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泪水突然决堤了般涌出，温热的液体似乎蜿蜒进了无瑕的心里，一直淌入那最黑暗，最冷硬的角落。
她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
第67章 九重冰火
紫月峰外飞来一团祥云，无视笼罩整个山峰的阵法往山顶飞去，谁知撞在阵法上被弹了回来。
祥云里踉跄退出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很不符合外表的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臭着脸发了张传音符出去。
过了半刻一个通道旋转着出现, 颜绯月走出来, 对道人拜道：“徒儿见过师父。”
秦泫道君阴阳怪气讽刺：“师父想见你一面都要发传音符，下次是不是要递拜帖啊？”
“徒儿近来才换的阵法, 师父莫气。”颜绯月一揖。
秦泫道君脸色总算好了些, “想为师不气, 怎不早将进出阵法的印牌送来！”
颜绯月道：“徒儿不送印牌, 只是不愿师父为难。”
“哦？你知道为师有何为难？”秦泫道君眯起眼。
“师父今日来此, 可是师门顶不住琼霄前辈的压力让师父劝我交出瑕儿？”
“是又如何？”
颜绯月默了一刻, 狭长的眸中光色一深, 坚定决绝的清楚说道：“徒儿不愿冒犯师父，有劳师父代为传达琼霄前辈，无瑕是我颜绯月未过门的妻子，谁若动她便是与我颜家为敌！”
秦泫道君闻言一愣, 也没心情再置气, 摇头叹道：“唉……收起你那利爪子吧，如今这话传不传，都无人会再为难我了！”
“师父之意……短短一个多月，难道风波已经平息了？”颜绯月惊讶道。
秦泫道君瞥他一眼，“哼！你小子倒是轻松，将人带回紫月峰，大阵一开谁来叫门也不应，可知外面惊涛骇浪？苦了我们一群老东西整日应付碧穹峰那群女人，尤其是来自琼霄前辈的压力！”
“徒儿不孝，这些日子拖累师父了！”颜绯月满心愧疚。
秦泫道君见此也不忍再责怪他，在他肩上拍了拍，“算了，总归都过去了！”
“琼霄前辈怎会如此轻易便放过瑕儿？”颜绯月疑道。
“算你那小媳妇儿运气好吧，这事刚闹起来，云翳、云焕、云空三位师叔就碰巧出关了。云翳师叔与琼霄前辈都是元婴中期，说的话自然有分量。当日两派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是南宫静那丫头先挑事儿，而碧穹峰说你那小媳妇儿杀了南宫灵那丫头也是无凭无据，两方各执一词。说白了这是南宫家的事，碧穹峰其他几位坐镇门派的老祖不愿掺和进来，琼霄前辈一人抗不过三位师叔，原本准备亲自前来抓你那小媳妇儿也不来了，只好偃旗息鼓了！”
颜绯月很怀疑琼霄老祖是否这么好说话，但秦泫道君都已经这么说了，也由不得他不信，他道：“三位师祖为何要帮瑕儿？”
其实面对这种情况，不论起因谁对谁错，为了不要与琼霄老祖那般元婴中期的修士结怨，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将无瑕交出去任琼霄老祖宰割的！
正是因为他清楚这点，那日才将无瑕带回紫月峰然后用阵法将整座山峰封闭，谁也不让进来。
秦泫道君道：“那是因为你啊。你摆下这个连元婴修士都轻易轰不开的七宫转星大阵，不顾一切也要保护那丫头的意图还不够明显么？三位云师叔与你颜家老祖千年的交情，你不要命的保护那丫头，他们还能轰开这阵法硬将人抢走交出去不成？自然只能自认倒霉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三位师祖今日大恩，徒儿他日必将报答！”颜绯月道。
“行了行了。”秦泫道君摆手，正色道，“月儿，你与那丫头的事三位师叔已从掌门师兄和寂峒师兄那里了解清楚了，既然他们知道了，你们颜家那位老祖必然也瞒不住了。就怕你那小媳妇儿躲过了琼霄前辈，最后折在你们颜家人手上！你要想清楚如何应对！”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瑕儿！”颜绯月眼中射出利光。
秦泫道君看他一会儿，摇摇头，“啧啧，叫得这般亲密，也不害臊！等这次风波过去，记得带那丫头来见见我，为师也好准备份礼物给未来徒媳。”
“师父……”颜绯月惊喜道。
“行了，以后那丫头有为师罩着，师门里没人敢欺负她。得意吧你！”秦泫道君说完，转身要走。
颜绯月又将他叫住，“师父，碧穹峰那边算是摆平了，门内呢？关于瑕儿的处置……湖淞师叔不会那么容易松口吧？”
