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这个也姓奴良的男孩子应该就是奴良组的半妖少主，即使无意识，也能使用这种天赋，看来妖化的话，他的实力应该很强。
  走进奴良家的大宅之后，半吊子阴阳师唐木也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不少蠢蠢欲动的气息。不过这些气息在一个温和的中年妇人出现之后就隐藏起来。
  那中年妇人是奴良陆生的母亲若菜，性子十分好客开朗。她一出现，充满阴暗气息的妖怪大宅子，仿佛瞬间出现了一缕阳光，让空气渐渐回暖。
  连唐木也对着这个看上去很温暖的女子露出卖萌的笑容，把若菜迷的捧脸惊呼：“我要是有这么个可爱的女儿就好了。陆生小时候也挺可爱的，长大后就完全不可爱了。”
  完全不可爱了的奴良陆生抽了一下嘴角。
  若菜知道奴良陆生和这群人有正事要谈，体贴的送上茶和糕点之后就离开了。作为前任大将的妻子，若菜已经很习惯这些事。
  若菜离开之后，众人开始谈正事，奴良陆生身边也多了几个妖怪。
  唐木一直秉承着“我只是一只普通的乖巧的有一丁点特殊力量的小萝莉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将谈判之事全权交给了手下式神和三日月，最后无聊到跟今剑一起去揪肥猫的耳朵尾巴玩，夏目纵容的看着这两个小孩。
  三日月看着自家主人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的主人灵力真是强大，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妖怪和刀灵跟随。”首无微笑道，只是脑袋和脖子分开，看上去有些惊悚。
  “姬君自然是最好的。”三日月眯眼笑道，“你不也是如此吗？”
  “当然，我们总大将也是最好的。”首无叹了口气，道，“你们的诚意我们收到了，反正无论如何，既然羽衣狐已经苏醒，那么我们奴良组和她必有一战。结盟什么的虽然没有那么多信任，看在斑大人的面子上，暂时庇佑你们倒是没问题。”
  唐木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肥猫。原来肥猫是很厉害的妖怪？
  奴良陆生也一直没开口，不过他也没有像唐木那样做一个吃瓜群众，而是认真听着几人言语交锋，神色略有些阴沉。
  唐木揪着肥猫的耳朵想，这个人类少年已经知道了羽衣狐和奴良组的仇恨了吧？听肥猫说，这个少年的父亲就是死在羽衣狐手中，这可真是深仇大恨。
  小小年纪就要为报仇手染鲜血，还担负着百鬼夜行的重量。仅仅是个半妖而已，这在妖怪界被排斥的存在，居然深受这几个身上具有强大气息的妖怪的信任爱戴，还真是厉害呢。
  不过在别人眼中，唐木同样很厉害。
  .............................
  这群妖怪对唐木阴阳师的身份没有多少抵触，一是因为唐木年纪看上去挺小，二是似乎奴良组第一代总大将和花开院家的阴阳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位现在看上去跟个干瘪老头似的大妖怪，曾率领妖怪在著名的阴阳师家族花开院家骗吃骗喝，让花开院家留下了“不准让滑头鬼进来吃东西”的家规祖训。
  这不要脸程度，可谓是很厉害了。
  “羽衣狐的封印是由花开院家掌握，要对付羽衣狐，本就要和阴阳师打交道。”一个病怏怏的少年一边咳血一边道，“多一个阴阳师也没关系。何况能让斑大人出手帮忙。”
  肥猫骄傲的挺起了他的肚子，虽然他的肚子不挺也是圆鼓鼓的。
  桃花妖一脸纠结的看着那个病怏怏的少年吐血，忍不住给他扔了一道花之馨息。
  “你手下有会治疗的妖怪真好。”看着自家义兄脸色好转，奴良陆生忍不住道，“能割爱吗？”
  唐木甜甜笑道：“想挨揍吗？”
  众妖怪齐齐大笑，奴良陆生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好吧，他知道不可能，能心甘情愿成为阴阳师式神的妖怪，和阴阳师羁绊有多深，他是知道的。只是会治疗的妖怪真是太少见了，刚出现就会被大势力藏起来。原本他爹据说是继承了祖母治愈的天赋，可惜他没有。
  “入夜了啊。”奴良陆生突然看向窗外，而正在大摆酒宴迎接唐木等人的妖怪们统统安静下来。
