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与此同时,神鹰军的布防渗入皇宫每一处咽喉要害,牢牢的控制住这座规模宏大富丽的建筑群。
  “从她的身上踏过去?”柯依达抬了抬眉峰,“她是这么说的?”
  林格·弗洛亚带着人来到梧桐宫时,被盛怒之中的黛瑟芬琳皇妃挡在了门口。
  “是的。”迪亚哥少将肃立在她的面前,不带任何感情倾向的点了点头。
  柯依达站起来,向室内望了望,芙妮娅的羊水已破,胎儿却迟迟没有出来动向,年迈的温布尔医官奔走之间已经开始急促的喘气。
  她皱了皱眉,方欲说什么,却见一个娇俏的影子披着单薄的睡衣跑进来,闯到内室,一头撞进巴琳雅夫人的怀里。
  “伊莉娅小姐?”巴琳雅·索罗楞了一下,看着怀中把嘴唇咬得发白的女孩,本能地抬头,恰恰对上柯依达扫过来的冷冰冰的眼神。
  “到处都是军队……夫人……”伊莉娅紧贴着她的衣衫,怯怯的抬头,望了一眼床幔里虚弱的女子,“芙妮娅姐姐她……”
  “芙妮娅小姐需要休息,不要去打扰她。”巴琳雅叹息了一声,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不要怕,军队只是搜索物件而已。”
  她抬头看看自己贴身侍女:“收拾一下侧边的客房,送子爵小姐去休息,记得好好陪着她。”
  把受了惊吓的子爵小姐送走,巴琳雅抽身出来,歉意的低头:“很抱歉,公主殿下,是我疏忽了。”
  “没事。”柯依达淡淡的道了句,忽而幽幽地开口,“搜索玉百合宫是为了公平起见,你不要介意。”
  巴琳雅微微一愣,浅淡的笑了下:“怎么会?”
  “皇帝陛下远在西陲,芙妮娅又生死未卜,这个后宫需要你多费点心。”柯依达凌厉的目光缓了几分,静静的淌在她的眼角,然后幽幽的别开。
  尽管海因希里的过于深厚的城府与若隐若现的野心让她感到排斥,但对于巴琳雅,却未表现出过于疏淡的态度,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平常人家的姑嫂亲密融洽,只是不温不火的客套平和而已。
  突然间说出这番话来,隐隐有了别样的意味。
  她是在提点她,他们姐弟二人,一个身处后宫,一个随同皇帝远征西陲,索罗家族早就与皇室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悟到了这一点,巴琳雅沉吟了许久,仅是温驯的低下头去。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淡白的晨曦薄纱一样笼罩整个宫城。
  “公主殿下!”
  “什么事?”
  “监察长大人派人前来送信,贵族评议会提交议案弹劾国务省,议会成员已经在国务省齐聚了。”
  “弹劾?”柯依达被某个敏感的字眼刺激了一下,眯起锐利的眼睛来,望了望即将破晓的天空,冷冷的哼了一声,“动作还真是快!”
  顿了顿,扫了一眼身边肃立的年轻军官:“迪亚哥中将,各宫的搜查结果出来了没有?”
  “报告,各宫已经搜查过一遍,没有发现可疑现象。”
  “派人转告林格副军长,现在事实是怎样已经不重要,有个交代就行,解决完那边的事情就过来与我会合,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她不得不改变原先去梧桐宫的打算,出了门便向宫门走去,候在外面的亲兵一路跟上。
  迎面碰上赫尔嘉,刚刚从城外帝都军校场赶回,一路风尘。
  “公主!”