说起这位湖淞长老，秦泫道君顿感头疼了。
岳明殿司门内赏罚，门中从上到下犯了错的人应受何处罚皆由岳明殿说了算，在此执事说白了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当初推选岳明殿长老时他们这些结丹修士谁都不愿上任，最后推给了做事一板一眼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湖淞。
大家都觉得这是人尽其才，但事实证明有时人尽其才也不见得是好事。
这次事件的起因虽追究不清，但无瑕击杀友派核心弟子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湖淞长老坚持要依门规处置无瑕，而那时无瑕被颜绯月藏在紫月峰衣角都抓不到。
于是湖淞长老便每日登门拜访颜绯月的师父秦泫道君，要求他出面让颜绯月放人，简直没把秦泫道君烦死。
秦泫道君回想近日生活，心有余悸。
“师父，究竟湖淞师叔怎么说？”
秦泫道君无奈道：“你也知道湖淞师弟那牛脾气，三位云师叔都拗不过他，再加上白翎师妹在一旁说这徒弟没教好一定要重罚才长记性，湖淞师弟更是不肯让步……”
颜绯月冷声：“哼，那女人何曾教导过瑕儿一天？罚与不罚，还轮不到她说话！”转向秦泫道君，“师父，若是对瑕儿有何处罚，我可以代为……”
“不用了，你晚了一步，那丫头的处罚已有人替她领了。”秦泫道君打断他。
“谁？”颜绯月诧异。
秦泫道君深深叹息一声：“风师弟。”
颜绯月愣住了。
“当日我拉了几位师兄师妹去替那丫头开脱，正与湖淞师弟他们争执得厉害，风师弟来岳明殿主动要求替那丫头受罚。他说那丫头这些年都是由他教导，此事应由他负主要责任，他这么一说，白翎师妹算是弄巧成拙想阻止也没用，湖淞师弟觉得有理，又眼看找不出那丫头，便让他代为受罚了。”
“是……什么惩罚？”颜绯月低声道。
“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不过换成那丫头恐怕就九死一生了！”
“……是什么？”颜绯月声音更低了。
秦泫道君道：“禁地面壁三月。”
太玄山禁地乃是一处天然奇地，地方不大百丈方圆而已，气候却无比古怪。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冷若极北，一个时辰炎似火海，冰火九重，循环交替。
若无元婴期的修为，待在里面就要一刻不停日夜不休的靠自身灵力抵御外界寒暑极端变化的刺激，几日下来人的身体便已趋极限！
三个月……
颜绯月沉默了。
秦泫道君感慨：“那日我拉住风师弟阻止他去救那丫头，因为想到了天玑师叔生前与琼霄前辈那段孽缘。琼霄前辈因天玑师叔素来不待见风师弟，若因风师弟迁怒那丫头，那丫头便更是死路一条，谁知最后他还是出面了。风师弟这人看上去冷清无情，其实也不然吧！毕竟亲自教导了六年多，在他心里，那丫头就跟他的徒弟没什么两样的。”
颜绯月听了心情复杂的垂下头，秦泫道君感慨完，对他挥挥手道别。
颜绯月恭敬的行了一礼，“师父慢走，等瑕儿醒过来，我便带她去拜见您！”
“那丫头还没醒？”秦泫道君意外了下，颜绯月勉强笑了笑，秦泫道君只当他是担心，安慰他两句便离去了。
送走了秦泫道君，颜绯月回到洞府，来到无瑕身前。
无瑕躺在床上，沉沉睡着，呼吸平稳。
无瑕这次伤虽重但并未伤及道脉道基，只要用珍贵的灵药细心调理假以时日便将完全康复。这些天颜绯月已经用灵力帮她炼化了服下去的药物，她的伤势已经在稳定好转，不会有任何后遗症留下，但人就是不见醒。
起初颜绯月以为无瑕是太疲惫了，但后来见她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仔细检查了无瑕的身体，发现她体内充斥着大量魔气，遮蔽了识海，才导致长期不醒。
如此下去，除非无瑕的身体自主炼化了那魔气，否则她永远不会苏醒。
无瑕体内的魔气在增加，来源于她丹田处的一颗魔种。
魔种此物，乃天地孕育出的天然魔物，魔道修士向来奉其为至宝。
顾名思义，魔种便是一颗孕育魔气的种子，非天地间至阴至魔之地不可能生出。
魔种一旦种入人体内，便会开始孕化魔气。
此物最可怕之处并非它可以吸收人体内的灵气将其污化为魔气，而是它更可吸收人的情绪、扰乱其心境、操纵其神识，人的心境情绪越是晦暗，魔气便越是如同得到了养分般蓬勃壮大。
若不想被控制，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嗜血狂魔，便唯有将魔气彻底炼化，而这时不论这个人是否自愿，都已经是个实打实的魔修。
