昵无间的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将手拢在袖中,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