  奴良陆生身形渐渐拉长，然后变成了一个英俊的、但是头型很奇怪的青年。变成青年样子的奴良陆生对着唐木浅笑，伸手握住唐木的一只手，弯腰低头，在唐木手上亲亲一吻，声音低沉勾人：“之前失礼了呢，姬君。”
  唐木眨了眨眼：“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奴良·妖·陆生：“嗯？”
  唐木抽回手，嫌弃道：“死恋童癖。”
  奴良·妖·陆生：“！！！”
  “噗！“
  “哈哈哈哈！”
  “少主你居然是这种人！”
  “少主你被小小姐嫌弃了。”
  “少主qaq……”
  ……
  “听说滑瓢一家是祖传的流氓，”肥猫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来你人类时的样子还以为这家人学好了，原来如此。”
  ……什么叫做原来如此？！他只是想表达一下歉意，你们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想一点纯洁的东西！
  奴良·妖·陆生看着唐木那仿佛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护着唐木的式神和刀灵那仿佛看脏东西的眼神，看着自家那一群家臣下属仿佛看……看热闹的眼神，顿时觉得心好累。
  奴良陆生只得转头对最信任最仰慕自己的女妖怪雪女冰丽道：“冰丽……”
  你会信任我对吧？奴良陆生话还没说完，冰丽捂脸飙泪一路小跑离席：“少主你居然是这种人！”
  奴良陆生被冻成了冰块。
  “哈哈哈冰丽生气了。”
  “喂喂，你这个女人快回来！你对陆生大人……不，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一直咳血的少年不顾身体，匆忙追了出去。
  “还真是热闹啊。”三日月恢复了笑容，开心的抿了一口酒，“这酒比起三郎酿造的酒如何？”
  狸猫三郎抱着酒碗道：“各有千秋，让我又有新灵感了。待回去实验，到时候就有新酒喝了。”
  “那还真是期待啊哈哈。”三日月笑道，“回去告诉次郎殿下，我喝到了其他妖怪酿造的美酒，他一定会很羡慕我。”
  “次郎先生本来对来现世并不热衷，只要有酒喝就成了。三日月殿下你这么一说，吵着要跟着糖糖来现世的又会多一人。”今剑道，“本来就很难抢了。”
  三日月笑道：“是啊。本来无所谓的，但跟着姬君出来一次之后，很难不心生期待呢。”
  今剑点头。
  不只是刀剑，人也一样，神也一样，妖也一样，不被爱的时候期待爱，被爱过之后又期待特殊，甚至唯一。
  三日月闭上眼，轻轻晃动杯中酒液。
  刀剑付丧神，最低端的神灵，和魔物只隔着一线的危险之物。
  当夜，今剑喝醉了，非要缩回本体里待在唐木身边，被三日月笑着抗走。
  离开之前，三日月轻声道：“姬君以后还是尽量别用我们的本体亲自战斗吧。”
  唐木愣了一下，开玩笑道：“被保护的滋味很不好受吗？”
  三日月轻轻摇头，叹气道：“姬君，我们是刀啊。虽然已经化作人型，拥有人心，但脱离不了刀的本性。”
  “姬君你的刀法凌厉霸道，在原世界肯定罕有敌手吧？若能作为你的刀，那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啊。”三日月道，“姬君很聪明，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木挑眉笑道：“哪又如何？”
  刀能择主，主就接受吗？
  “我知晓姬君意思，”三日月低头道，“因前任审神者而心生踌躇，甚至迁怒，一开始就并不将忠诚交付主人的刀，在姬君这样强大的人面前，恐怕一开始就失去了作为刀的资格吧。刀能护主，也能伤主。以姬君实力，不会缺少伤人之物。之前并不知晓姬君刀法卓越，现在知道了姬君的刀法，姬君不可能没有趁手之刀，怎可能选择不够忠诚之刃。。”
  “我们这些付丧神，能成为姬君的臣属，被姬君以臣属身份接纳，但不可能成为姬君的刀了。”三日月叹气，“作为刀灵，若是心生遗憾怨愤，衍生出什么黑暗的心思，对姬君而言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对他们而言，则是灭顶之灾。求姬君怜惜。”