  “调集神鹰军第三师团,随我去国务省。”柯依达微微点了下头,擦着她的肩头过去。
  “是!”年轻的女性副官一个敬礼,疾步跟上,附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卡诺大人让我转达——放心。”
  放心,一切有我。
  柯依达蓦的停下步子,望着前途蜿蜒曲折的回廊与黎明时分轮廓渐次明晰的树影,竟是怔忡了片刻,伸手扣紧了衣领,走向回廊的深处。
  这一天的清晨没有太阳,初冬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帝都的上空,国务省庞大的建筑在一片漠漠灰败的背景里屹立着,仿佛一尊蛮荒的古兽,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柯依达带着小队的亲兵刚刚抵达会场,便遭到贵族评议会的质问与发难。
  “前线迟迟没有明朗的消息传来,实在是令我等忧心。”
  “国务省对于皇帝陛下的病情迟迟不予以明确的答复,帝都城内流言滋生、人心涣散,我等以为,陛下的生死,至少要让贵族评议会知情才对!”
  “我等以为,既然皇帝陛下已经无力处理军政大事,那么,为了安定人心,应该及早做好打算,拥立新一任的主君登位!”
  “我等以为……”
  带头发难的是安德鲁·西顿侯爵,曾经是多维加大公在世时候的首席幕僚长,即便时至今日,也依然顽固的站在赛切斯特家族的一边,柯依达对他,虽然没有直接的接触,却也足够印象深刻。
  余下纷纷附和的贵族们,除了几名重要的头脸人物,不过只是陪衬而已。
  人云亦云的力量,却也足够咄咄逼人。
  “拥立新的主君?”她冷笑了一声,“评议会是否有了合适的人选?”
  “皇帝陛下虽然年轻,但是依然留下了自己的血脉。”安德鲁不动声色的陈述事实,“娜塔莎公主殿下,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人选。”
  意料之中的答案。
  柯依达勾起嘲讽的笑意,身边弯着眉眼的银发监察长露出无害的笑容来:“按照礼制,如果陛下归天之时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娜塔莎公主确实拥有第一顺位的继承权,但是安德鲁侯爵阁下,以及评议会的诸位,我等何时接到过消息说,皇帝陛下已经不幸罹难了呢?!”
  安德鲁微微一怔,继而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这个,下官以为眼下应该以大局为重。”
  浅灰色的额发底下,有几分阴测的光束在狭小的眼睛里闪过,四十出头的幕僚长眨了下眼睛。
  远远地传来错落有致的急促马蹄和刀枪划破空气的杀机。
  柯依达的眸里有一丝灼炎闪过,终于出现了么?
  贵族们的意图在明显不过,前线的危机给了他们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只要借此机会将尚在襁褓中的皇女扶上帝位,借助这位身上流着一半赛切斯特家族血液的女孩,赛切斯特家族将重新掌握往日喧天的权势,而唯有如此,大贵族们被削夺的特权与地位,才有可能重新回到他们的手中。
  当然,这样做并不是没有危险的,敢于向国务省发难,就必定有着足够的资本。
  没有猜错的话,赛切斯特家族为首的贵族雇佣军已经开始集结,甚至包围了这块军政重地。
  柯依达冷冷一笑,伸手抚向腰间的佩剑,明丽的苍瞳里一道锐利的闪电划过,冰冷地几欲撕裂万物。
  神鹰军已经从梧桐宫的某一个角落搜出了名为“红花”药物,干净玲珑的药瓶,残留着赤色粉末,在早上湿冷的空气里显得诡异而妖冶。
  林格·弗洛亚站在宫殿冰凉的台阶上,砂色的眼睛不带感情色彩的看着眼前已经惨白了脸色的高贵女子,砂色的头发散落到眼睑,脸部的表情在灰蒙的天气里显得冷郁。
  “不是我做的。”黛瑟芬琳勉力支撑着自己站在石阶上,望着那个居处被搜住证物之后嚼舌自尽的宫女,竭力抑制着起伏的情绪,嘴唇已经被咬地发白。
  林格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真相已经不重要,柯依达公主所要的不过是个交代而已。
  “很遗憾,皇妃陛下,下官以为有必要限制您的行动!”神鹰军的副军长面无表情的道了句,向后挥了一下手。
  训练有素的将兵三步一站、五步一岗,将正坐梧桐宫置于神鹰军的刀山剑海之中。
  “大胆!”愤怒的皇妃骤然发出尖利的断喝,“林格,私自下令软禁皇妃,你简直就是嚣张跋扈!”