魔种根据蕴涵魔气的精粹程度、与孕育魔气的潜力分为下品、中品、上品。
而无瑕体内这颗，正是颗珍贵的上品魔种。
别说无瑕，就是换了颜绯月被人种了一颗上品魔种，也不可能自行将其取出。
第68章 渡魔
颜绯月若有所思了许久，终于上前将无瑕打横抱起，走向洞府中的一间石室。
石室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法阵, 是他忙碌几日几夜、在秦泫道君抵达之前才刚刚完成。
这些时日他已经试了许多种方法想将无瑕体内的魔气逼出来, 但都毫无成效, 考虑再三，他决定走这最后一步——渡魔术。
此术古老, 乃记载于颜家最保密的古籍中, 若非他颜家少族长的身份也接触不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到此术。
颜绯月看着眼前阵法, 只觉得天意弄人, 而后摇摇头, 未曾犹豫扶无瑕坐在法阵中心, 自己则一撩衣摆坐在她对面。
云生兽从灵兽袋里一跃而出, 颜绯月头也不回的吩咐：“去，守着洞府门口，任何魔物都不许靠近。”
小兽红彤彤的眼睛眨了眨，乖乖点了点脑袋, 立时化作一团云雾冲出洞府, 在洞府门外云雾散开作一片厚厚的雾气将大门遮蔽。
颜绯月从乾坤袋中取出几颗黑色的晶石，那些晶石并非灵石，而是散发着魔气的一种矿石，他将晶石一颗颗打入法阵上的几个凹槽中，凹槽被填满，瞬间整个法阵亮起黑光，法阵被一股强大的魔气围绕起来！
颜绯月轻舒口气，张口吐出一团黑色的雾气，若是有稍微懂点魔道常识的人在此，一眼都能认出那是团精粹魔气。颜绯月又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入魔气之中。
魔气吸收了精血，色泽愈加浓郁。颜绯月手下快速打出几个手印，击在那团魔气与精血的混合物上，混合物忽而膨胀忽而收缩，不一会儿，缩成了一个弹珠大小的紫黑色圆球。
颜绯月未曾停歇，如法炮制又做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圆球。三个圆球一字排在眼前，他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他闭目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丝黑光沿着俊美的脸庞蜿蜒上眉心，他突然睁眼并起两指点在无瑕眉心：“入！”便见三个紫黑色圆球中的一个没入无瑕眉心处。
无瑕的识海中正被一片黑雾覆盖，那圆球直达识海冲入那片黑雾下方。
“分！”颜绯月低呵。
紫黑圆球旋转着丝丝散开，化作一片薄薄的紫黑色气体蔓延至无边无尽处，一点一点将黑雾隔离。
黑雾涌动起来，沸腾着要穿破紫黑色气体形成的隔离层，颜绯月额上冒出细汗，体内魔气一催，“收！”紫黑色气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边缘翻起，将黑雾包裹起来！
黑雾在紫黑色气体的包围内四处乱撞，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般将紫黑色气体撞得一会儿圆一会儿扁，颜绯月嗓子一甜，两指迅速一收变换了一个手印，将大拇指按在无瑕眉心，“回！”
包裹着黑雾的紫黑色气体跌跌撞撞从无瑕的眉心飞出来，颜绯月眉心处的黑光一闪，一丝丝黑雾从紫黑色圆球中透出，似被一根导管牵引着般形成一条黑线往黑光处汇聚，没入颜绯月的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紫黑色气体里的黑雾完全流干了，紫黑色气体“砰”的一声轻轻一爆，消失。
颜绯月终于压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取出几颗丹药服下，将吸来的魔气全部压在丹田，打坐调息。
几个时辰后他的脸色略微好转了些，便马不停蹄的再次掐诀。这次的法决复杂许多，也耗时更长，法决结束后，他一点剩下的两个紫黑色圆球，一个飞入无瑕的心脏，化作一层薄气将无瑕的心脏包覆住，另一个飞入无瑕的丹田，直接强行没入丹田处正在盘旋的那颗魔种内！
无瑕体内魔气立即汹涌着向周身经络流动而去，唯独进不了识海和心脏。那颗魔种在紫黑色圆球的撞击下飞速旋转起来，魔气暴增。无瑕的身上涌现出层层黑雾，甚至冲出了法阵，整个洞府瞬间魔气弥漫！