  唐木沉默了一会儿，道：“听闻三日月宗近是最具神格的刀，比本丸几柄神刀佛刀更甚，本来看你那上蹿下跳没个正形的样子，还觉传闻夸张。现在看来，你的确是最通透的，怪不得你是唯一召唤出来时拥有自我意识的刀。”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嘴角一抽：“那姬君你还动手？”
  唐木耸肩：“一视同仁啊，同甘共苦，你不能没有同伴爱啊。”
  三日月宗近被唐木的话噎住了，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唐木道：“你的意愿我接收到了。除非紧急，我不会使用你们的本体。”
  唐木叹气道：“就我那身体状况，想使用也难。不过你的刀挺好使的。”
  三日月宗近苦笑：“谢谢姬君夸奖。”
  这是对刀最高规格的夸奖了吧。比起什么最美的刀之类的。
  刀，本来就是实战之物。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在三日月宗近恭敬离开前，唐木突然开口道，“有你在，本丸里的其他刀，也会渐渐的人格健全吧。”
  人格健全，便独立，不会因为主人的爱憎而丧失自我。人的主人，终究只有自己。即使选择为主效忠，不过是因为对方值得，因为自己本心选择。而不是因为道具对使用者的依赖。
  三日月宗近将喝醉了的今剑，放在一旁，对着唐木跪下，轻轻一拜之后，才带着今剑离开。
  唐木顿时心生惆怅。
  “主人在为难吗？”姑获鸟从屋檐下跳了下来。
  桃花妖和狸猫都已经睡去，但姑获鸟天生操心命，又不放心至少嘴上还没有认唐木为主的刀剑付丧神，便隐于屋梁之上偷偷保护唐木。
  三日月可能没发现，可能发现了。这对他并不重要。他只是提一个小小的请求而已。
  “他不累吗？”唐木靠在姑获鸟身上，道，“在一群对未来懵懵懂懂的刀灵中，做一个唯一清醒的人，妄图带着所有刀灵走一条不依附别人生存的道路，他不累吗？”
  “累又如何？他已经将本丸中的刀灵都当做了同伴、家人、责任。”姑获鸟轻声道，“何为神格？神格就是背负。越强大的神格，背负的就越多。天上独一无二的至高神，便背负了苍生。那是不被信仰左右的存在，唯一的、永恒的存在。”
  “前主人曾经说过，刀灵神降，其中肯定有支撑点。作为刀剑体系建立时，和第一批刀剑同时出现的唯一一把天下五剑，三日月宗近，定是最为重要的支撑点，说是整个刀剑神降体系的核心也不为过。即使后面再出现天下五剑，其神性也不如他。”姑获鸟叹息，“他生来便背负了所有刀灵同伴的命运。他若清醒，本丸其他刀就还有救。”
  唐木心想，支撑点和自我修复程序吗？那还真是责任重大呢。不知道三日月宗近是否知道他背负的责任，或许是知道的吧。
  “姑姑的前主人也是接了两份工作吗？”唐木好奇道。
  姑获鸟点头：“在大人离开时，他的刀剑全部拥有了自由。式神也差不多了。只是我和桃夭来的太晚了，但也受了大人许多恩惠。”
  唐木摸了摸下巴，这就是论坛上所说的“肝帝”“秃子”“圣僧”吧。还真是……肝力充足，令人敬佩呢。
  “怪不得政府会让你和桃夭姐来指导我。”唐木笑眯眯道，“今后也要麻烦姑姑和桃夭姐了。”
  姑获鸟微笑着揉了揉唐木的脑袋：“不麻烦。主人快休息吧，很晚了。”
  唐木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
  姑获鸟在唐木身边躺下，用翅膀盖住唐木，替她隔断这个宅子本身存在的斑驳的妖怪气息，替她守夜。
  第二日，唐木和三日月宗近之间气氛并没有因为前一夜的谈话发生什么变化，倒是奴良陆生看到唐木的时候尴尬的都不知道手往哪放。
  变成妖怪之后“调戏”唐木，被唐木斥为“恋童癖”，还被雪女冻成冰块。奴良陆生想一想，就觉得还是挖个洞钻进地里算了。
  作为妖怪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手贱！为什么那么手贱！你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手贱！
  奴良·妖·陆生：说的好像我不是你一样，你问你自己不就知道了。
  奴良·人·陆生卒，死因，被自己气死。
  “还是这样顺眼点。”唐木打量了一下陆生，道，“我很好奇，你变成妖怪之后，后脑勺真的很长吗？”
  陆生嘴角一抽：“真的。”
  唐木道：“那还真是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