  “陛下远离帝都,下官不过是奉柯依达公主的军令办事。”林格的眼睛不眨一下,不动声色道出这一句,对于眼前已经失去雍容风度的女子,他连半点的同情都欠奉,“来人,请皇妃陛下到殿内休息。”
  正是王国历229年十一月十六日的清晨,早冬时节的寒意铺天盖地的袭来,湿冷的气流席卷整个帝都,阴霾笼罩着大地。
  早上九点三十分,国务省被贵族雇佣军包围,短兵相接之际,铁锈般血腥的味道在湿冷的空气弥漫开来。
  而此时的国务省最高会议厅,没有一处不沾染血迹。
  评议会的贵族们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仿佛被剑锋一气呵成的划过,身上的要害之处绽开狰狞可怖的伤口,汩汩的鲜血浸透了华美的服饰。
  柯依达仗剑长身而立,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视脚下伤痕累累的所谓贵族,手中佩剑挽起,淋漓的血色液体沿着雪亮的剑身缓缓淌下,黑色的军装与秀丽的容颜上沾染了几分咸腥的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酷烈而肃杀,蛊惑着嗜血的妖娆。
  安德鲁·西顿被挑断了筋腱,匍匐在自己的血泊里,用恐惧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疯子,你疯了!”
  亚格兰建国伊始,即便是历代的主君,也从没有人敢用样酷烈的手段斩杀评议会的贵族!
  监察长埃森·凯瑟侯爵难得地睁开莹绿色的眼睛,嘲讽的弯起眉眼:“公主殿下曾在北疆毁去冰族一族人的性命,你们不会忘了吧?”
  她曾在北方大陆造下尸山血海,区区几个贵族,又算得了什么?
  柯依达扬起唇角来,冷艳动人。
  “乱臣贼子,难道不该死么?”她提着剑过来,安德鲁脸色灰败的在她的逼近下瑟索向后艰难的移动,“皇帝陛下还没有死,你们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另立主君,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安德鲁侯爵,你们的雇佣军已经开始围攻国务省了吧,但是如果没有了你们这些人,他们又能做什么!”
  剑锋逼到他的咽喉,寒光掠过干涩的眼睛,一片恐惧。
  彼方传来错落急促的马蹄,雷鸣一般滚滚而来。
  仿佛健硕的骑兵刀剑一般生硬切割着这座繁华的都市。
  “这是……”
  “你真的以为我会把神鹰军所有的战力都放在皇宫么?”柯依达冷言,“顺便说一句,这个时侯,帝都军应该也已经进城了。”
  “不可能!”安德鲁骇然变色,“不可能有这么快!”
  “卡诺军长应该早就冻结了维迪亚中将的兵权。”柯依达仅是眼神寡淡的看他:“你操之过急了,安德鲁卿!”
  这些贪婪狂妄的蛇鼠之辈,她已经失去了耐性。
  “埃森卿!”
  “是,公主。”
  “这里交给你了。”
  她收起佩剑,大踏步地走出,年轻的监察长睁开湖绿色的妖异眼睛,嘴角弯成了月牙状。
  监察厅的宪兵,从不惧怕担当屠戮之名。
  正是早上九点,林格·弗洛亚带着神鹰军直属第二师团反攻国务省,活生生撕开贵族雇佣军的防线,于此同时,卡诺的帝都军冲进帝都城门,迅速抢占各大战略重地,潮水一般淹没各大昔日繁华的街市,涌向皇宫,在正在围攻皇宫的雇佣军的腹背狠狠插上了一刀。
  柯依达轻装杀出国务省混乱狼藉的战阵,手起剑落,血雨夹着肉末自半空洒下,蓝底白面的披风沾染着血迹分外妖娆。
  身后的小队骑兵选自神鹰军的精锐,一路披荆斩棘,劈出一条鲜血淋漓的修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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